我渾身都是軟肋,卻只有你一個鎧甲。
她輕輕拿起編輯剛送過來的新書,扉頁上鮮明的寫著這句話。
這是沅驍哉和洺初霖說的最后一句話。
借著窗外霓虹迷亂的夜色,映出沅驍哉懶散的身姿和略顯傷悲的眸子。
四年前,沅驍哉高考失利,在家人的再三勸阻之下,她放棄了打工的想法,勉強去了一所專科學校。
或許,生活安排給你的每一步都是有目的的。
而讓沅驍哉來這個城市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讓她遇見洺初霖。
那時候,沅驍哉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二,臉上總是莫名其妙的冒著痘痘。
洺初霖卻是個行走的太陽,隔壁重點大學里面的佼佼者,家境好,長得帥,不論在哪里都是熱火朝天,永遠是眾人的焦點。
這就是個經典的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
兩個人安穩的過著自己平淡的生活。
后來沅驍哉常常會想,如果當初兩個人就那么一直毫無交集該多好。
那天,公告欄前面熙熙攘攘的圍著一群人,沅驍哉和凌云靜路過,順便過去湊了一下熱鬧。
偌大的紅榜上征文大賽四個字在沅驍哉看來顯得格外扎眼。
她從十幾歲開始寫作,一直到高考前夕,文字幾乎成了她的性命。
可就在高考前夕,她寫隨筆寫到半夜,被父母發現,說她不務正業,把她從小到大寫的十多個筆記本扔了。
她這么多年的心血就那么付之一炬。
那件事給她造成了心理陰影,她寫了那么多東西,可是連些微的成就都沒有,她覺得父母說的或許沒錯,她所謂的理想,真的是在癡人說夢。
打那之后,她就再沒寫過東西,就連高考時的作文都是空著的。
沅驍哉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寫東西了。
可現在,看到這個公告,心里面漸漸沸騰起來的熱血,加速跳動的脈搏,和嘴角微微撇起的弧度出賣了她。
那么多年的習慣,就這么丟下,她果然還是心有不甘。
那幾天,在凌云靜眼里,沅驍哉就是瘋了。
平時沒課能睡到中午的沅驍哉每天按時起床,連早飯都不吃就抱著本子往圖書館跑,有時候回來,她會喋喋不休的說話,有時候,又一個人悶在廁所,誰叫也不出來。
征文比賽截止的那天,凌云靜才知道沅驍哉為什么會神經失常。
學校大廳的屏幕上,廣播站里,連教師辦公樓前面都拉了橫幅,恭喜沅驍哉榮獲全市大學生征文比賽的第一名。
用校長給她頒獎時候說的話說就是
“沅同學啊,你可不止贏了了我們學校,還秒殺了那兩所重點大學啊!”
老校長高興,那天開大會的時候嘴一直沒有合上過。
沅驍哉那個時候,一激動把一半的獎金用來請人吃飯,凌云靜說,她這輩子恐怕就大方過那么一次。
一等獎除了獎金之外,就是主持這次活動的閉幕式。
沅驍哉第一反應就是拒絕,第二反應還是拒絕。
但耐不住老校長不卑不亢的規勸,說這機會千年一遇,非要讓她給學校長長臉,她被校長說煩了,嘴上一軟,就答應了。
凌云靜聽說這事兒之后,把自己最貴的那條裙子借給了她,一副任重道遠的樣子。
沅驍哉從來沒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說過話,更何況臺下坐這市長還有她最近剛迷上的一位作家。
化妝師給她化妝的時候,她身上一直在顫抖,中間上了好幾次衛生間。
旁邊的洺初霖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勾
“你就是沅驍哉?”
“是......你是洺初霖吧。”
聽說這次閉幕式有兩個主持人,一個是她,另一個是屈居第二的洺初霖。
她看過洺初霖獲獎的那篇文章,每句話都是溫和的,但都帶著刺,的確發人深省。
“到時候對著主持詞念就可以了,別緊張。”
他一句話說的波瀾不起,沅驍哉應付的“嗯”了一聲。
盡管沅驍哉說了上臺之前把臺詞讀的滾瓜爛熟,上臺后還是出了錯。
洺初霖說完開場詞,該她接話的時候,她下意識的跳過了領導發話的環節,直接念了
“感謝領導發言。”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臺下領導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沅驍哉一下不知所措。
洺初霖暗暗地抓著她的手,手心像剛洗過的一般濕透了。
“讓我們再次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歡迎并提前感謝他們的發言!”
洺初霖依舊不慌不亂的把沅驍哉的歡送詞變成了歡迎詞。
沅驍哉白色的晚禮服和精致的妝容之下,心開始躁動不安。
對洺初霖,對自己。
那天回去之后,她戒了晚餐,油炸食品和碳酸飲料,也開始想盡辦法補救自己臉上那幾顆頑固不化的痘痘。
沅驍哉說,對于最好的人,就要用最好的自己來迎接。
上帝仿佛讓她前半生受盡平庸,就是是為了這之后的幸運連連,生活既然讓她遇見了洺初霖,就不會這么戛然而止。
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沅驍哉真的一點點變成了最好的她。
而他們兩個,因為那天不約而同的去要了那位作家的簽名,就此熟絡起來。
以后,只要有洺初霖的地方,沅驍哉就會好巧不巧的出現,也包括那天洺初霖喝多差點出車禍的時候。
她沖上去推開他的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已經是死而無憾了。
沅驍哉覺得洺初霖一定會永遠的記住,他生命里曾經欠著一個女孩的命。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輛車的司機沒有喝酒,也沒有疲勞駕駛,而且還是經驗豐富的老司機,眼看要撞上了,一個急轉彎和她擦身而過,沅驍哉唯一的損失就是胳膊上被擦破了點皮,連血都沒出。
洺初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拽過她的手臂,見沒什么大礙,不由分說的把她摟在懷里
“沅驍哉,你要敢出事試試!”
語調里還帶點哭腔。
他帶著酒味的沉重呼吸讓沅驍哉有些云山霧繞,一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但人接受喜事的速度總是比接受惡訊的速度快,沅驍哉很快就沉浸在戀愛的甜蜜當中不可自拔。
戀愛能讓人變漂亮,這話不假。
自從喜歡上洺初霖開始,沅驍哉就逐漸抵達了她人生當中的顏值高峰,身邊的追求者也與日俱增。
霍巖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他是洺初霖的校友,長得不錯,但遠不及洺初霖,注意沅驍哉是因為覺得這個外校女孩兒張得很漂亮,就是這么膚淺的理由,讓他對沅驍哉糾纏不休了五年。
沅驍哉和洺初霖屬于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出雙入對,簡直羨煞旁人。
霍巖本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不止一次的給沅驍哉送花送水送殷勤,都被沅驍哉拒之門外了。
霍巖倒是堅持不懈,經常一不小心就把滾燙的咖啡潑到洺初霖身上,要不就是不小心打翻他剛打的飯,兩個人好幾次差點打起來。
不過這對沅驍哉和洺初霖基本上沒什么影響。
兩人有共同的追求,是各大雜志社的常客,也是編輯手里的潛力股,忙著闖蕩事業,沒工夫注意他。
他們畢業那年,洺初霖簽約了一家雜志社,籌備著出書的計劃。
沅驍哉為了追上洺初霖的腳步,也不眠不休的趕稿,寫文案,可能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對洺初霖有所疏忽,以至于她簽約合同興高采烈的回家的時候,才洺初霖不見了,連同那只行李箱和他所有的東西。
最后,留下來的只有一封信,他為了發展機遇,和出版商簽了合同,去國外了。
沅驍哉一時像沒了方向的鳥,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飛,慌亂之中,她曾無數次的抓起手機打那個熟悉的電話,永遠是忙音。
那之后,到現在四年,沅驍哉再沒見過洺初霖。
有一次,偶然間她發現了他的微博,他出了書,最后成了編劇,雖說過去了四年,但還是那么俊朗。
沅驍哉給他留了言
“我渾身都是軟肋,只有你是我的鎧甲。”
深深的夜幕下,她合上那本書,雙眸微閉,像在回憶著什么。
這四年來,她是怎么過來的,她記憶尤深。
洺初霖毫無征兆的離開她之后,沅驍哉曾經服過藥,就在生死線上徘徊的時候,霍巖救了她。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霍巖二話沒說,大手一揮,買了沅驍哉隔壁的套房。
沅驍哉眼看自殺有難度,就行尸走肉的跟著霍巖還真的活下來了。
一年前,霍巖向她求婚,毫無懸念的被她拒絕了。
這本書也是從那時候寫的,半年前上市的時候,評價頗高,她就這要,一躍躋身成了知名美女作家。
“哐當”一聲,門自動合上,沅驍哉睜開眼睛,雙唇微勾,她已經找到自己的后半生了。
霍巖還是不習慣穿拖鞋,光著腳在她家地上到處游蕩。
“驍哉,晚飯!”
“睡了!”
沅驍哉換上平時的口氣,裝著不耐煩的沖他說。
“睡了?脫衣服沒?脫了的話我就不用穿了,多麻煩!我給你送進來就行了!”
霍巖常常這幅流氓口氣,她也見怪不怪。
“在書房!”
“好嘞!小的這就來!”
話音剛落,書房門就被推開,霍巖端著蛋糕嘴上掛著象征性的痞笑。
“主子!生日快樂!”
他把蛋糕放在書桌上,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微微前傾著。
“東西呢!”
“什么東西?”
“戒指!”
霍巖前幾天就明著暗著試探過她,她一直裝著糊涂,沒回答過他。
沅驍哉了解霍巖,今天他一定會死乞白賴的再向她求婚的。
“呦!這您都知道!小的還真準備了!”
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也不下跪,就那么順手戴在沅驍哉的手上。
沅驍哉站起來,把戒指脫下來拍在桌子上。
“你就這么求婚的啊?!”
“你真的答應我......”
霍巖明顯一愣,隨即把身子往前一傾,碰上沅驍哉粉嫩的唇瓣。
“這樣呢?!”
“將就......吧......”
沅驍哉被偷親的觸不及防,小臉一紅,連說話都帶著停頓。
霍巖難得一本正經的笑開了,滿臉的寵溺和溫柔。
窗戶外的微風把桌上的書頁吹開了,尾頁上女主角對大學時的初戀說
“我曾經渾身都是軟肋,你是我唯一的鎧甲,現在我只有一個軟肋,也只有一個鎧甲,都是他。”
女主角看了一眼手中的結婚證,又看了看身旁的丈夫,滿眼的幸福藏不住的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