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吃不飽的年代被父母送到老家,哭也沒用,家里容不下那么多人,兄姐妹六個,輪著送回老家一年半載,伯父用馬馱回,過深山老林,爬山涉水,六個小時才到老家,五個伯父的家連在一起,村里人說爺爺很有本事,把四伯父和爸爸養成國家人,住在有玻璃窗的房子,又給五個在老家的伯父起每人三間大磚瓦房,雖然居于農村但比城里的家寬敞亮,特別是村中的石板街和架在石板大街上的柵欄,城里是沒有的,因而兄弟姐妹都愿意回去。吃飽還玩,怎么野也沒人管,春天伯父們去犁水田,背上魚箕,中午回來,魚箕倒出鱔,泥鰍小魚,哥哥們就放在火埔架上,烤著,很香,鹽也不舍得多放,我們吃得滿臉烏黑,清明時伯母去采楓葉,野姜,蘭淀花(板蘭根)河圍的淡茶花回來泡米蒸五彩糯米飯,奶奶縫制繡球,大人沒時間也不習慣管我們,農歷三月十六到二十四是一年一度的歌圩,方圓幾百公里的戲班,都到村里唱戲,年輕人對歌,不論民族,也不論城鄉,塔臺唱戲,好不熱鬧,十五,十六這兩天村里家家戶戶都擠滿了客人,五彩糯米飯臘肉香腸,來的都是客,不是親戚勝親戚,好茶好酒,自制的米酒,米甜酒漂香整個村子,趕歌圩比城里過年還熱鬧。夏天哥哥們帶我們去大河游泳,小河抓魚,爬上樹掏鳥巢,用一種網去網鳥,少的三四只,多的幾十只,烤著吃,很香。姐姐背著背葚到河里撈水草喂豬,到地里挖野菜,傍黑我們小一點小孩就隨爺爺到后山咩咩地叫羊,把牛牽回家,而早晨放出去河里的鴨鵝也自己會回家,為了分清各家的,都在鴨腳上捆上不同色的綢布條。更有趣的是村頭大榕樹下,小孩玩坐飛機,拿柳技編成飛機或船的樣,小的坐在上面,大的孩子拖著跑,那家孩子贏了,就能得烤紅薯一個,往往就是我們家的孩子贏,因為我們五哥很有勁,為了吃那紅薯我閉著眼坐在“飛機”上,讓我五哥拖著,下坡時那種恐懼一直在夢里幾十年。童趣,可以說玩童只能在農村里找到,我那幾個哥哥常帶我到大河,或江邊游泳,雨季時河水洶涌澎湃,水流急,翻起層浪,我哥哥最愛爬到岸邊大榕樹上從樹技上跳到水里,和跳水運動一樣,拋了幾十米遠才出水浪中冒出頭來,每年都有孩子因此傷亡,所以大人都許跳水,可和我哥一般大的卻不聽話,所以我也愛去守我哥,后來慢慢地我也敢在江邊,水深冒過頭的地方游泳,敢在急流河里漂流,但是肯定有我哥在傍。
老家的村莊不很大百來戶人家,不足一千人,我的伯父開會時常說的,我伯父是村長,全村就一個姓,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被貶官從山東到南方的,在南方安家,村莊是逐步壯大,有江,有河,有溪,有高山有丘陵,土坡還有田壩,水稻旱稻紅薯木薯,巴蕉芋,玉米高梁谷子都種,離城遠牛馬羊豬雞鴨鵝都能養,過年殺年豬,三月三清明殺雞祭祖,四月八燉老鴨,五月五包粽子,六月六殺老牛喝牛骨湯,七月十四雞鴨送野鬼,八月十五吃月餅,九月初九蒸糍粑,霜降喝甜酒,冬至宰豬羊,……原汁原味的食物,農村就是這樣古撲自然,我老家的村莊就如桃花源記一般,美好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