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現在的戀愛是什么樣的。從父母一輩口中，我知道，上世紀末的戀愛很古典：眉目傳情，兩心相悅；心里有，口中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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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和杜小姐是通過相親認識的。

在餐廳第一眼看到杜小姐時，張先生就覺得這姑娘很賢惠、很會持家，是他要找的人。那么在杜小姐心中，張先生又是什么樣的呢？不太愛說話，和她的目光碰撞上時會臉紅會露出羞澀的笑；聲音透明溫柔，一個溫和平白地像水一樣的男生。

吃完飯后，杜小姐等著張先生提出去看場電影或去公園散散步。但張先生直接問杜小姐的家在哪，說要送她回家。杜小姐是想和張先生多呆一會兒的，她喜歡張先生眼中的溫柔和身上柔和的氣息。不過，女生是需要保持一份矜持的。她直接把地址告訴了張先生。

春天剛來，空氣里的溫暖在兩個人之間流轉。十幾分鐘的路程，張先生很少說話，只有在杜小姐說的時候才偶爾接一兩句。

有時候，在車來車往的街，你無言、我無語，靜靜地走著，心底也會生出一種歡喜。

第一次相親后，張先生又約了幾次杜小姐。杜小姐發現：這個男人，在愛情面前就像初生的嬰兒。

二

戀愛、結婚不僅僅是兩個人的事，也是兩個家庭的事。

張先生的家庭條件并不好，家中原來是地主，建國初被打倒后，一直窮困潦倒。現在在農村的家中，連一棟完好的房子都沒有，父母從事著艱難辛苦的農業勞作。然而，杜小姐的父母是工人，在小縣城過著不錯的生活。

杜小姐的家人在知道了張先生的家庭條件后，毅然決然地要求杜小姐斷絕和張先生的來往。剛開始，杜小姐是不同意的。她喜歡張先生的溫柔，她一想到張先生和他說話時的臉紅和羞澀就會怦然心動。這個男人的確不是最好的，但以后肯定會對她好。

杜小姐有點執拗地和父母反抗，繼續保持著和張先生的往來。

杜小姐的父母覺得自己的女兒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終生伴侶，他們發動七大姑八大姨勸說杜小姐。杜小姐在祖母的流淚聲中答應了不再和張先生來往。

春至那天，杜小姐和張先生吃完一頓飯后，杜小姐用了最老套的方式和張先生分手。

“我們并不合適，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

聽到這句話后，張先生有些不知所措，杜小姐走了他也不知道去追。

三

溫和的人其實更堅韌。

愛情，往往會讓人變得勇敢。

春天的尾巴結束后，張先生去杜小姐家每次都被拒之門外。心中玲瓏剔透的張先生知道，不合適只不過是個借口，不滿意他的家庭條件才是真正的理由。但是，他不想就這么放棄，張先生有著自己不舍的堅守。

張先生每天上班時有意繞路，希望能夠碰到杜小姐。下班后，他會在杜小姐家附近徘徊。

就這樣，迎來了夏天最熱的時候。

上天總是愿意給堅韌、持之以恒的人一個機會的。

在蟬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路上行人寥寥無幾的某一天，張先生發現杜小姐家前面擺放了很多建筑器材，很多工人打扮的人在她家進進出出。原來，杜小姐家的房子要重新裝修。

這天后，張先生只要一有時間就去杜小姐家，幫忙搬材料、打下手。一開始，杜小姐的父親一看見他來了，就非常不客氣地趕他走，有時甚至惡語相向。杜老先生想要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和多少耐心。張先生什么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干活。等到吃飯的時候就走。

幾次之后，杜小姐的父親不再惡語相向了，任由張先生干活。

直到杜小姐家裝修完，張先生幾乎一天不落地去幫忙，只是默默地干活，什么也不說，也從不留下吃飯。

在裝修完畢之后，杜老先生把張先生叫來家中吃飯。

飯桌上，杜老先生有點微醉，他嚴肅地對張先生說：“我知道我家姑娘舍不下你。我也不想再棒打鴛鴦。你們年輕人的事還是自己做決定吧。”

杜小姐在一旁害羞地笑了。

有時候，愛情是需要去爭取的。

四

杜小姐和張先生分開一段時間后，再度和好，對彼此的喜歡更甚從前。

他們的戀愛里沒有名牌包，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沒有過多的甜言蜜語。有的是兩情相悅，眉目傳情；口中無，心中有。

張先生每天清晨都會繞道送杜小姐上班，每天晚上都會送杜小姐回家。

兩個人偶爾看場電影，看完電影后在有點荒涼的街頭散步。張先生不再那么少語，他會經常會說出一些幽默風趣的話，逗得杜小姐哈哈大笑。

他們會彼此在對方的生活中制造一些小驚喜。杜小姐送給了張先生一盆仙人掌，為張先生的小屋增添了不少亮色。張先生經常會用信紙寫上小首情詩，塞進杜小姐的大衣口袋或包中，然后想象著杜小姐發現后的驚喜。生活可能平淡如水，但你稍稍用心，就可以掀起絲絲波瀾，撩動另一個人的心弦。

他們在一起吃飯時，但凡菜中有香菜，張先生都會細心地挑出，因為杜小姐不喜歡吃香菜。杜小姐做飯給張先生吃時，一定不會加辣椒，因為張先生不吃辣。他們就這樣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地戀愛。不說出口，僅記在心。

在那個年代，西洋節逐漸盛行，張先生和杜小姐也趕了一回潮流。圣誕節時，他們在繁華的街道上看燈、看裝飾美麗的圣誕樹，杜小姐戴著張先生送的大紅色帽子，張先生圍著杜小姐親手織的圍巾。

他們在冬日看雪，他們靜靜走到街的盡頭，他們在心中默默規劃著有彼此的未來。兩個人在一起，有時候就是很簡單。

五

二十年后，他們的兒子長大了。

兒子問著張先生和杜小姐當年時如何相識、相戀的。杜小姐臉上會泛起少女才有的羞澀對兒子：“還不是你爸死纏爛打地追求我。”

兒子質疑地看著張先生時，張先生眼神溫柔，笑著說：“你媽說的沒錯，是我追的你媽。”

年近中年的張先生會用一如當年溫柔透明的聲音和兒子講述上世紀末，他與杜小姐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