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面包??

我們度過的每一天時光,都賦予了我們不同的色彩和形態。每日朝霞變幻,越來越深刻地改變著我們的心性和容顏;似水流年,徹底再造了我們的思想和情感,有所剝奪,也有所增添。激動不安、若明若暗的青春歲月之后,是從容不迫的、有節奏的生活,是一座內心的信仰和理性的大廈的落成。

——[波蘭]波列斯瓦夫·普魯斯《草莓》


長大一點了,最羨慕的一類人不再是成績好、表現好、長得好的“三好學生”,而是那些整天“不務正業、不知悔改、不可思議”的“三不學生”。

我很羨慕,他們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并以此為志,奮斗余生,盡管會因此而舍棄掉世人所推崇的一些東西,甚至招來唾罵和不屑。

比如高考,比如學歷。

無所謂,因為他們的“不”,也只是世人眼中的“不”而已。

不務正業,是拋棄千篇一律的人生軌跡,凡心所向,素履以往;

不知悔改,是一顆熱忱的心不會因為閑言碎語而沮喪,雖千萬人,吾往矣;

不可思議,是認真的人是彩虹色的,他們在別人眼中渾然不知地發著光,絢爛了整個世界。

我想,人世里走一遭,不是為了怎樣長久地活著,而是為了如何漂亮地死去。

死去的時候,要有夢在手,有滾燙的血液在流,星辰啟明,小鳥歡歌。

我從各種渠道得到的信息,越是讓我了解這個世界,就越是讓我覺得,空有一張高分的試卷或者一份優秀的學歷無異于陽臺上那株看似繁茂的花草,其實我們都知道,它的內部早已被腐化,它粗壯的枝干里面是空心的,它茂密的葉片其實一碰就掉,它空有其表,不堪一擊。

只疲于應付學校和老師出的難題的我,大概就跟這株植物一樣——它的美麗是暫時的,因為它失去了持續成長的能力。

古人有言:授人與魚,不如授之以漁。但很慚愧的是,我沒能從我遇到的許許多多的老師手里接過捕魚的網,甚至,我有時候會粗心地把幾只肥美的魚從手中滑掉,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但人生從來就是“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當我把從課堂上學到的1+1=2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盛滿水的腦子里時,已經有人吃著乘除加減色香俱全的全魚宴了。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諄諄教誨中,我只抓住了“好好學習”這條小魚,好生供養;而他們,學到了“天天向上”的訣竅——學習的能力。

學習課本里的知識,學習課本外的知識,學習這個世界提供給我們的一切。

你看,人與人的不同就像身上無時無刻不在的細菌,它們微不足道到我已經習慣了和它們共處,只是在某些時候,它們頑皮地從我皮膚表面的缺口鉆進去,打破表面的風平浪靜,在我的血肉肌理中掀起一場狂風暴雨。

好在福禍相依,我在一陣近乎痙攣的疼痛中,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心臟跳動的存在——那是我活著的證明。

那種習以為常,自然而然的活只是人類代代相傳的生存本能,我想,當一個人能勇敢地叩問自己稚嫩的靈魂:“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時侯,才算是“我”真正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標志。

小時候,我會問爸爸媽媽,為什么要去上學,為什么天會黑,為什么會下雨······

我的爸爸媽媽總會說:你看,和你一起玩的哥哥是不是到了7歲就去上學了?你也七歲了,所以也要去上學了······諸如此類的回答。

久而久之,我便不再問這些“顯而易見”的問題了。吃晚飯的時候天就會慢慢變黑了,天上有烏云就會下雨······

所以當我第一次在課堂上被老師問道“你為什么會來學校讀書”時,我紅了臉,也紅了眼。

它就是這樣。

為什么?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它一直就是這樣,這是天經地義的。

“一直,天經地義”,已經足以構成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但它說服不了自己,也許能說服一個少不更事的自己,但在一個見慣經緯的人面前,那只能童言無忌,單蠢爛漫。

我活得太理所當然,理想自然。理想到我以為人生會像一道數學題,能有最優的活法;自然到我的生活似乎一帆風順,不再有十萬個為什么。我像是一棵被約定俗成修減了十多年的樹,我學會了照著剪子的方向去生長,我長成為社會森林里一顆標標準準的樹,成長為萬千人頭里最不顯眼的那一顆。

這里并沒有責怪我的爸爸媽媽的意思,因為他們小時候也一定問過這些問題,但也很遺憾地沒能得到一個他們需要的答案,無論對錯。

“每個小孩都很特別,于是你奇怪所有平凡的年輕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所以,當我發現有人能強大到從世俗的條條框框中掙脫出來,長成一顆歪脖子樹,炸毛的樹,坑坑洼洼的樹時,我像是看到了我樹生中的第一個太陽,只想伸長我的每一片枝葉,無懼剪刀,酣暢淋漓地進行光合作用。

但,現實是最無情的,他會用盡你的青春,你的黑發,你挺立的脊梁來告訴你,有些事,終究是天邊的瓊樓玉宇,想要得到,必須先摔個粉身碎骨。

我在日復一日的仰望中,發現他們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完美無敵。甚至有些我看見的光,是他們已經隕落的殘骸發出的余熱,他們成了仁,破破爛爛的軀體東倒西歪,鋪在他們未竟的人生之路上,倔強地張望著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的后繼者。

畢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斯特里克蘭放棄了自己的賢妻愛子,孑然一身,生前岌岌無名,身后無人不知。他抓住了屬于自己的月亮,留下了他在這個世界里活過的證據,在他滿頭華發,飽經風霜的時候。

你要月亮,就得扔掉手里的六個便士。飛向月球的熱氣球太精致,只能載重一個干干凈凈的“我”,便什么也裝不下了,有時甚至是看似和我們一體的“生命”。

特立獨行固然讓人叫好,但也并不是說那些傳統的三好學生就一無是處,或者每個人都要以“心中熱愛”為借口,在課堂上睡覺,在社會里胡鬧,一言不合就死翹翹。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每一個能把力氣真正花光的人,都是值得歌頌的成功者。

雖然通過墨守陳規走向成功這條道路已經屢見不鮮,但當你別無選擇的時候,就去試試吧。你沒有親自走過,怎么知道那路旁只有無奇草木,沒有海天一色,云卷云舒呢?

薛定諤的貓要打開盒子才能確認,你的人生也要認真活過才配蓋棺定論。

我再康康我自己,妥妥一個渾渾噩噩,混吃混喝,魚目混珠的“小混混”,在他們面前,真的很難不自慚形穢,活了近二十載,文不成,武不就,長得還很慘絕人寰。我已經成為這個時代一顆小小的齒輪,并不是說我是這龐大的機器不可或缺的一個,而是這世界是我賴以生存的倚靠,我被柴米油鹽、喜樂悲歡、功名利祿的大齒輪死死地釘在原地,我無法逃脫,只能隨著它們的運轉暈頭轉向,如果不這樣,我只會因齒輪咬合的力量粉身碎骨。

而我還沒有這個勇氣和覺悟。

僅僅是沒看完的小說,沒追完的番,沒體驗完的大好山河,就足以讓我對這個世界不離不棄,死了都要愛了。

但是,那些細水長流的時光正在悄咪咪地打磨我思想的地貌,讓我堅信,我做不成閃耀整個世界的太陽,也不會只甘心做蕓蕓眾生里一個沒有立繪的甲乙丙丁。

我不能擺脫社會成為一個獨立運轉的小齒輪,這樣只會使我失去活下去的動力,但我可以用我的速度去適應乃至改變周圍運轉的節奏,我會成為“我的世界”里,必不可少的那個齒輪。

我想要成為黑夜一樣的人,擁有寂靜與群星。

我要披著星光,在靜謐中成長,在流年里蛻變。

等到又一年春光無限,滿山繁花似錦,你也許會發現,在這片茂密的森林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棵胖胖的猴面包,正努力地朝著藍天的方向,在仰望,在生長。

你就像黑夜,擁有寂靜與群星。——聶魯達《二十首情詩與一首絕望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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