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大歷三年(公元768年),京城長安一戶薛姓人家用紅綢系住一片瓦,掛在了門前。
屋內(nèi),性格端方的主人笑吟吟看著剛出生不久粉嫩嫩的女嬰,眼里溢滿了憐愛。終其一生他也不會想到千年后人們還會記得他的名字全賴他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薛濤。
薛鄖愛死了自己玉雪聰慧的女兒,他教她讀書,寫字,音律,才藝,就像現(xiàn)代的父母一樣,給孩子最好的教育。而薛濤也不負他的期望,自幼聰慧過人,八歲就能作詩。
《名媛詩歸》中說:“濤八九歲知音律,其父一日坐庭中,指井梧示之曰`庭除一古桐,聳干入云中。`令濤續(xù)之,即應(yīng)聲曰:`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fēng)。`父愀然久之。”
薛鄖除了感嘆自己的女兒才思敏捷,更覺得這兩句詩是不祥之兆,在不知道迎來送往是什么的年紀(jì)接上了有迎來送往字樣的詩句。但對于女兒的擔(dān)憂沒有多久,因為他在朝堂上正直敢言,得罪了權(quán)貴而被貶謫四川,流寓成都,沒幾年因出使南詔沾染上了瘴疬一病身亡,那年薛濤14歲。
父親的去世使得薛濤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中,一度窮困潦倒,和寡母艱難度日。做了十幾年仕宦人家的小姐,她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并且頗有姿色。16歲時,迫于生計,她揮手告別慘淡卻自由的人生,入了樂籍。
韋皋的出現(xiàn)讓她更快的才名與艷名遠播,能讓后世人記得歷史上曾留下一道深深刻痕的“女校書”,韋皋功不可沒。
公元785年,韋皋任成都最高地方軍政長官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在一次宴會上,韋皋命據(jù)說頗有才名的薛濤即席賦詩,薛濤神態(tài)從容,心說賦詩乃是我的長項,有何難哉?文如泉涌,提筆一揮而就《謁巫山廟》:亂猿啼處訪高唐,一路煙霞草木香。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是哭襄王。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云楚國亡。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
韋皋贊不絕口,把她的詩作在宴席上傳看,從此薛濤真正聲名鵲起,凡有盛宴,必為侍宴的不二人選,為以后與前后十一任節(jié)度使以及元稹、白居易、王建、劉禹錫、杜牧等著名詩人俱有詩詞文章往來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隨著接觸越來越多,韋皋開始讓薛濤參與一些案牘工作。當(dāng)然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她的字,無女子氣,筆力峻激,其行書妙處,頗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學(xué),亦衛(wèi)夫人之流也。
薛濤寫公文不但富于文采,而且細致認真,極少出錯。韋皋對她越來越欣賞,擬奏請?zhí)频伦谑谒貢⌒晒巽暋P墒莻€撰寫公文和典校藏書的從九品小官,但門檻很高,只有進士出身的人才有資格擔(dān)當(dāng)此職,杜牧、白居易等都是從校書郎做起。由于沒有女子做校書郎的先例,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但薛濤“女校書”之名從此流傳開來。后世又稱歌妓為校書,就是由此而始。
薛濤由于特別受韋皋寵愛,就有點放飛自我了。前來四川的官員為求見韋皋,大多要走她的后門,送禮行賄。薛濤性情頗有些狂放不羈,來者不拒,你送我就收,怕誰誰。雖然她并不把這些金錢俗物放在眼中,都上交了,但由于動靜太大,影響惡劣,韋皋十分不滿,下令將她發(fā)配到松州,以示懲罰。
松州臨近吐蕃,生存環(huán)境惡劣,戰(zhàn)亂不斷,薛濤又是恐懼又是感慨,寫下了《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聞?wù)f邊城苦,而今到始知。羞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后又做《十離》詩,韋皋看到后心軟,把她召回成都。回來沒多久薛濤脫了樂籍,居于浣花溪,時年20歲。
做為名噪一時的當(dāng)紅歌妓,你不能指望她從此隱退的徹底,淡出所有人視線。事實上薛濤只是脫籍而已,她與很多人包括十一任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和各著名詩人才子還是保持著詩詞書信的往來。所以當(dāng)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月,以監(jiān)察御史身份奉命出使地方的元稹到達蜀地后因久聞其芳名約她梓州相見時,薛濤樂顛顛欣然赴約。在她見到元稹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了花開的聲音,愛情就這樣突如其來。
之后的故事很狗血,她和他愛的那么認真,愛的難舍難分,但也僅僅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七月份元稹調(diào)離四川,任職洛陽,從此勞燕分飛,只能以詩寄托相思之情。
薛濤是才女,是愛寫詩的才女,她有感慨了就寫詩,懷念愛情了更要寫詩,但一張張既大且白的紙張不符合她滿心粉紅泡泡的心境,于是才女表現(xiàn)出了除了寫詩外的其它才華。
她所居住的浣花溪,有許多人以制紙為生。薛濤讓制紙匠人將紙裁小,采木芙蓉皮做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深紅色的小箋,專用于寫詩。此箋一出,無數(shù)后人仿造,被稱為“薛濤箋”。
愛過,也品嘗過了相思之苦的滋味,薛濤突然就有些意興闌珊了起來。她脫掉紅裝,換上了道袍,在碧雞坊建了吟詩樓,從浣花溪搬過去,一直住到生命終結(jié)的那天。
薛濤一生已知的作詩數(shù)量達五百余首,但流傳下來的也只有九十多首。唐代是個詩人輩出的時代,薛濤身為一名女性,能在詩歌璀璨如星的大唐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足可見其文采過人,文學(xué)素養(yǎng)極高。她的《送友人》、《春望詞》、《池上雙鳧》、《籌邊樓》等等,有的詞句清麗,有的纏綿悱惻,有的托意深遠,留給后人無限遐想。
最后以詩人王建的一首《寄蜀中薛濤校書》來紀(jì)念一下這位有著傳奇人生的文采卓越的女詩人:
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里閉門居。
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lǐng)春風(fēng)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