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讀了這樣一個故事,叫《花之寺僧》。 高崖上有一處凹陷下去,深深處有一尊佛像,這就是花之寺。花之寺里有一個僧人,就叫花之寺僧。有天花之寺里來了個自稱志的男人,說他的老婆在花之寺,花之寺僧任他搜去,志就在寺里住下了。志聽到佛像背后的石壁里有女人聲,就自取了鑿子、錘子敲起來,鑿了整整三年,石壁洞開,原來里面別有洞天,不僅有志的老婆,還有其他數不清的女人。花之寺僧被處極刑,身受千刀死。志和老婆回到千里外的家中,但二人都不開心。終于,二人又重返花之寺,寺已成一片廢墟。
? ? ? ?有人說這是個關于過去的故事,有一天突然就回不去了,回去了和原來也不一樣了。 有人說這是個關于幸福的故事,失去了就不再擁有了。 有人說這是人心里的追求,追求著就忘掉了最初…….
? ? ? ?好的故事留給人闡釋的空間越多。這是個很好的故事,同時也是個很簡單的故事,越簡單的故事越好。當然,這種評判標準也許已經過時了,因為現在的故事總是復雜的、各種層面糾結在一起的,和現代人迷宮一樣的內心相對應。但其實我們老祖宗留給我們的故事都是簡單的,就像《桃花源記》:一個漁夫迷了路,誤入桃花深處,發(fā)現個仙妙難言的地界兒,回來想帶大家一起去樂時,卻再也找不著了。就這么簡單。 常聽人說喜歡妥思陀耶夫斯基,好像真喜歡的人都成了名,所以自己成不了名,因為真不喜歡。但看了黑澤明導的《白癡》,又喜歡了,因為電影是用畫面來表現的,所以懷疑中文譯本復雜的語言把妥氏給搞砸了,其實妥的東西脫掉批評家繞著他構建的一大堆東西,也很簡單、純凈。好的東西無需詮釋,放那里就自然散發(fā)美感,古今中外都是一樣的。
? ? ? ?最近讀了深田久彌,這個作家在中國沒名氣,因為他太愛日本的東西,具體說來是日本的山,所以沒人翻他的東西,但其實他上世紀70年代出的《日本百名山》在日本是有些名氣的。因某種原因,估計以后也不會被翻譯了,純日本的東西現在是被厭的。但從文學上、藝術上,本是不分什么喜歡討厭憎恨的,藝術只有短命與永存之分。深田氏寫山和寫人一樣,按照山的本來面目去寫,寫山的晨曦、夜晚,一草一木,一溪一石,寫得明凈、純粹,沒有什么仁者愛山、智者愛水的人為賦予,就像愛一個人一樣,只是愛其呼吸吐納、一顰一笑而已,和才智、金錢、環(huán)境一概無關,說白了就是一種同樣為人的本能吸引。這個作家自己也是有意思的,因為當編輯,讀了一個女作者的文章就愛上了,女人因患病常年臥床,還是堅定地結婚了。多年之后,名氣頗大了,機緣巧合重遇自己的初戀,又無可救藥地愛上,但妻子掌握著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該如何選擇呢?這時戰(zhàn)爭爆發(fā),他到中國打仗,成為我們說的“鬼子”。戰(zhàn)后作為戰(zhàn)俘遣送回國以后,他直接去初戀女友那里,再也沒有回妻子家。妻子也毅然向社會公布了他的秘密,他的寫作事業(yè)結束了,隱居十年(怎么生活呢?不知),最后又以山的文學重歸文壇,出了十二卷本的全集,一日在爬山途中倒斃山上。他的前妻與小自己近二十歲的情人生活在一起,直到去世,也是日本著名的兒童文學家。生活原本比文學更豐富、精彩,作家不過是截取了一小部,讓我們管窺見豹。
? ? ? ? 本來說的是花之寺僧,好像又扯遠了,不過好在無論遠近,世間一切物都可以用來觀藝術,但在觀、在視時,又要以平常心,甚至是殘忍的剝離掉一切主觀,包括同情、愛恨,這樣才能還藝術以本來面目。有人以為藝術與政治不相容是因為政治被強加于藝術,其實非也,藝術只是不能忍受在被觀的同時被抽取了本性,如果一種政治的視角恰當的釋放了藝術的本性,那兩者豈是不容簡直是天衣無縫。 簡單之所以成為文學、乃至一切藝術的本性,正是因為它本身又是最好的、揭示藝術的方式。有人說花之寺僧其實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但這和《花之寺僧》的作者名叫騎桶人一樣,都是附屬物,寶貴的是這個故事的簡單和讓讀的人在讀的一刻擁有了這份簡單,這就是花之寺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