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樣在北京的街頭嚎啕大哭了,這是我從未想過會發生的事,我努力保持優雅得體,在任何場合。
現在寫下這行字時,眼里也都是淚。那是今年5月,我和遼陽一個未見過面的姑姑通電話,電話里我們談她女兒的病情,電話里傳來小女孩的哭聲,我聽到了那抽泣聲中的話:“我-想-媽-媽”,我就再也攔不住一直壓抑著難過至極的情緒,和姑姑一起哭了起來。
你能想象嗎?真實的生活正在這樣上演,小女孩的媽媽田歌此時正一個人在醫院(一個人的原因我后面說),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和想孩子的苦楚。遠方的媽媽和女兒則因為想念她更因為擔心她的病而傷心哭泣, 姑姑在電話里說到孩子知道媽媽病了,不讓媽媽抱,怕媽媽累到不能趕快好,還說田歌陪孩子去一次公園都難了……我知道是因為疼痛,因為被癌細胞攻擊一日甚于一日的虛弱已經讓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當時在下班路上,上地鐵之前,我在華燈初上的北京街道,止不住地嚎啕大哭,不管不顧路上行人或心疼或疑惑或鄙夷的眼光,我控制不了排山倒海的情緒,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止住哭聲才有勇氣上了地鐵。
姑姑是我爺爺的妹妹的女兒,姑姑的女兒田歌當時在北京的北醫三院腫瘤科,剛剛30歲,宮頸癌手術后復發,子宮內有直徑達10厘米,鵝蛋大的腫瘤,抱著最后一線希望以為粒子療法可以拯救她的生命,然而腫瘤太大了,做了檢查之后醫生就通知不能安排后續的治療了。再后來就是田歌的丈夫和姨媽過來接她回去了。
我和這個妹妹只在醫院見了一面,蒼白瘦弱 ,我從未見過的那種蒼白,一陣風就能刮倒的瘦弱。由于腫瘤太大壓迫盆腔的神經引發持續的疼痛,她必須用昂貴的嗎啡類藥物止痛。后續我微信問候她的情況,她就說還行,再后來她就讓我幫忙買止痛藥,由于嗎啡類藥物售賣有嚴格標準,醫院需要病歷和診斷書原件,她的在醫保中心,沒有寄來也就沒幫她買成藥。
現在,在我的微信通訊錄里,蒼白的臉努力微笑的模樣就這樣定格,她的朋友圈也永遠不再有更新了……
11月10日,我收到姑姑微信:“田歌走了”,我回了微信,至今不敢打電話給她,怕又哭得不能自持,她永遠失去了女兒,外孫女也和爸爸生活了。姑姑會在深夜發微信:“寶貝你睡了嗎?姥姥好想你,你想姥姥嗎?”我讀這個微信,也會哭。還有這個“我什么都沒有了……” 心愛的女兒走了,從小照顧到4歲的外孫女也在身邊了,心痛到無法形容。
那孩子,生命剛剛開始,我知道或久或不久,她爸爸會找一個人作她的新媽媽,可是她卻永遠失去了最愛她的媽媽。我希望她忘了媽媽,更希望她記得媽媽……
至于為什么田歌會一個人在那樣病重的情況下在北京,因為很多人真實的生活就是充滿無奈,我了解到,她丈夫送她來北京治病,陪了兩天就回去工作了,這兩年陪她治病也請過很多假,耽誤過工作,不能因為陪護她失去工作,失去穩定的收入,田歌的生死未卜,如果因為陪護失去工作和收入,以后養家更難了。
我現在寫下這些時,對此,不發表評論,我只想描述真實的經歷,和其間的人的真實想法,我們都不能了解他們要承擔的痛苦,哪怕百分之一。
我寫下這些,是因為它就發生在我的生活中,我為它痛過,哭過,我寫下這些,不想說,天堂里再也沒有病痛了……
我想說:
你,好好活著!
盡可能照顧好陪你一生的身體,
不忽視身體給你的任何提醒,
保持體檢,
保持健康飲食,
保持平和的心情,
盡可能不熬夜,
對生命敬畏,
對家人負責。
每個人都知道,有一天會死,
但是從來都把它設想成很久以后,
對生命的每一天的連續性保有異乎尋常的樂觀判斷,你是不是一樣?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你對別人意味著什么,你仔細想過嗎?
你還能給予他們什么?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是獨一無二,
但你是不是還在比較,哪里不如別人?
是不是還生活在失落和焦慮中?
你還能為自己的生命涂上什么顏色?
你還能為生命增加何種可能?
你還能為你的家人、朋友帶來哪些幸福?
我問你,也問自己。
我沒想寫這樣一個結尾,
但還是決定想到什么就寫下什么,
是為記錄,也為提醒。
提醒自己,也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