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入水,渡一池白蓮。
檀香掠過,一笑塵緣了。
? 無迷谷還是外界認知隱秘的神谷。裙袂飄揚間,對面空空如也的木凳提醒著我,這里,空留一盞,芽色的清茶。
? 我名七夕。
? 自小生在無迷谷。無人能進,無人能出的迷谷。陪我打發時日的是我記憶起陪在我身邊的雙面狐。它脖子上有塊血紅色的玉,鐫刻這三個字,而我,我能清楚叫出谷里所有花草的名,卻不知道自己的名。
? 如往常一樣的午間,慵懶的午覺后我便開始開始畫畫,意興闌珊提字。
? 枯枝清響,我握筆在宣紙上提字,不想也知道這無人的山谷在我身邊的只有雙面狐。
? 我心向青云,奈何無化羽。姑娘好高的志向!意外沒有觸摸到溫軟的白毛,耳邊聽到溪泉朗朗的嗓音,我驀地轉過頭,鼻尖兀的生疼,清涼的碰觸,修長白皙的手,在低低的取笑聲中,柔柔的緩解了我鼻尖的疼痛。
? 看清來人,我就怔住了,你怎么和我一樣好看?有點疑惑薄怒的語氣,來人也愣了,轉瞬氣定神閑的坐在木凳上,不客氣拿起茶壺細細品嘗后贊聲好茶,眼底彌漫滿滿的笑意,才悠悠開口,姑娘是在下見過天底下最好看的。
? 真的?我眼睛都亮了,然后才想起你是怎么進入谷的。那年,我十二,是雙面狐算過告訴我的。那月,一地枯黃,楓葉紅了滿面秋霜。那天,圓圓的月輪融了山澗水。那夜,你為我取名七夕,七夕,七夕,我覺得這個名字這么好聽。
? 山中不知歲月長。我總覺得歲月是綿長平淡的,像偶爾我和雙面狐的歡鬧。你眉間緊皺,我揮揮手,大方收留出不了谷的你。
? 然后…我為這個決定付出的代價就是,每天餐桌都有變著花樣的美食,每天夜里有動人的悠揚簫曲聽,還能欣賞到白衣翻飛的劍姿,聽各種各樣的趣事兒,雙面狐整日黏著你,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它一塊兒作伴……
? 一年后,當你的手下尋到谷里,你清明的笑,隨我出谷吧。我毫不猶豫的把手放在你伸出的掌心中,出谷了。
? 江湖傳,江湖有兩個神秘組織。一曰孑然閣,一曰流水闕。前者的少閣主陌上翩翩,白衣無雙。后者的少闕主明媚似火,紅衣張揚。兩人門當戶對,天造地設。
? 又是三年。我在尋波亭美滋滋的品嘗十八海。十八海是你特意為我釀制的花酒,主料是百年古樹的桂花。在我第一次喝酒大醉三天仍改不了這個喜好時,你花五天時間,晝夜不間,釀出美酒取名十八海。
? 你白衣褶皺走進亭中,孤寂落寞的臉。在看清我寫下的字時,嘴角浮現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我借燈光看了看,山有木兮君有意。燈光葳蕤,揉皺你俊朗的眉。你怎知君有意?有意的刁難,不言一語,你不顧我的不理睬,躺在亭檐下,大笑看著我自斟自醉。
? 我知道你對我的好,從來都知道,即使你一心隱瞞。
? 你為我退了流水闕的婚事,門當戶對的姻緣,闕主大怒,約戰閣主一照峰。你的父親勸不住痛下殺手的闕主,全力以赴,覺得無顏面對武林的闕主當場跳峰。那個如驕陽的女孩兒,恨也如火,在愛情親情的雙重打擊下,走火入魔,在今日的正午,在回閣途中必經的密林,謀害了你的爹爹。我記得這個慈祥的老人,在第一次見我時,取笑自己說:"像,真像!我有這么好的兒媳,值了!值了!"在你表明意愿時,親自備禮退婚。
? 晨起的閣中,今天格外肅穆。你要應戰了,新閣主的你要扛起整個閣的職責,還要報殺父之仇。武林都知道,劍術第一的你,如何也抵擋不了走火入魔的新闕主,那名少女。
? 全閣的分閣主都趕來主閣。你在他們的面前,將閣主令交給我。你知道,我的武功不出世,出世即驚人。你想我有強大的后背可以依靠,在你不在的日子。你彎下腰,眼中是我從未見過濃濃的不舍和傷意。末了,灑脫的一揮,一如我們初見的那般無賴卻溫潤的淺笑,在我耳邊低喃:"傻瓜,我若不在,定要周全。祁州的江公子不錯。"
? 你的話語不能讓我想起江皮兒一分。我接過閣令,輕輕淺淺的對你一笑,大概你見過我的笑都是調皮精怪,我在你愣神的空當鄭重的說:季昔不娶,七夕不嫁。隨即轉過身,內力擴散到在場每一個人耳中:閣主若身亡,流水闕陪葬。滿閣的群情激蕩。
? 后來,江湖傳言,孑然閣閣主大戰流水闕闕主,敗。一名不經傳的白衣女子,執劍單挑流水闕,流水闕主,敗。孑然閣獨立江湖。白衣女子名揚天下,孑然閣閣主地位穩固。
? 又是一年的秋日,斜陽漸矮影漸長。
? 我滿頭銀發,一身白衣回到無迷谷。雙面狐委屈的蹭過來,靈智的眼睛看到銀發時,體貼的扶我坐到木桌旁。我想,未曾有記憶的娘親這一點很靠譜,留給我的功法還真的很有效。
? 姑娘好高的志向!
? 那么熟悉的話語……
? 回憶像戲子的唱曲,刻下一寸一寸舊時光。
? 舊時光的盡頭模糊了誰的眼,才懂得重逢和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