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到七點,皮皮醒了。
這小家伙的作息極有規律,晚上九點左右睡覺,早上六點多最遲七點準時醒。他一醒,你就得跟著起,想睡會兒懶覺?趁早滅了這心思。
妻子艷萍在衛生間洗澡,媽在廚房準備早飯,我給皮皮沖好奶粉,拿來給他喝上,拿一本他的書在旁邊給他講著,然后是皮皮喝完奶,給他穿好衣服,提著他的小滑車,準備帶他下樓去玩——那是每天早上不變的活動。
臨出門的時候,被媽叫住了,說豆漿已經做好了,讓我和皮皮買幾個小餅回來。
小餅店就在出了小區大門路邊,經常帶著皮皮去那里買早點,皮皮跟我一樣熟悉。于是,下了樓,皮皮滑著小車帶路,我在后邊緊跟著,向著小餅店出發。
很快到了那里,買完小餅付了錢,正要跟皮皮往回走,迎面走來了去地鐵站的艷萍,頭發還有點濕。
“媽媽!”皮皮一眼就看到了她,高興地在那里喊著,一只手拉著媽媽的胳膊。皮皮快三歲了,但是還只會說有限的幾個詞,“媽媽”是說的最好的一個。
“哎,寶貝!”艷萍一邊摸著皮皮的頭,一邊對我說:“老公,我要晚了,沒時間在家吃飯了,你給我個餅,我上地鐵再吃吧!”
“好勒!”我回頭跟老板要了一個塑料袋,把餅和一杯豆漿
塞到了老婆手里。
但是皮皮卻纏著媽媽不肯走了,他只是在那一邊拉著艷萍的胳膊一邊喊著:“媽媽,媽媽!”
我蹲下了身子:“那,讓媽媽在前邊走,你在后邊騎著小滑車追媽媽,好嗎?”
“嗯!”皮皮從嗓子里發出這個清楚的音,別看他還不會說話,但是什么都聽得懂。
“你只管往前走,別回頭,他追不上了我就跟他回去了。”我對艷萍說。
好在從家到地鐵的人行道行人不多,而且幾個月前剛翻修過,筆直且好走,給皮皮的“滑行”提供了方便。
于是,艷萍在前邊按照自己的節奏走,皮皮在后邊騎著滑車,開始了對媽媽的追趕。
到地鐵大概有一公里,中間要經過兩個紅綠燈三段路。第一段路,皮皮跟媽媽離得很近,一邊喊著“媽媽”一邊追,艷萍還能不時地回頭地看一眼皮皮。
艷萍先過了第一個紅綠燈,等我和皮皮過去的時候,艷萍和皮皮中間,隔了一個穿黃色上衣的女孩,跟艷萍今天穿的衣服一個顏色,從后邊看,有點像。
我以為皮皮會把她錯認成媽媽,但是這個神奇的小家伙居然沒有喊“媽媽”,只是滑著小車,繼續往前趕。
也就是在這段路上,我突然發現,滑著車的皮皮,速度之快,我居然連“快走”都跟不上他,非得要小跑著才能趕上。
其實皮皮還沒有完全會玩這個滑車,不像別的小朋友,一只腳踏在踏板上滑起來,就把另一腳也踏上去,皮皮是右腳踏在滑板上,左腳使勁地不停地蹬著地,偶爾會把左腳抬起來,若即若離地靠一會兒踏板,但是很快地又把左腳放下,蹬地,前行。但就是這樣,也足以讓我驚訝于他的進步了。因為,就在哪怕幾個星期前,他還只是推著滑板,不明就里。
快三歲的皮皮,已經從一個“寶寶”變成不折不扣的“小孩”了。
等過了第二個紅綠燈,到了最后一段路,皮皮已經把那個女孩甩在了身后,可是媽媽卻也不見了蹤影。
“媽媽走了,咱們回家吧皮皮!”我在后面,不停地朝前面的皮皮“喊話”,希望他能停下。
沒用,連頭也不會,皮皮只是滑著滑車,繼續追趕,追趕,他仿佛,不,他一定是知道,媽媽就在前邊。
很快到了這段路的盡頭,那里有個小花園,從花園的小路穿過去,再順著一條狹窄的水泥路走一段,就是土橋地鐵站。
花園里的小路是用石板鋪的,中間隔著雜草,皮皮丟下了滑車,踏上了小路。
“媽媽,媽媽!”皮皮又開始了呼喊,一邊喊著一邊往前跑。
快走出小路的時候,對面高架橋上一輛開出來的地鐵列車吸引了皮皮的注意,他終于停住了腳步,站在了那里。
我趕緊走了上去,蹲了下來:“皮皮,媽媽走了,咱們回家吧,好嗎?”
“嗯(三聲)!”皮皮一邊發出這個聲音一邊把我摟著她的胳膊推開。其實他已經會發“不”這個音,只是在表達不樂意時,還是習慣說“嗯”。
不過皮皮倒是不往前走了,因為他看見了水泥路來來往往去地鐵的自行車和私家車,知道那是一種危險。
趁著這個工夫,我跟他說:“皮皮,媽媽去上班了,你看,媽媽就在下一趟地鐵上,咱們看著這地鐵過去,就回家吃飯,好不好?”
“好!”
不一會兒,地鐵開出來了,轟隆聲中,皮皮抬起頭,一只手指著列車:“媽媽!”,一邊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列車遠去。
“踏上”回家的道路,皮皮還是在前邊騎著滑車,沿著筆直而熟悉的道路往家去,只是這一次,速度慢了很多。這一次,他在滑行,但沒有追趕。
走在陽光下,看著前邊兒子的身影,我只想趕緊回家去,把今天這個早晨記下。沒有帶手機留下這個瞬間,或許是個遺憾,但是我要寫下這段文字,在很多年后,讓長大成人的皮皮知道,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初秋的早上,年幼的自己踏上了自己的滑車,朝著一個人在努力地追趕了去。
那個人,是他最愛的,也是最愛他的。
那個人,叫“媽媽”。
2015年9月8日 早?
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