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拾趣（一）

再讀紅樓：賈母為什么說才女四春不識字

紅樓拾趣（一）

《紅樓夢》內玄妙萬千，《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又是一番新境界，如今是將書讀薄之時，偏又在“甲戌本”中著實看厚，走馬觀花，粗枝大葉，也覺妙處甚多，俯拾皆是。嘆曹之文筆已到化境。

賈母這是為那般？

《紅樓夢》第三回“金陵城起復賈雨村榮國府收養林黛玉”中，有這樣一段：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看似輕易一筆，其中卻有深意。

難道賈家諸女真如賈母所言，“不過是認得兩個字”，顯然不是，從后面可知不但不是，而且應該各個都是詠詩作畫的才女。是賈母封建思想牢固，堅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不希望女子讀書，而事實上，賈府小姐都跟隨賈珠之妻李紈讀書女工已久，賈母是史家的大家閨秀，作為書香門第，自不會不知讀書之理，而且從史湘云的才學來看，史家也不可能是不允許女子讀書。

那么是賈母為自家孫女謙虛，這個可能有，但成分不會很大，原因很簡單，黛玉雖是“外客”，但畢竟是賈母的外孫，此時寶玉之母“王夫人也帶鳳、李二人去了”，外婆自不會和一個即將寄居自家的外孫女謙虛，而且，黛玉年齡尚小只有六七歲，也不合情理。

那賈母到底是為那般？總攬全書，一個原因，我們不能忽視，榮國府有一個特殊現象，就是二房管家，也就是不是長房賈敬一房管家，而是老二賈政的一房，（他們住的是榮國府正房可見）這在長幼有序封建社會是不多見的。這個局面決策者就是賈母。

在賈府中管家就落到了賈政的妻子王夫人的肩上。王夫人年事已高，自然瑣碎之事多交到自己的內侄女，而且又是長孫長媳王熙鳳，她又深得賈母喜愛，所以王就成為了榮國府真正的管家、實權派。那么一個賈母支持的，以王夫人、王熙鳳為主的賈府統治秩序就確立。當然受統治的一方斗爭也就處處存在，整部書中都貫串著兩房的暗斗。

而正是處于權力中心的這個王熙鳳，有個大問題，就是她不識字。所以賈母也就要維護她，也就是要維護秩序。尤其是在那些才華橫溢的才女們面前，樹立她的地位。這也應該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這些都是我們就事論事，當寶玉出場，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我們在感嘆曹雪芹語言之縝密，毫無費言，處處映襯同時，也體味黛玉那種機敏、應變、睿智（顯然說黛玉不通世故是完全說不通的）。

跳出這個單純可以自成體系的情節，我們看整個第三回，頓悟，前面如此縝密的敘事，其實多為了重要人物寶玉出場在鋪排，在醞釀，兩玉相見才是本回重中之重。曹雪芹實在是高，看來后四十回的老高再寫十年，也難望其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