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畢業(yè)后,有過挺長一段時間不太手寫。尤其是在互聯(lián)網公司工作的那幾年,很是習慣用鍵盤與別人溝通。再看看身邊的同事與朋友,很多人甚至家里連一支筆也沒有,似乎也不影響什么。
重新拾起手寫,大概是成為老師以后的事情。工作上、生活中常常有些日程、瑣事或筆記需要記下來,我在手機上裝過3個非常好用的備忘錄,還有2個可以將書頁掃描下來轉換為文字的APP,每一個我都很滿意。
其間換過幾次手機,每一次啟用新手機,我都非常干脆地將這些內容從舊手機中全數(shù)刪除,毫不留戀——因為隨手記的內容太多,一條一條地翻看哪些值得備份,我嫌太麻煩,索性大氣地清空。幾次清空過后,雖然并沒有影響工作和生活,但也沒有為自己留下什么痕跡。
我很羨慕那些會做“手賬”的姑娘們。在本子上用不同顏色描上框、線,手繪上插畫,記錄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翻開本子就洋溢著濃濃的少女心和對生活的熱情。我早已過了少女的年紀,缺乏做手賬的技能也缺乏做手賬的耐性,但為日子記下點什么,是同樣重要和吸引人的。
于是我開始手寫。記事——用帶日歷,劃出小格子的日程本,把每日、每周、每月要做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記下來。讀書——用簡單沒有圖案的橫線本,黑色筆記的是閱讀的內容,彩色筆記的是自己的困惑與值得回顧的重點。心得——用空白的活頁本,偶然也客串打一下草稿,然后撕掉。
用得特別順手的是一支其貌不揚的黑色外殼鋼筆,性價比很高的PILOT。墨水有三瓶,一瓶純黑,一瓶藍黑,還有一瓶,文具店的小妹妹介紹說——這個顏色叫作不那么黑的黑。
我很喜歡“不那么黑的黑”,它搭配著我心愛的PILOT,記下過讓我澎湃的歐洲史、文藝復興,記下過那些年臺灣的孤獨與傷痛,還記過一些十分枯燥的專業(yè)書重點。
太枯燥了,在午后,在夜里,每一個必須學習自己不感興的東西的時刻,我的動力都來源于記筆記——回頭看看自己記的密密麻麻的讀書筆記時的成就感。還有,鋼筆與紙張摩擦時產生的舒適感。仿佛通過寫字,我和我的鋼筆,我和我的字,也自在地獨處了一會兒。
我的字寫得非常一般。屬于沒練過,沒章法,但認真寫的話也不算太難看那種。我會在意一個人的字跡特色,這個執(zhí)念大約與成長的年代有關。我的童年是一個崇尚詩歌,也崇尚練字的年代。從開始上學起,家人就不斷提醒我:字要寫得好看一點。哪怕是小學都沒念完的親戚,也會在我寫作業(yè)的時候嚴肅地提醒:字要寫得端正,才像個上過學的人。但我對字帖式的“好看”并不感冒,我喜歡看自由、灑脫的那種好看。
在我印象當中,初中班級里最混蛋的男生也寫得一手讓老師稱贊的好字——除了打架混社會,我對他唯一的記憶,是老師在班上說,你們看看,XX同學的字寫得多好看啊!
而那個坐在最后一排,目空一切的男生,臉上蕩過一絲不同于打架打贏了的驕傲,我至今記得。
我身邊保持著手寫的人并不多,字寫得好的人,好像也越來越少了——在今天,寫字,寫一手好字,反正也不是什么必需的技能。這讓我偶爾還會想起那個飛揚跋扈的初中男同學,不知道他有沒有因為一手好字籠絡了一批小弟,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當著他的陳浩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