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父母子女的正確打開方式

盧璐說:

常有聽到,聲淚俱下的控訴:“父母威逼,子女不孝? ”

即是父母,既是子女,天性使然,舔犢情深。

就是因為摯愛極愛,才皮皮毛毛,字字句句都剜著心。

也許可以換一種位置來愛?

沒有要求和等待,一切皆是驚喜。


有不止一個法國人問過我一個問題:“中國人對孩子們過分的溺愛,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中國的“小皇帝們”已經名揚四海,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例子就不用我來舉了,一抓一把,滿地都是。

因為法語中“溺愛”和“愛”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詞,這給我帶了一個明確的思路。

我努力的想了很久,甚至還試圖去翻閱了一些資料,嘗試著解釋這個問題。

原來中國人溺愛孩子,只不過從獨生子女政策以后才開始,三十幾年而已。

在最近三十幾年以前,從清末開始,中國經歷了上百年的戰爭,貧窮,疾病和天災人禍。

在無法自保而且沒有避孕措施的年代里,未成年死掉,被買賣,被虐待和被遺棄的孩子數量,龐大的無法統計。

五六十年代,我們歌頌“英雄母親”。在不太富裕的新中國,一家子四五六七個孩子,溺愛也是絕對不存在的字眼。

我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他小時候祖父是不同奶奶和孩子們一起吃飯的。

祖父吃飯的時候,都得躲一邊侯著。萬一哪個孩子面露饞相,是要被訓斥的。

祖父吃完留一筷子菜,叫哪個孩子的名字塞到嘴里,就是所謂的溺愛了。

到了我這一代,不但可以和祖父一起吃,還得我先吃。

事實上三千年,我們說的都是一個“孝”字。

“孝”這個字,在甲骨文中就出現了。是一個會意字,意思是一個小子在扶著一個老人走路。

孝的理論,是儒家倫理的核心。也是中國封建社會最基本統治準則。

在父系社會中,確立父權等級,膜拜父權威嚴,夸大父權作用,那可是江山一統,千秋萬代的大計。

父為子綱,不可忤逆。

才有孔雀東南飛的控訴,陸游唐琬的悲情。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這句話雖然被查明,僅僅是一句明朝的戲文,沒有出現于儒家著作中。

但是孔孟之后,若沒有漢朝董仲舒,元朝郭居敬,宋朝程朱學派的層層疊加刻畫,肚中無文的民間戲子們,怎么能夠空穴來風,強解圣明?

曾經有一個非常著名的東西方文化比較調查。

“你的老父親和兒子同時掉水了里了,先救誰?”

中國人說,當然是父親。兒子可以再生,父親只有一個。我欠了父親的養育之恩。

西方人說,當然是兒子。父親已經有過自己生命,兒子沒有,他也擁有生命的權利。

三千年的二十四孝兒子,三十年轉換成二十四孝老子,速度太快,許多斷層。

現今中國,六個大人外加阿姨圍著一個孩子。

侍奉皇上一樣的侍奉孩子。

培養王儲一樣的精益培優。

防賊一樣的提防早戀。

指鹿為馬一樣的給孩子選專業。

拉壯丁一樣的拉去相親。

逼犯人一樣的逼婚。

埋汰要飯的一樣的埋汰孩子的工資

中大獎一樣的撒錢辦婚宴。

飛蛾撲火一樣拼命給孩子買房子。

討高利貸一樣的討要第三代。

蠟炬成灰就剩最后一點力氣,也要給孩子帶孩子。

強勢老子一抹臉變成了白發蒼蒼的弱勢,以退為進。

軟硬兼施,以愛為名:

你還小,不懂事,別吃虧,少走我一樣的彎路,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感天動地,愴天呼地:

你怎么就不體諒我的心?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個心,是中國的父母心。

這個心的中心其實是,“你即是我生的,即是我養的,你就是我的。于情于理,我有權要求,你有義務遵守”。

孩子,面對父母,常常就是一句話:“左右為難。”

尊從,不甘心。

不尊從,虧心。

孩子們個個都被陪養成昂然挺胸,狂妄自大的驕子,人中龍鳳。

展翅高飛,等到飛起來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世界根本和我們想的不一樣。

面對老子,振振有詞:

我已成人,反對相親,反對逼婚,我要去旅行,我要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到頭來,還得是靠著老子買房子,買車,結婚生孩子。

孩子生下來,“媽,是你們過來看著還是我們送過去?”

這就是中國父母子女的家庭現狀。

我們離的太近,我們抱的太緊,我們活的太累,我們做得太多,我們要的太多,我們相惜相克,我們兩敗俱傷。

大約六七歲的時候,我明白了,人原來是一種動物。

這個真相,讓我憤恨了很久,人就是人,怎么能是動物?

其實圣人一早就說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這就是人類作為動物的最明確的表現。

作為動物,每個人都面臨的是兩個實際而嚴峻的問題:保全自己活下去,繁衍后代把生命延續下去。

飲食是讓我們自己活下去的條件。

男女是讓我們把生命傳承下去的條件。

人生其他看起來要緊的東西,例如,價值,尊嚴,財富,教養,或者幸福,面對自然最原始的動力,都要退居二線。

傳承生命,是自然讓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初始的任務。

我們順應自然,美酒美食,男歡女愛。

孩子由我們而來,但是孩子并不屬于我們。

孩子生下來,是為了去完成他們的任務。

我們說:“我有一個孩子,兩只貓,三棟房子,四輛車。”

事實上對于孩子,我們只有有監護權,沒有擁有權。

就像是一棟房子。

我們可以把負責看護的房子打掃干凈,裝飾一新,換個窗戶,修個門,但是不可以把這棟房子拆掉重建。

面對我們的孩子,我們有責任保護他們成長,傳授他們生存的技巧,讓他們成為一個人格獨立,站的住可以自己行走的人。

我們沒有權利要求他們按照我們的意愿活下去;也沒有義務任勞任怨的照顧他們一輩子。

孩子是我們延續和更新,不是我們的復制品。

他們有自己的人生,需要我們尊重,信任和支持。

常常有人問我,為什么要孩子?

我一直不是一個熱衷孩子的人。

在很長時間里面,我都說我不要孩子,因為我怕疼,怕身體變形,怕麻煩,怕不能給她最好的一切……

盧中瀚也不是一個熱衷孩子的人。

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前,從來沒見過他抱過甚至摸摸別人的孩子。總是隔著半米說:“真是好可愛。”絕不靠前。

我們決定要孩子,因為我們希望有我們的孩子,一半是我一半是他,印證我們糾纏不息的愛情。

現在我們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有我的眼睛和他的笑容。

我愛她們,因為她們是我的孩子,更因為我愛她們的父親。

他愛她們,因為她們是他的孩子,更因為我是他愛的女人。

在現今這個時代,兩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有誰會想,我要一個孩子,為了給我頤養天年?

從我們決定要孩子的那天起,我們就決定要好好養育我們的孩子。

給他們一切我能夠給予的,教他們所有我力作能及的,這是天性,更是天倫。

所謂的養育之恩,不過是這個社會規范倫理的一種概念。

又有誰養孩子,為了坐享回饋的養育之恩?

說到底,要孩子本來是兩個成年人自己的事情,和孩子無關。

人過中年,我們已經開始考慮,退休之后我們要住在哪里,是靠著海可以游泳還靠著山可以徒步?

孩子雖然是我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卻不是我們人生的全部。

我們沒有想到過要靠著孩子,讓孩子們孝順,更沒想到過要幫著孩子看她們的孩子,讓她們坐享清閑。

我會告訴孩子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任務,做完了自己的,就可以樂得清閑。

媽媽的任務是把你們養大成人,媽媽沒有任務再養你們的孩子。

孩子們的人生還漫長蜿蜒,像當初的我們一樣,她們肯定遇得到虎豹,遇得到困難,摔得鼻青臉腫,累累傷痕。

但是我相信,我們教育培養出來的孩子,她們一定找到方法,找的到出路。

就是因為我愛她們,我才不可以包辦她們的人生。

我的夢想是活成一顆參天大樹。

我這顆大樹不會永遠給孩子們擋風遮雨。

因為很快她們也會長成一棵大樹,和我們并肩在一起站立。

更因為我們是樹的家族,她們不可能有軟藤的基因。

六歲半思迪又一次自己去坐飛機去外婆家度假。

我送她去機場,她完全沒有了第一次的緊張。

我牽著她的小手跟著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一直走到安檢線。

本來還打算仔仔細細的叮囑幾句,剛低下頭,小丫頭翹起腳來親了親我說:“媽媽,我都知道了。”搖搖手,轉過頭就步履輕快的走了。

我站在安檢線外面,翹著腳尖一直看著她過了安檢,消失不見。

心里真是五味俱全。

原來做媽媽,就是牽著你的手,把你送到地方,然后看著你的背影,越走越遠。

做父母,比起含辛茹苦的生養,最難的那一部分,其實是放手。


有點私心的后話:

在過去的一周的春節假期中,我平均每天睡十四個小時以上。

一直到了初六那天,午睡我比子覓醒得早。

盧中瀚過來給我鼓掌:“老婆大人,你真是出息了不少。”

過年不回家陪父母,躲在自己的小家里面,自享清閑。

因為我有一個撐得住的老媽。

很多很多次,被人問我,“你是獨生子女嗎?你媽真是舍得讓你離開去法國。”

面對這個問題,我總是心潮澎湃的沉默。

對我而言,我媽是一個時光機。

只要跟我媽在一起,立馬時光倒流三十年。

我一下子就變成一個小孩子,蠻橫無理,胡攪蠻纏。

父母在,尚有來處,父母去,只剩歸途。

有的時候,有的話,面對至親至愛的人,我們面對面,卻說不出。

我知道我的公眾號,我媽每次都會看。

我只是想說,“媽,今生今生,感謝你們,讓我有了我最完美的父母。我也再努力,可以做得像你們一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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