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短短的一生,我們最終都將會失去,你不妨大膽一些,愛一個人,就追尋自己的本心,就算她錯了,也試著去原諒她,或許你會看到另一種結果?!崩蠇炃羼车拿嫒萆希赋龃认榈纳袂?,一雙渾濁的眸子凝望著虛空,似在懷念已經流失了的過往。
“老祖宗,可是,可是要不因為他,那些兄弟也不會死,我們更不會躲在了這鬼地方茍延殘喘。”葉良策心中復雜,說服不了自己,“那件事以后,我成了族中的叛徒,所有人都不信我,要不是您力保,此時我早已經身首異處了。”
“傻孩子,不怨那些族人,畢竟以前我們過著悠閑的生活,如今卻要呆在這里,生計都需要老天爺賞飯吃……”老嫗咳嗽起來。
葉良策忙爬起來,替老嫗拍打著背部,許久她才稍微好轉,那褶皺的臉頰因脹紅變得紅潤,她顫巍巍地從懷中拿出一個漆黑的瓷瓶,從里面倒出一枚青色的藥丸,隨手塞進了嘴里,咕噥一聲咽了下去。
“這一生中,你會遇到很多的坎坷,這才到哪里?不要怨恨,去追求你的本心,等你找到了答案,再來告訴我。”
葉良策心中糾結著,面對族人日積月累的質疑,說不出的委屈,本想要告別老祖宗已死昭示清白,可是被看穿,經過一番勸阻,內心釋懷了下來,所有的怨恨都記在那女人身上,他決定依老祖宗的說法,做個了結。
可是想到那女人,便又心軟了下來,要不是她,自己何以在這最親近的族人之中,變成了孤家寡人。
“不要猶豫了,這是我的腰牌,你帶著他出去,族人不會阻攔你。”老嫗取出一面碧藤令牌,葉良策恭恭敬敬地接過來。
老嫗擺了擺手,“好了,我累了,你去吧。”說完閉上了眼睛,靜靜沉睡了過去。
經過勸導,葉良策逐漸放棄了內心的抵觸,肆意想起心中思念的人,不想卻思緒泛濫成災。
2
北域草原上,有兩個族群,是被青宴國安西府發配至此的兩個家族建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個家族收復了周邊的原始住民,逐漸建立了強大的部落:南疆和北水。
葉良策便出自南疆部族,而呼延安娜便出自北水部族。
葉良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和北水部族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南疆靠近原始森林,依據天險,有取之不盡的藥材和野獸;北水盤踞北域草原唯一的水源,有取之不盡的水產。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算各得其所。
然而,南疆需要解決水源問題,北水需要藥材和獸皮。開始的時候,兩族一拍即合,彼此互市,換取所需。
可是隨著兩族首領的更迭,逐漸的,北水族覺得南疆離不開水,南疆覺得北水不能沒有藥材和獸皮。
于是便開始了相互的掣肘,但是彼此權重相當,久而久之,兩族便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隨著矛盾的激化,逐漸演變成了大戰。
在時間的長河里,兩族各有優勝,一直保持著勢均力敵,可時間到了這一年,葉良策身為千機隊長,帶領一眾兄弟潛入北水部,一方面試圖盜取些清水,一方面探查敵情,為下次的大戰做好準備。
這次他們很幸運,不但奪得了水源,而且探聽到北水族老族長呼延贊病重,其余諸子相互明爭暗斗,試圖取而代之。
這對南疆部族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身為千機隊長,他第一時間決定帶著此消息返回,要是南疆部族趁勢而為,或許能改變北域草原多年的局面。
說干就干,他當即指揮千機隊撤退,然而就在此時,卻聽到了打斗聲。
眾人見狀忙警惕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兵刃,隱秘在暗處,循聲凝視。
密林草木搖動,時而傳來哀嚎聲,接著傾倒,沖出幾個滿身鮮血的魁梧大漢,他們護著一個正當妙齡的少女。
這少女身材曼妙,雙峰凸起,正直青春年少,精致的臉龐散發出嫵媚,長發應該是在搏殺中散亂,可是絲毫不能掩蓋她凌厲的雙眸。
她提著一雙彎刀,刀上沾滿了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身上有幾處傷痕,可是并不致命,與身旁的眾人相比,到好了不知多少。
“石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襲呼延安娜小姐,難道不怕兩位公子饒不了你嗎?”
石貝撥開人群,手中提著一把闊刀,凝望呼延安娜,“小姐,識趣的話乖乖跟我們走,等大局一定,可活命,若是一意孤行,想要反抗,那就別怪我等心狠手辣?!?/p>
“石貝,你可敢喚諸公子前來?”王傳呵斥。
“王傳,兩位公子在商討北水未來,沒有時間管這些。”
王傳還想要反駁,一旁的呼延安娜阻攔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執意要抓我,難道不是居心叵測嗎?我們死了這么多人,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分明就不打算讓我們活著。”
王傳臉色一變,“他們這是反叛,若是老族長還在,定然饒不了他們。”
“王傳,你還不如呼延安娜活的明白?!?/p>
“石貝,我和你拼了?!蓖鮽鲬嵟e起雙錘向著石貝轟砸而去。
石貝滿臉笑意,側身躲過,回身便是連斬三刀。
這三刀迅疾如風,形成一道密集的刀影,逼迫的王傳連連躲閃。
可是王傳也不是吃素的,一錘轟砸在青石上,石塊飛濺,石貝只能回刀抵擋,將碎石震開。
“石貝,看來你一定是支持大公子了?”王傳怒問。
石貝并未否認。
呼延安娜道,“他應該是二哥的人?!?/p>
石貝臉色一變。
“怎么可能,他可是大公子的奴才?!?/p>
呼延安娜冷冰冰道,“石貝,我所說可對?”
石貝面容抽搐了幾下,“小姐果然聰慧過人,只是我從未露出馬腳,小姐又是怎么看出來的?”
呼延安娜并不答話,反問道,“我其余并未參與此事的哥哥現在怎么樣了?”
石貝摸了摸胡須,一揖道,“他們多數支持你大哥,不過好在都無礙,你這便隨我們去了,定然能看到他們?!?/p>
呼延安娜道,“看來我二哥已經掌控了大局,勢在必得了?”
石貝恭敬道,“二公子雄才偉略,智慧超群,這盤棋他布子許久,若是不能勝,還有天理嗎?”
“可我覺得未必。”呼延安娜滿臉憤怒,“他太小看我大哥了,他能安排你在大哥身旁,難道我大哥就沒有后手嗎?”
石貝臉色大變,急忙追問,“大公子有何后手?”
“當然不能告訴你了,但是呼延安南若做了族長,我呼延安娜第一個反對?!?/p>
“好啊,如此說來,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了?”
呼延安娜叱道,“你能奈何?”
石貝瞧了瞧四下,看出自己的人已經站了上風,他早有二公子的命令,胸有成竹笑道,“兄弟們,呼延安娜小姐被南疆歹徒圍攻,死于非命,我等極力抵御,也只奪回了她的尸體?!?/p>
眾人瞬間明白了用意,齊聲應是。
王傳臉色大變,勃然怒道,“石貝,你要傷害小姐嗎?若是如此,先從我尸體上踏過去?!?/p>
石貝冷笑道,“我早有此意?!?/p>
石貝招呼了聲,身后的人一窩蜂沖了上來。
王傳一咬牙,吩咐道,“保護小姐退出去。”
眾人齊聲應和,手中彎刀拼命抵擋,可是雙拳難敵四手,被殺倒一大片。
眼看不敵,王傳只能硬著頭皮撤下了,拽著呼延安娜向著前方奔逃。
這可壞事了,葉良策等人躲避不及,被呼延安娜發覺,當即揮舞彎刀向著葉良策腦門劈來。
葉良策只能取出長槍抵擋開。
王傳怒道,“你們竟然埋伏偷襲?”
“莫要胡說?!比~良策身后的眾兄弟反駁。
葉良策暗自慶幸,虧得先讓拉水的人退走,事已至此,只能鼓起勇氣道,“我等無意與各位作對,這就退走,爾等自便。”
王傳將信將疑,叱道,“你們莫要誆騙我,快快讓開一條道,若不然,今日讓你們葬身我的雙錘之下?!?/p>
王傳雙錘呼嘯著砸了過去。
可是葉良策也不躲閃,手中長槍一刺,一撥,分開雙錘,長槍如龍,直刺中胸,竟躲避不開。
眼看要身首異處,呼延安娜一刀劈下,蕩開他的長槍,隨手一拽,這才將王傳救出來。
此時身后追兵已經到了,石貝揮動彎刀,凌空向著呼延安娜的身軀投擲而來。
葉良策長槍飛刺,叮的一聲將彎刀擊飛,這才沒有傷及到呼延安娜。
“我殺了你。”王傳奮力向著葉良策砸來。
“王叔住手?!焙粞影材茸钄r。
“小姐,要不是這些人阻攔,我們早已經逃出去了,他們明顯是二公子一伙的?!?/p>
石貝雖見葉良策陌生,笑道,“二公子真是神了,竟早早布下埋伏,哈哈哈,看你們還向哪里逃走。”他也不在意,上前撿起被王傳磕飛的彎刀,惡狠狠向著呼延安娜道,“乖乖跟我們回去,可免死,若不然只能當你們被南疆偷水者擊殺了?!?/p>
王傳再次向著葉良策奔來,呼喊道,“小姐,我攔住他,你快快逃走,找大公子幫忙?!?/p>
呼延安娜道,“慢著,他們不是一伙的?!?/p>
王傳奇道,“這怎么可能?”
呼延安娜靜靜瞧著葉良策。
“不管你是誰,要是抓住這些人,便是與二公子結緣,二公子定然重賞?!笔愖聊ゲ欢?,拋出利誘。
葉良策不愿浪費時間,收回長槍,向呼延安娜道,“我們各做各,互不干涉?!?/p>
葉良策向著身旁的兄弟們點了點頭,便向著樹林中奔去。
石貝勃然大怒,呼喊道,“抓住他們,不能讓他們逃走,以免壞了二公子的大事?!?/p>
這些人拼命沖殺了上去。
呼延安娜所帶親信死傷一大半,剩下的人也悉數受傷,早已經沒有了戰斗力,瞬間被石貝帶來的人砍倒在地。
王傳護佑不及,被砍傷。
呼延安娜援手,一對彎刀被磕飛,倒在了地上。
石貝桀桀怪笑著奔了上來。
3
葉良策扶起呼延安娜,見她并無大礙,這才松了口氣。
一旁的兄弟急切道,“葉頭,我們還是快些離開的好,這是北水部族的事情,我們不便參與?!?/p>
適才葉良策不忍呼延安娜妙齡隕落,在石貝要抓走呼延安娜時,長槍攪動如風,刺中了石貝的手臂。
石貝反應不及,手臂出現碩長的傷口。
葉良策也不給他任何的機會,長槍飛沖直上,化作寒星點點,侵襲石貝胸口。
石貝猝不及防,被挑破了衣衫,幸虧躲避的及時,若不然這一槍定然要了他的性命。
葉良策身經百戰,身為千機隊首領,長槍橫掃千軍,擊中了石貝腰間,將其掃飛出去。
石貝這一擊吃得不輕,口吐鮮血,跌落在人群中。
其余北水之人沖了上來,與葉良策等人交戰在一起。
千機隊其他人援手,與北水部眾人打斗在一起,互有損傷。
呼延安娜也只能跟著千機隊抵御,且戰且退,可是畢竟對面都是北水族眾,于心不忍,出手難免手下留情。
但是此消彼長,為此險些被取了性命,幸虧葉良策眼明手快,將其再次救了下來。
一名同伴見這些北水族人越戰越勇,他們身處北水腹地,久戰于他們不利,忙喊道,“葉哥兒,我們快走?!?/p>
葉良策抵擋開劈砍來的長刀,拽著呼延安娜道,“快走。”
石貝奪過一把長刀,趁亂插入了王傳腹部。
王傳怪叫一聲,鮮血狂噴,反手一錘砸在了他的肩頭,只聽咔嚓一聲,石貝一條臂膀錘了下來。
身后的親信反應奇快,沖上前將石貝救下,這才活了一條命。
“王叔……”呼延安娜悲痛欲絕。
王傳垂死掙扎,揮舞著雙錘抵擋來人,向著呼延安娜呼喊,“小姐,快走?!?/p>
葉良策感慨他忠勇,拽著呼延安娜與眾人逃走。
呼延安娜身上幾處傷痕,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魂不守舍,不小心跌倒,想起王傳和那些死去的族人,嗚嗚嗚哽咽起來。
葉良策將她扶起,查看她傷勢。
“葉哥兒,我們快走,在這北水腹地,等他們追來,我們恐怕插翅難逃?!?/p>
葉良策并沒有理會,關切地詢問呼延安娜,“你打算怎么辦?”
“我……”呼延安娜腦海一片混亂,竟不知道何去何從,緩緩看向葉良策,驀地眼前一陣眩暈,仰頭栽倒在地上。
葉良策忙俯身查探,原來是力竭暈死,并無生命危險。
“葉哥兒,他是北水族的人,我們還是走吧?!?/p>
葉良策看向眾人,深知所說屬實,眾目睽睽下,他也不好違逆,只能隨著人群離開,可是就在走了幾步后,他一咬牙,轉身抱起地上的呼延安娜便走。
“葉哥兒,你這是做什么?”
“難不成你要帶他回南疆族?”
“你可別忘了,她是北水之人?!?/p>
眾人抗議,并提醒道,“若是你將他帶入南疆,族長一定會降以族規處罰你?!?/p>
“對呀,葉哥兒,你也看到了,這女人身份明顯不低,你要是救了他,族人會怎么想,會以為你和他們勾結,人言可畏,到時候我們可救不了你。”
“要我說,這女人就是禍水,你剛才也看到了,那些人都因為他而死,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里,免得招惹禍端?!?/p>
面對眾人極力勸阻,葉良策想到了呼延安娜的交談,為他感到同情,心想若是將她放任在此不管,要是遇到了野獸,到時候恐怕生死難料,更何況還不確定那些先前追趕他的人會不會卷土重來。
“哼,她一個女流之輩又能怎樣?各位放心,等她養好了傷,我便讓她離開,在這期間,還需要各位替我保密?!比~良策想了想,接著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們放心,絕不連累你們?!?/p>
眾人從小與他長大,往日又對他唯命是從,只能默許。
可葉良策萬萬沒有想到,他一念仁慈,為南疆一族引來了大災難。
3
夜風襲人,躲藏在這茂密的草木之中,蚊蟲不斷侵襲,令他煩悶不已。
幸虧他早在渾身涂滿了野獸的糞便,這樣可以有效的抵御這北水之地的毒蟲。
一路也虧得有老祖宗的令牌,這才能暢通無阻地來到這曾經一切開始的地方。
時過境遷,可是曾經的一切仍浮現在眼前,他想起那時帶著的千機隊兄弟們所經歷,不免浮現出笑容來,甚至想到了那個令他背負了所有之人,仍提不起一絲的恨意。
或許造成這一切結果,都是老祖宗的話令他開解的緣故。
然而想到千機隊死去的兄弟,還有因此不得不躲避在深林夾縫中的族人,這對于南疆來說是毀滅的打擊。
“安娜啊安娜,我可以不恨你,可是我如何跟自己的兄弟和族人交代?”他一咬牙,摸了摸背上的長槍便沖入夜色之中,向著北水族部而來。
這北水所居之地廣袤,不知其大,然而他能看出來,在這密集的族群之中,位居中央的石殿拔地而起,燈火輝煌,可見哪便是整個北水部族的當今族長呼延安娜所居之地。
葉良策一路疾奔,穿過長長的街道,突看到巡夜的衛隊,忙閃身向著一旁的民居躲避。
幸好沒有發現。
他剛準備起身離去,卻聽得房屋里有人在交談。
“唉,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如今族長剛穩定了北水部族的局面,二公子又出來攪局,看來安生日子又沒幾天了?!?/p>
女人不解道,“二公子不是被驅逐出去了,怎么又回來了?”
男人再次長嘆道,“這都怪大公子,若是當初能聽黎叔的意見,將二公子直接囚禁,也不會有如今的局面?!?/p>
“也不知如何講,按理來說,這族長之位怎么說也應該由大公子繼承,或許就不會有后面這么多事情。”
男人不悅道,“你知道什么,安娜族長與整個北水部族有恩,當年二公子處心積慮,與大公子爭奪族長之位,而安娜族長卻只身冒險,潛入南疆一族,探得南疆欲趁著北水內亂之際侵犯,又在衷心親信護送下回到了部族,以老族長的棺木為要挾,這才安撫大公子二公子的分歧,一致對外,提前部署,才打敗南疆一族的偷襲,為北水換來如今的局面?!?/p>
女人道,“我當然知道安娜族長的厲害,她也是因此博得整個族人的信任,可是這些年來,她早已經沒有了立場,命人將南疆遺孤恩養,即便是那些戰死的南疆之人尸骨也埋入了祖地,這豈不是間接寒了部族的人心嗎?”
男人無奈道,“安娜族長心底仁慈,可惜這兩個哥哥居心叵測,是攪動這場變局最大的導火索,哎,若是那南疆此次卷土重來,真不知道北水一族下場如何?!?/p>
女人急道,“那該怎么辦?”
“如今已經部署好防守,以防偷襲,但是這場內亂看來是無法避免,如今七十二首領各有支持,可是大公子一旦和二公子聯合的話,支持者會超越安娜族長,到時候恐怕最不想發生的事情會再次發生。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一旦安娜族長被趕下去,大公子和二公子又會各自爭奪,如此下去,恐怕無需南疆卷土重來,我北水也將土崩瓦解,萬劫不復?!?/p>
“好了,我們不過一屆順民,這些事情還是不要操心了?!迸藝聡撘宦暎又愦迪藷艋稹?/p>
葉良策聽得真切,心中悲憤,腦海浮現出曾經與安娜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一個草長鷹飛的日子,他們一起奔跑在草地上,直到累了,彼此躺在地上,他能聽到呼延安娜的心跳聲。
“你真的不回去了?”
“不了,北水已經不需要我了?!彼策^頭望著葉良策,“怎么,你要趕我走?”
葉良策急道,“不,怎么會,我巴不得你留下來呢?!?/p>
呼延安娜眨著眼睛,“為什么?”
葉良策心中一蕩,便要說出口,可是遇到了呼延安娜的眼睛,所有的勇氣便消散了。
呼延安娜等了許久,仍不見葉良策說話,從地上躍起,向著前方走去。
“你去干嘛?”
呼延安娜撇過頭來,露出一個笑容。
葉良策只能跟著笑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笑容凝固,沁入歲月骨髓,成了他心目中最后一抹的好感。
4
他一路摸索,來到了距離石殿不遠處,一切變得詭譎起來。
石殿威儀,佇立夜色中,透著一股神秘,可四周巡守的人都沒有,縱使這在北水部大本營,可族長所居之地,不應該如此放松。
葉良策不免心生疑竇,這一路太過順利就來到了石殿,可偏偏又沒有發現可疑,思慮再三,已經到了這里,總不能不見她,更何況,南疆退守,千機隊兄弟慘死,都要討個說法。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里面,她曾經的所作所為,他需要問個清楚。
他想到慘死的人,不覺握緊了背部的槍桿。
他深呼吸了片刻,探出頭便要展開身法,突見一隊人馬鬼鬼祟祟出現,在夜色的掩護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沖進了石殿中。
葉良策瞧這些人的裝扮,竟都是南疆之眾,可是自己前來時,并未探聽到族長派人來襲略,那這些人又是干什么的?難道是和自己一樣的目的?
他越發覺得蹊蹺,當即也不暇細想,跟在那些人身后摸了進去。
石殿內硨磲、寶石鑲嵌在墻壁上,在火把照耀下散發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前路。兩旁的石碑上鐫刻著飛鳥魚蟲,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人速度奇快,顯然對這里非常的了解,沿著臺階甬道疾奔,片刻不見了蹤跡。
葉良策疑心,這些人雖說南疆裝扮,何以對北水石殿這般清晰。
他看著石殿內岔道,一時迷糊起來,竟分不清楚那些人去了那個方向,思來想去,只能閉上眼睛靜聽,果然略微聽到了腳步聲,忙聞訊追趕了上去。
不想越走越遠,一路上不見任何人蹤,只覺甬道漆黑冰涼,如黑暗壓制在心頭,令他毛骨悚然,越發覺得古怪。
葉良策卸下長槍,踽踽前行。
“大膽,什么人?膽敢夜闖族長寢室?”
葉良策一顫,舉槍急刺,竄出的人影輕巧躲開,長槍刺中石壁,火星四濺。葉良策變化奇快,攔腰橫掃,只聽刺啦一聲,那人衣衫應聲撕碎。
那人臉色大變,一拍墻壁,只聽應聲咯吱咯吱響,嗖的一聲,銀光閃現,瞬間籠罩在他的身軀上。
葉良策反應不急,只見渾身被網子網中,他大驚失色,拼命想要掙脫,可是不知這網子什么材質所制,越掙扎越捆縛的緊固,竟不能脫困,反而被消耗了力道。
那人得意笑起來,踢了他幾腳,順手收走了他的長槍,笑罵道,“大膽毛賊,也不看這是什么地方,豈容你瞎闖?!?/p>
葉良策心中悲涼,此時落在對方手中,想要逃脫都不可能。
正在這時,里面傳來嗚嗚嗚號角聲,像是午夜兇獸的低鳴。
那人笑容消失,臉色大變,凝視葉良策怒道,“你們還有同伴?”
葉良策猜測是那些人被發現了,事已至此,只能硬著頭皮道,“帶我去見呼延安娜。”
那人雙眉一挑,略顯怒意,可聽著號角聲,惶急道,“就算見了安娜族長,你也必死無疑。”
話音剛落,不由分說扛起葉良策向著里面走去。
5
“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叨擾安娜族長?!绷R罵咧咧聲中,那人扛著葉良策走了進來,當看清楚情形后,不由大怒,隨手將葉良策丟在地上,拔出腰間的彎刀便要沖向人群廝殺。
“南光遠,住手?!笔煜さ穆曇繇懫?。
南光遠不滿道,“族長,這些家伙夜闖石殿,居心叵測,波及族長安全,必殺?!?/p>
葉良策渾身一顫,循聲望去,當看清是呼延安娜時,心跳加快起來。
“南光遠,怎么,難道族長的命令也不聽了嗎?”清癯的老者出現在呼延安娜身旁。
南光遠忙一揖道,“黎叔息怒,我只是被這些南疆惡徒氣昏了頭?!?/p>
黎叔顫巍巍地拄著木杖,凝視下方人群,冷笑,“你們真是南疆人?”
“這還用問嗎?”南光遠指著他們的衣著,“他們這裝扮,不是南疆的難不成是安西府來人不成?”
“可我到看更像是我們北水之人?!崩枋逍呛堑貟哌^眾人,從這些人閃爍的眼神中更加確定了猜測。
南光遠瞪大了眼睛,“這怎么可能?”他想起了葉良策,幾步來到他身前,向著漁網一陣猛踹,叱道,“老實交代,你們到底是不是南疆的人,來了多少人,想要干什么?”
“我們當然是南疆人了,我們是來報仇的,要不是眼前這該死的女人,我們不會死了那么多族人?!?/p>
“我們此次就是奉了族長之命,前來暗殺這女人。”
黎叔冷笑道,“不管你們是不是,真以為到了這里,便能全身而退了嗎?”
那些人紅著眼,吼道,“既然來了,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p>
眾人這才將目光落在葉良策身上,南光遠抓起葉良策,晃動著他肩頭,“說,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不說我殺了你?!?/p>
那些人并不認識葉良策,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南光遠的用意。
呼延安娜看清楚后,渾身一顫,忙沖過去,一把將南光遠推開,呆呆望著倒在地上不住吐血的葉良策。
“族長小心,此人不弱。”南光遠提醒。
呼延安娜淚眼朦朧,伸手幫他打開漁網。
南光遠提刀上前,“族長,萬萬不可。”
“退下?!焙粞影材扰取?/p>
南光遠僵在原地,還待說辯說,卻被黎叔示意退下。
南光遠退在一旁,仍擔憂地望著身后那些身穿南疆衣著的人。
“真的是你?”呼延安娜淚眼婆娑,聲音透著哽咽,滿臉不可置信。
葉良策抹去嘴角鮮血,忍著疼痛道,“不錯,是我。”
呼延安娜反而松了口氣,思索許久,眼神變得柔和下來,“你,你真的是來殺我的?”
葉良策一怔,眼神躲閃,這眼前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曾經多少次午夜夢回時,他想象著遇到眼前的人的場景。
如今一切成真了,他反而忐忑不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驀地又想到了那些千機隊的兄弟們,頓時悲從中來,眼神變得堅毅,“是,我是來殺你的,如今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刮,你看著辦?!?/p>
呼延安娜一顫,險些跌倒,勉強穩住身形,眼淚滑落,“你真這么恨我?”
葉良策顫抖道,“對?!?/p>
呼延安娜忙抓住他的肩頭,激動道,“以前真不是你……”
葉良策猛地甩開她手臂,“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呼延安娜滿眼不可置信,她急于解釋,可是被黎叔攔住。
黎叔凝望葉良策道,“當初族長一念之仁,給了南疆一條生路,可你們倒好,恩將仇報,不識好歹,今天你們這些人……”
話未落,聽得外面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眾人皆是一愣,目光落在入口,便見密集的人群魚貫而入。人群片刻圍困在大殿之中。
“大膽,你們這是干什么?”南光遠怒吼,“這里是族長住處,你們帶著兵器而入,難道不怕觸犯族規嗎?”
眾人寂靜不動,那些穿著南疆服飾之人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突聽得鼓掌聲,接著人群分開,走出兩名身著皮絨衣的大漢。左邊一臉髭須的人傲然道,“我就說嗎,這守衛石殿的人去了哪里?原來都被這些闖入的南疆人殺了?!?/p>
“大哥,我早說過,三妹做族長不合適,可是黎叔不聽,誤導整個北水族人,如今怎么樣?南疆未滅,反而為北水留下隱患。”右邊瘦高身影的人目光狠辣,雙眼深陷,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二弟,事到如今,那你說該怎么辦?”呼延安亭抓了抓脖頸,眼角抽搐。
呼延安南附和道,“當然不能再錯下去了?!?/p>
呼延安亭點頭道,“說得好,以前犯的錯,現在就要及時糾正,以免引起更大災難。”
呼延安南恍然醒悟,“對,這些南疆人先給我抓起來?!?/p>
人群中奔出數十人,將那些穿著南疆衣服的人抓起來,說著便要帶下去。
“慢著?!崩枋寮皶r喝止。
“怎么,黎叔,莫非你和這些南疆人有交情?”
呼延安南一拍手道,“對了,我倒忘了,當年可是黎叔把安娜從南疆帶回來的,要這么說,黎叔和南疆的交情不淺啊。”
呼延安亭叱道,“安南,怎么亂說話,別忘了,黎叔是長輩,又是父親的左膀右臂,豈能出賣北水一族?”他笑著向黎叔安慰道,“黎叔,別生氣,這些人我先帶下去,您什么時候想審問,隨時都可以,他們又逃不了。”
黎叔冷哼了聲,擺手道,“你們別裝蒜,這些人哪里是什么南疆人,雖說穿了南疆衣服,可是習性,膚色都不像是南疆人,跟我面前玩這些把戲,哼,你們假借南疆之名,不過是前來逼宮的吧?”
“逼宮?”呼延安亭愕然,忙道,“不不不,怎么會,我們是聽到南疆人侵入發難,要對安娜不軌,這才匆忙領著人馬前來。”
“那你們又是怎么知道的?”
呼延安亭一愣,不知如何說辭。
呼延安南忍不住了,一甩衣袖,“好了大哥,別藏著掖著了,今晚我們萬事俱備,準備了這么久,也該攤牌了?!焙粞影材蠌堥_雙臂道,“我就不隱瞞了,實話告訴你們吧,是的,我們就是要安娜交出族長之位。”
“我看誰敢?”南光遠橫刀立馬,雙目含威,像一尊天神。
“你一個小小護衛,敢在我們面前大放厥詞?趁早給我讓開,小心丟了小命?!焙粞影材吓改瞎膺h,目泛殺意。
“好了,別吵了。”黎叔點了點木杖,“你們兩個和安娜一樣,都是老族長的血脈,如今安娜被選為族長,你們應該全力支持?!?/p>
呼延安南叱道,“她一個女人,理應嫁人照顧孩子,怎么能做這北水部的族長?要不是她,如今南疆部早已覆滅,這赤地疆域也就我北水部說了算。”
“對,所以要他下臺。”呼延安亭附和著。
“你們這是反叛,與整個北水部作對?!蹦瞎膺h警告。
“哈哈哈,廢話少說,你也看到了,如今我們包圍了這里,你們為刀俎,還是乖乖屈服的好。”
“不錯,安娜,我們兄妹一場,只要你讓出族長之位,可活命,一切還和以前一樣,免得傷了兄妹和氣?!焙粞影材详帨y測警告道,“要是因此丟了性命,去了地下見了父親,到時候會怪罪我和大哥的?!?/p>
呼延安娜忍著怒意,仰天大笑道,“我的兩位好哥哥,你們真以為自己十拿九穩了嗎?”
呼延安南和呼延安亭相互對望一眼,跟著大笑起來。
呼延安娜冷哼一聲,面色一寒,舉手拍了拍。
那號角聲再次響徹大殿,接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6
明晃晃的長刀在燈火中閃爍刺眼的寒芒,涌入的族人將所有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
氣氛變得極度緊張。
呼延安南和呼延安亭笑容逐漸僵了下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們真以為區區錢財便可以買通禁衛軍嗎?”南光遠鄙夷冷笑,俯瞰下方眾人道,“族長和黎叔早就察覺到你們有不臣之心,但顧念你們北水血脈,給你們留了一線生機,可萬萬沒有想到,你們已經到了窮兇極惡的地步,如今招致這樣結局,也算是咎由自取?!?/p>
呼延安南臉色慘白,沒有了剛才的傲氣,看了一圈周圍處境,眉目變幻不定。
呼延安亭心生悲憫,適才的運籌帷幄的氣勢蕩然無存,想起自己多年籌謀和爭奪,到頭來卻這般結果,剎那消沉,無比失落道,“看來我與這族長之位注定無緣。”
黎叔嘆息道,“安亭,你生性忠厚,原本是最佳族長人選,可優柔寡斷,婦人之仁,又貪戀女色,實在有負老族長期望,若你就此退去,從此閉門思過,我可以明言,這北水部族還有你一席之地。”
呼延安亭臉上閃過一絲希望,然而看到身后眾人,還有呼延安娜面無表情的冷漠,又想到自己曾經距離這一切很近,可是命運弄人,不僅心生悲涼,嘿嘿嘿笑起來。
呼延安南眼珠一轉,向著呼延安娜告狀道,“族長,我是被大哥要挾的,這一切和我無關。”他躲開呼延安亭,生怕呼延安亭突然發難。
呼延安亭一頓,目光露出駭然,失神地望著躲開的呼延安南,仰天大笑起來。
黎叔見大勢未穩,心中早有計較,木杖一點地面,喝道,“爾等還不快丟下兵器投降更待何時,莫非要族長下令將爾等抓起來逐出北水部族嗎?”
被圍困的人面面相覷,見兩位首領大勢已去,頓時猶豫起來。
“你們要是放下兵器,可活命。”呼延安娜安撫眾人。
終于有人開始放下兵器。
呼延安亭搶過一把彎刀,隨手將那要放下兵器的人砍倒,怒喝道,“誰要是敢丟下兵器,我就殺了誰?!?/p>
這些人大多是他的親信,如此一來,皆不敢妄動。
“二弟,怎么?事到如今,你想要退卻嗎?”呼延安亭笑道,“你已經兩次反叛,還有退路嗎?”
呼延安南臉色鐵青,思緒游走,深知有道理。
“事到如今,生死由命?!焙粞影餐ず暗溃八腥烁乙黄饸?,要是不死,重賞,所有親人可活命?!?/p>
這些人臨起義時,早已經被人將親人兄弟囚禁,就是以防反水,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場。
呼延安南一咬牙,吼道,“不錯,不成功,便成仁,所有人,跟我一起殺?!?/p>
包圍的族人皆精心挑選,感覺到危機后,立刻出手阻撓,頓時兩方人馬交戰在一起,整個石殿中響起激烈的兵器碰撞聲。
血光飛濺,黎叔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狠心,只能吩咐道,“格殺勿論?!?/p>
呼延安娜卻阻攔道,“黎叔……”
黎叔搖頭道,“難道你還想挽回嗎?北水族不能再亂了,你不能婦人之仁。”
呼延安娜將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尸體堆積如山,呼延安亭和呼延安南是公子,或多或少這些人不敢傷害,反而給了他們緩沖的機會,二人目標一致,竟殺出一條血路,向著呼延安娜奔來。
南光遠見狀沖出阻攔二人,可是呼延安南搶了上來,與他交戰在一起。
呼延安亭閃身躲開,一甩彎刀便向著呼延安娜砍來。
呼延安娜叮囑道,“黎叔小心。”說完便與呼延安亭交戰在一起。
黎叔叱道,“你們是北水老族長血脈,難道真要自相殘殺嗎?”
呼延安南一刀將南光遠劈開,旋身便是一刀斬向黎叔,咒罵道,“老不死的,都是因為你,要不然我早已經是北水之主?!?/p>
呼延安娜見狀,忙丟下呼延安亭前來援救,她飛身而出,一刀劈向呼延安南的背部,迫使他揮刀自救。
呼延安南果然一個翻轉抵擋他一刀,黎叔得救,可是就在此時,黎叔呼喊道,“小心?!?/p>
呼延安娜剛撒手,便聽得身后刀鋒襲來,縱使自救也已經沒有機會。
黎叔沖上前去阻撓,可是腳下一軟,跌倒在了地上,只能悲痛呼喊道,“不要。”
血光飛濺,呼延安亭癲狂大笑,“我看誰還敢和我搶?!彼灰а?,再次一刀砍下,可是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不禁滿目駭然。
就在這時,那被砍中的身影趁機沖將過去,奮力抱著他一起滾落石階。
“族長。”南光遠這才反應過來,提刀沖上前,一刀將呼延安南劈倒在地,奔上前查看,這才發現呼延安娜并無大礙,只是滿身血漬。
“葉良策?!焙粞影材刃盐?,顧不得身上的鮮血,跌跌撞撞向著石階下奔去,不想腳下踩空,也跟著滾落下去。
危急時刻,葉良策替呼延安娜抵擋了一刀,為了救她,他將呼延安亭的長刀磕飛,然而一路滾落而下,被摔得七葷八素,可是呼延安亭就倒霉多了,跌跌撞撞竟碰觸到了死去的人身上貫竄長刀上,頓時殞命。
或許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葉良策拼命想要爬起來,可是渾身沒有力氣,這時又看呼延安娜滾落,向著長刀而去,當即奮不顧身撲了過去,以自己的身軀抵擋住了呼延安娜的身軀,這才沒有讓她身首異處。
呼延安娜顧不得安危,忙抓住葉良策道,“你怎么樣,你還好吧?”她看到葉良策身上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忙用手去堵傷口,可是鮮血沿著指縫流出,止也止不住,她臉色慘白,慌亂向著周圍呼喊道,“快請巫師……”
她這一聲如霹靂,回蕩石殿中,那些打斗的人逐漸停了下來,各自警覺兩位首領已經身死,頓時群龍無首,失去了斗志。
南光遠再次吼道,“還不放下兵器,莫非真要找死?”
那些人總算放下了兵器,一時間石殿中到處都是兵器跌落的聲音。
南光遠關心呼延安娜,卻發現呼延安娜雙眼通紅,流露出滿目悲傷,竟再次撕心裂肺叫道,“巫師……救命啊……”
7
或許連葉良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幫呼延安娜擋那一刀,可是他臨死的時候絲毫不后悔。
他本就是一個早該死的人,這樣也能給南疆部眾一個交代,只是這個交代姍姍來遲。
風吹馬骨朵上的綢帶咧咧響,呼延安娜站立在前,將手中的花束放在上面,仿佛又看到了葉良策的笑臉。
那一刻,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南疆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
“其實那天我懂得你要說什么,我也是那么想得?!焙粞影材妊蹨I滾落下來,“以前身不由己,不過現在好了,從此以后,沒有人再能將我們分開?!?/p>
身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呼延安娜忙抹去了淚水,換上一副威嚴肅穆的表情,轉身便看到了南光遠和黎叔。
“族長,派往南疆部族的使者已經回來了,南疆部族已經答應,不日便會返回原籍?!崩枋迕碱^舒展,欣慰道,“接下來便是好日子了,要是老族長能看到這一切,不知會有多開心?!?/p>
南光遠接著道,“互市之地又繁茂起來,而且南疆部族已經答應兩族可以通婚往來,但愿以后不會再發生動亂。”
呼延安娜點了點頭,背對著兩人,望著馬骨朵道,“我們這短短的一生,最終都將要失去,可只要我還在,就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這是我此生最后的堅持,也是對他的承諾,誰都無法動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