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是一個意象,也源于自己的夢境。在平靜的生活表面下,總會有一些負面情緒逐漸堆積。于是在夢里,負面情緒堆積著,形成一片光怪陸離棲息地——荒原。
在荒原,充斥著魑魅魍魎,妖魔鬼怪,光暗對立,神鬼共舞。在荒原,有時自己是一個過客,有時又變成了荒原之主。在荒原,文字也會像野草一樣瘋長,一片片的等待收割。
遠處荒原上出現遠古巨獸的腳印,撕裂著黑色土地,泥沙俱下,詭異的各色光從腳印里向四周蔓延,紅色被潑灑在地面,紫色點燃了樹干,藍色在空氣里游蕩,綠色生機勃勃連成一片,像是被踢翻了的染料盒。
下一瞬間,空氣突然被抽干,水珠掙脫了大地,掙脫樹干,掙脫荒原,從縫隙彈向半空,從樹葉飄向半空。叮……在某一時刻,如氘氚原子的碰撞,水珠也被震碎,彌散成水汽,氣蒸云夢澤。
黑色是荒原永恒的夜,如同粘稠的石油,裹挾著整個荒原。從一刻醒來,又在下一刻沉睡,無鼾無夢,沉睡或者老去。野獸的眼睛,窺視者外來者。
我曾被埋在荒原的土中,被禿鷹鑿著腦殼,像是鑿著木頭與石頭,咄咄咄咄。我也曾在荒原奔跑,只帶著一個收音機,發出刺啦刺啦的雜音,在黑暗里用力呼吸,試圖獲取力量。
我曾數次夢到荒原——雖從未見過荒蕪,也給了我許多斷斷續續的想象,感覺自己飛在空中,感覺自己埋在土里,在黑夜中燃起火把,在光影里縱情扭動。我一直參透不了夢中的意象,卻也不愿輕易沉淪。
要有光,要有暗。要有溫暖,要有嚴寒。要有無名火,要有千丈冰。要有向陽的木,要噬骨的獸。要有崇高的犧牲,要有卑鄙的茍且。
荒原上神像正在矗立,挖掘機填平巨獸的腳印,攪拌機吐出的水泥兼具神性,腳手架上的鋼管搭成簡陋的祭壇。荒野之主,荒謬之神。
土丘與土丘連成了一片,在向陰的一面,蘑菇在扎根。彩色的鮮艷的毒蘑菇——在扎根,像是洼地里的氣泡,汩汩朝外冒著。
蝴蝶從一片谷底飛出,只張著半只的翅膀,像是一捧灑向空中的紙;劃出一個圓弧,又像是雪地里潑灑的開水,被凍結、照耀、滅亡。
再飄過一片荒原,跌落變成一顆樹,雙腳扎根土里,雙手燃起焰火。刑天舞干戚,捅破了天,洪水就灌進來了,星落如雨,有大魚,有大鳥。待肆虐過后,天地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凈。
最后,我捆起一段文字,背負著荒原的骸骨,如同一只前行的駱駝,不需要水和食物。漠然走過遠古巨獸的腳印,走過燃燒著火焰的枝椏,走過挖掘機攪拌機的工地,神像正在被矗立,鬼怪卻在舞蹈。
文字變得越來越重,像吸飽空氣的水分。我必須把這些文字攤開,曬干,再重新打包起來。
我的朋友,如不巧這些文字被你們看見,希望你們也曾到過荒原,卻并不曾真正見過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