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的回憶
關于清明節的記憶,最早是少年時讀的杜牧的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直到那一年,母親去世了,我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清明是一個沉重的節日,每到這個時節,我總會想起母親,會在內心深處發出一聲真情的問候:
“親愛的媽媽,您在天堂還好嗎?”
母親是個平凡而又慈祥的農村婦女,因為有一雙靈活巧妙的雙手,精通縫紉,加之母親善良,很受人尊重。從我記事以來,映入我眼簾的景象就是母親沒白天沒黑夜的裁剪、縫紉、縫紐門、系紐扣、熨燙。二十里開外,十溝九岔的鄉鄰像樣一點的衣服幾乎都是母親做的,好像沒有了母親他們就沒法結婚、沒法過節、沒法過年、去世的老人無法入殮……
我的母親特別慈祥,不知何年何月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晚上睡覺不撫摸母親的乳頭難以入眠,從那時起有一副畫就定格在我的腦海里:一個年輕的母親掉腿坐在炕沿上,在陰暗的煤油燈下一邊低頭做著針線活,一邊微笑著輕聲哼唱著自創的“搖籃曲”,一個小男孩睡在母親旁邊,小手伸進母親的衣服撫摸母親,每當這時,小男孩就會變得特別安靜,不一會兒,帶著甜美的微笑進入夢鄉,那位年輕的母親十分小心的把小手從自己的懷里取出來,慢慢的放回小男孩的被窩,輕輕的蓋好小男孩的被子,悄悄的離開小男孩,踮著腳尖走向自己熟悉的縫紉機,開心的做起自己熟悉的工作。這幅畫重現了多少年,我已無法考究,但這幅畫足以印證母親的慈祥,甚至偉大!
我的母親特別善良,不知何年何月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就是憑借自己手小而靈活,能輕松伸進母親嫁妝柜蓋前后蓋板中間的縫隙的優勢,偷母親的辛苦錢,每次不敢多拿,能買幾顆水果糖就行。本來母親把錢放在柜子的最底層,然后上鎖的,但后來不知為什么,母親總是把錢分開來放,總是在柜子的最上面放些零錢,現在回想起來母親是知道我拿她錢了,但一直沒有戳穿,還把錢放在上面方便“小偷”,肯定是怕我拿錢時受傷。這個小偷重復了多少年,我已無法考究,但這件小事足以證明母親的善良,甚至偉大!
母親是最無私的人,母親是最偉大的人,天底下還有誰能和母親的心靈相比?記得一年冬天,母親帶著兩三歲的我到城里姑姑家玩,年關前下了一場大雪,但母親不得不回家,因為她就是家,家不在了還怎么過年?我們坐班車只能到李家堡街道,還有二十里山路只能靠母親的雙腳走了,半尺厚的雪完全埋沒了路(山上本來就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母親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麻子川的北山上爬,再沿山梁迎風前行,快到家時又從山頂下到溝底,才算到家。聽母親說二十里路她足足“走”了五六個小時,究竟摔了多少跤、翻了多少跟頭我全然不知,因為我全然把母親的背當成床,毫不謙虛的、很坦然的睡了一大覺,當醒來時已經到家了,甚至連啥時候進的被窩都不知道。母親去世的前一年,我把奄奄一息的母親接到城里住,到樓下時,母親再也沒有足夠力氣爬樓梯了,我毫不猶豫的抱起不足六十斤的母親,快速往上爬,母親驚呆了,拿出竟有的一點力氣來反抗,連表情都大變,我一步三臺快速奔到了二樓的家門口,順從的放下了母親,扶著她走進了家門,不知是因為病魔折磨還是因為生氣,大半個小時未能平息母親極速的喘氣。今天,我想問母親:你能五六個小時在大雪中背我迎風爬二十里山路,就怎么不容許我抱你上個二樓?其實您不可能回答我,因為您已經離我而去整整十個年頭了;其實也沒有答案,因為你是母親!
母親對我的愛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小時候母親對我的愛是通過撫摸來傳遞的,每當她撫摸我的時候是最幸福的時候,但那時小,不懂這些,每當母親體驗她的幸福時,我要么順勢銜在母親懷里,要么垂吊在母親的手上,要么跑離母親,總之沒能讓母親體驗更多的幸福,盡管這樣,母親還是掛上了滿臉的幸福;長大后,母親對我的愛是通過眼神來傳遞的,特別是母親臨近去世的前幾年,每當我靠近母親,她總是一眼不眨的盯著我看,好像永遠看不夠,好像看了這次就看不到下次,那時候我不懂得母親的心思,如果懂,為什么不能將小時候的那幅畫重現在母親眼前呢?唉,人總是在最需要母親的時候就能輕而易舉親近母親,而在母親需要親近自己兒女的時候為什么就那么難呢?!可悲可嘆!
母親去世后,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走了,那個一切都能為我著想的人走了,我的世界不完整了,而我能做的就是,對周圍人更好一些,對健在的老人更好一些,對所有的親人更好一些,讓周圍人更加珍惜血緣、姻緣帶給我們的那些其他無法替代的親情力量 ... …,而我能做的還有就是在每年的清明節,寒衣節,帶著兒子,在路邊為母親燒點紙錢,在心里和母親說說心里話,我能做的就是對我的父親、我的長輩、我的親友更好一點。
親愛的母親,再難走的路也比不了那五六個小時的二十里山路,再還有什么您過不去的坎,走不了的路?請母親一路走好,兒子思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