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6/ 12/13-2017/6/13,媽媽離開已整半年，之前一直計劃用文字留下一些媽媽的記憶，以便自己還有她最疼愛的外甥將來可以找尋些許的回憶，去年寫了一些，因為保存不當，草稿被不小心清空，就一直拖下來沒有重新開始寫。時光飛逝，我也擔心媽媽的記憶越來越少，所以，不能等到有所謂的整片時間來寫，我想只能利用碎片化時間慢慢開始整理吧。
? ? ? 媽媽是1953年出生的，只知道是1953年，具體哪天生日，她自己也不知道，登記身份證時隨便寫了一個日期正月初二。親外甥在她兩歲的時候就病故了，姐妹三人，有兩個夭折，只留下她一人，后來有了新外公，又多了四個舅舅，外婆受傳統思想影響，非常重男輕女，新外公是退伍傷員，老實本分人，對媽媽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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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對于她小時候的事情,我們知道的也不多，偶爾會聽她講起。從小就是個漂亮能干的小姑娘，一頭烏黑的頭發，做事利索能干方圓鄉里也是小有名氣的，外婆那時候家境還算可以，也當了村里一個小干部，整天到處開會，媽媽從小和她奶奶也就是我太婆學做家務，五六歲開始就墊個凳子開始煮飯炒菜，外婆不善于做家務，所以家里來再多客人都是媽媽和太婆煮，后來太婆過世后所有的家務就落在媽媽身上了。
? ? 媽媽從小身體不是很好，聽說9歲那年大病一場，具體什么病也不太清楚，太小沒什么印象，在醫院住了大半年才出院。外婆不太會做家務，包括帶孩子，所以幾個舅舅基本都是媽媽帶大的，特別是小舅，他出生時媽媽已經十五六歲了吧，從出生外婆沒什么奶水，都是媽媽給他喂米糊喂大的，到哪媽媽都帶著他，所以跟媽媽關系最親近，也是一直跟媽媽關系保持最好的。
? ? ? 媽媽從小不單漂亮能干，心腸也特別好，膽子也大，不怕事。在文化革命年代，村里很多文人干部被抓起來批斗，綁在那里暴曬，還不讓喝水，一般人都不敢靠近。媽媽一個小女孩，看著他們覺得可憐，經常給他們送水過去喝，大人叫她別去，她還是不聽，會送過去，很多大人都覺得這小女孩蠻倔的。
? ? ? 媽媽的倔在她跟我講的很多故事中都能體現出來。媽媽說外婆一直重男輕女，所以從小不太喜歡媽媽，也很少關心媽媽，她每天要干很多農活。有一次，媽媽生病了，頭疼渾身沒勁，感覺挑擔挑不動，沒有及時把雞鴨挑出去放養，外婆就糾著她的大辮子罵她偷懶，不出去干活，媽媽賭氣了，那天出去后就不回家，發燒頭疼就躺在牛棚背上整夜不回去，連續兩天，后來外婆發現幾天沒回出去找，才發現媽媽幾乎已經昏死在離家不遠處的牛欄背上，因為那時鄉鎮醫院的醫療設備較簡陋，鎮上醫院不敢收，緊急送到市區醫院，聽說把整個人放在冰塊上降溫退燒，好幾天才醒過來,聽起來有點傳奇，但確實撿回來一條命。也是她的倔脾氣，讓她寧肯在外面昏死過去，都不愿意回家求援。
? ? ? 再大一點，就不是光在家做家務了，以前還是公社制，有勞動能力的人都要去外面干活爭公分。雖然是一介女流，媽媽也是像男孩子一樣成天到處出去干活爭公分，搬石挑擔建水庫，因為干活特別認真積極，公社廣播經常廣播倡議大家向媽媽學習。外婆家所在的村子有采石廠，干活中午休息的時候，她就跑到采石山上去撿石子換錢，即使炎炎夏日，男生都怕熱不敢上山，她依然不怕熱不怕累，每天去上石山撿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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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之前一直有聽媽媽提過19歲那年又大病一場，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年，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知道去年媽媽過世，聽大舅說那是因為她當年在鄉下衛生所打針針頭未消毒導致感染，引發敗血癥（濃毒血癥），幾乎是血流到哪里哪里就潰爛。全身上下開十幾刀，直到成年之后全身都是刀疤，也算是死里逃生吧。那時候的人也單純，不知道追究責任事故，好在也不知道當時看病是什么政策，住院也沒花很多錢，只是人活受罪。很多醫生都覺得媽媽能活過來就是個奇跡，然后說她不能干重活，不能生育啊什么的（可他們不知道媽媽后來育了五胎養大了三胎），這是什么樣的勇氣和毅力能成就的呢，或許就是骨子里的那股倔勁支撐著的吧。
? ? 再說說媽媽和爸爸的緣分吧，不知道是不是孽緣,兩個本不應該結合的一對姻緣巧合的又走到了一起，但是又沒有經營好，磕磕絆絆過了一生。
? 那個年代其實自由戀愛的還不多，可爸爸媽媽還算是自由戀愛，但不算是初戀。媽媽在嫁給爸爸之前其實已有談過幾個對象，條件都還不錯，可是前面提過，外婆比較重男輕女，她希望媽媽能嫁到山里去，可以換一些木材蓋房子，將來舅舅們成家要用。可媽媽就是不干，堅決不同意，當然自己談的外婆也堅決不同意，就僵著了。我們有一個表姑在城里，媽媽幫他們家帶過幾年小孩，一向干事利索心腸又好的媽媽深得表姑一家喜歡，就說幫我媽介紹對象，于是介紹了我爸給媽媽認識。聽說第一次見面就相互看上了。媽媽長的漂亮不用說，爸爸雖然長的不怎么樣但當時借的別人一件的確涼襯衫，還拿一把黑布洋傘，看上去還不錯（媽媽說當時以為爸爸家里條件還不錯的，誰知道是一窮二白呢）。
? ? 其實他們這段婚姻是不被雙方家長看好的，應該是完全沒有得到雙方家長的支持。外婆自然陸同意媽媽自己找的對象，家里條件差，一沒錢二沒材。奶奶家也是一樣，本來就有給爸爸物色好對象，是奶奶娘家村里人，但聽說張的不好看，爸爸沒看上，而奶奶又聽說媽媽之前得過大病，不能干重活，所以一點都沒看好媽媽，但是兩個人相互都看上了，或許也帶有一點點慪氣，就自己做主決定結婚了。沒有得到雙方家庭祝福的婚禮還是帶有一些傷感的。聽說雙方都是自行下廚的，媽媽做完飯后換了一身衣服還在門前池塘邊豪豪大哭一場，然后才離開家的。
? ? 相比于外婆家的生活，爸爸家更加艱難， 所以結婚之后，幾乎過著一窮二白的日子，連吃飯都是問題，當年在外婆家，至少還沒有因為吃不飽肚子苦惱過。餓著肚子到山上撿柴，看到別人丟的生紅薯皮都一塊一塊撿起來吃（其實媽媽從小就不吃紅薯，在外婆家年熟的紅薯粥都不喝，即使糧食不夠，其它人吃紅薯粥，她還是有白米飯吃的，這一點她倒還是一直念著外婆的好的），但是人到了餓到兩眼發花的時候，只要沒毒的東西都敢吃了，這也是為什么一直以來，媽媽都是特別節儉，剩菜剩飯也不舍得倒掉，因為這個習慣，直到去年發現癌癥前一段時間，我還跟她吵過一次，誰想沒多久就發現重病了。她一直說我們，沒過過窮日子不知道珍惜，可是對我來說，家人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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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奶奶一開始就不同意爸爸媽媽的這段婚姻，加上后面媽媽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更加收到老人的不待見，第一胎還好，總算有人接生，因為家里窮，到第二第三胎媽媽連2塊錢的接生婆費用都不想浪費，干脆自己接生，因為生的都是女兒，自己接生，自己洗，根本就沒所謂的做月子一說，我和妹妹都是出生在過年前后，那個年代的冬天還是非常冷的，生產完就自己下到冰冷的水里洗冷水，所以也落下了很嚴重的風濕病。特別是生妹妹的時候，大半夜的，爸爸也不在家，媽媽擔心生在床上自己洗難洗，大冬天的就直接坐在冰涼的地上生妹妹，坐久了受涼又落下一堆病根。
? ? ? 其實媽媽也不是沒懷過男孩，在姐姐后面我的前面，媽媽就懷了一對雙包胎兒子，但是當年年飯都吃不上，懷孕時嚴重營養不良，加上干活累，不到四個月就流產了。那個年代根本就沒所謂的暈檢，所以也不知道會懷雙胞胎，否則也不會流產。后面就連續生了我和妹妹兩胎女兒，沒生到兒子，被雙方老人各自嫌棄不說，還落下一身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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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印象中，媽媽其實還是個很有魄力的女人，幾個小事可以看出來。當年，公社制，大家吃的都是大鍋飯，結果基本都吃不飽，后來分田分產到戶，公社有一頭水牛要認養，前提是要給公家免費犁地三年，也就是要先白養三年，很多人不敢接，媽媽二話不說就接下來了，家里人都是不同意的，因為接了要先白干三年，費時費力，每天要放，很難再去干別的事，三年后牛還能不能干得動還不知道呢，爸爸還不會犁地，需要請人幫忙。但媽媽覺得，自己身體不好，養家禽是最好的選擇，自己沒有成本去買，那先用工去換錢，也是一個很好的途徑。當時有人預測媽媽即使接了肯定養不長久，但媽媽說，自己肯定能養滿三年，結果一樣就是將近二十年，那些年也正式靠著養牛，給家里增加了很大一部分收入。
? 還有一件事，也足以呈現媽媽的魄力。當年村小學取消后，學校的基地要拍賣，因為正處村中央，交通非常方便，很多人都想買了蓋房子，但一般買的都是家里經濟條件還不錯的。誰想，媽媽聽說那快遞要拍賣，臨時出去借錢，短短幾天內，湊足四萬多塊錢跑去參加拍賣會，那其實也不要拍賣，因為價格并不公示，直接看誰家現場押的錢最多，就誰得 很多人以為媽媽是去湊熱鬧的，根本不是要買地，因為我們家當時既沒條件買也沒什么必要買，本來經濟條件就很差，還有兩個人上大學，老房子拆了蓋新房也才沒幾年，還是新的，所以就連爸爸姐姐姐夫也沒想到媽媽回想去買那地，壓根兒就不支持。可是竟拍會上壓注一揭曉，押的最多的就是媽媽，很顯然，我們家買了那塊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