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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光禿禿的樹木,像一個個禿頂的老頭,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
空中,零零落落地飄撒著雪粒,雖然冬至剛過,天卻冷得出奇。人們縮著脖子,步履匆匆。
疙瘩娘坐在暖炕上,端詳著手里的大蘋果,耳邊又響起了疙瘩的話:“娘,給您和我爹一人一個平安果,愿你們一世平安。”
奇怪了,明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蘋果,咋就說是平安果呢?這疙瘩在城里沒呆幾天,肚子里的道道不少呢。
“三嬸兒,疙瘩呢?咋不見人?打了他幾次電話了,就是不接。”說話時,那厚重的門簾兒已經掀起,原來是村西頭的巴虎。
“他剛出去,巴虎,你給你娘買蘋果了嗎?”
“沒,就那蘋果,我姐夫前天才給我家送了一袋子呢。”
“不是,疙瘩說這是平安果。”
“平安果?哦,疙瘩可真逗。三嬸兒,明天是圣誕節,今晚是平安夜,那可能是他女朋友送給他的平安果吧?”
“什么盛蛋不盛蛋的,莫不是強他媽念的雞豆教?我好像也聽她說盛蛋,盛蛋的。”
“你吃吧,疙瘩給你的,沒那么多講究。”門簾兒一丟,人可不見影了。
巴虎找疙瘩?不對呀,他找我們家疙瘩干啥去?這個扒豁的賊,遲早要把我們家疙瘩引壞的。
疙瘩娘這樣尋思著,溜下炕來,把那個寶貝似的蘋果塞進了櫥柜的底層。她還沒有忘記疙瘩告訴他的:“娘,晚上再吃,今晚是平安夜。”
掀開門簾兒,天依然灰蒙蒙的,雪花片子多起來。風也大多了,噼里啪啦地敲打著院子里的柴草堆。放眼望去,一個人影也沒有。
“疙瘩……,疙瘩……”沒人應,只有那一陣緊似一陣的風聲。
? ? 02
“咚咚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過后,“汪,汪,汪汪……”大黃狗也一聲連著一聲叫個不停。
疙瘩娘從夢中驚醒,她使勁兒蹬了蹬睡在炕那頭的疙瘩爹:“老頭子,幾點啦?誰把咱門打得這樣急?”
“疙瘩回來沒?”老張頭仿佛還沒有睡醒。
“疙瘩?不是讓巴虎給叫走了嗎?”
燈亮了,疙瘩娘披上衣服,趿拉著鞋子向院里走去。大黃狗箭一樣撲向大門旁,一個勁兒地“汪、汪,汪”著。
“來了,來了,誰呀?”
“開門,開門,快開門!”
打開門,一群陌生人闖了進來。
“你們……大半夜的?”
“張疙瘩在這兒住嗎?”
“對,對,我是他娘,你們找他干嘛?”
“我們是110的,疙瘩回來了嗎?”
“沒有,啥事兒,這么急?”
“他把人打傷了,跑了。”人群里不知是誰說了一聲。
“什么?打傷人?我們家疙瘩從來不打人的。”
“看看屋里有沒?”
一行五六個人進了屋,三間房子搜了個遍,也沒見人影。
張老漢早已嚇得渾身哆嗦。
“不可能的,我養的兒子,我知道,他不會打人的。”疙瘩娘一直重復著這么一句話。
“他在哪里打的人?”張老漢終于憋出了一句話,想弄個明白。
“能在哪?縣城里肯德基門口。”
“巴虎的家在哪兒?”
“巴虎?哦,他家在村西頭,只是家里早沒有人了。”
“走,快點,別讓那小子也跑了!”
一陣汽車馬達聲過后,車子向村西奔去。
疙瘩娘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張老漢急忙攙起老婆。
“肯定是弄錯了,肯定是弄錯了,只怕是巴虎打了人,他們弄錯了。”
“你光知道吃你的蘋果,也不說說他,給馬虎在一起,肯定沒好事!”
“總怪我,他還不是跟你學的,撥浪鼓一個樣?”
“自己沒主張,凈跟人瞎跑!啥都是跟我學的?哦,他沒給你說他跟巴虎進城了?”
“那悶葫蘆,會說?我只知道他們在村子里玩,誰知道他們又進城了。”
“老頭子,你說,他們肯定是弄錯了,對吧?”
“也不知道把人打成啥樣了。快去前門上喊花花,讓她給疙瘩打個電話問清楚,疙瘩能去哪兒呢?他真的打人了嗎?”
疙瘩娘忽然想起女兒就嫁在離村不遠的前門上,語無倫次地嚷嚷起來。
“這才三點多啊,擾得人家都睡不成。”張老漢自言自語。
? 03
村子里黑咕隆咚,雪早停了,風卯足了勁地刮,打在臉上生疼生疼。
帶著哨音的風,不住地吼,讓單獨走在路上的張老漢心里發毛。頭頂上的樹枝被風搖曳得吱吱作響,像在悲泣,又像在舞蹈。
張老漢加快了腳步,終于在女兒院門外站定:“花花……,花花……”
夜,死一般的靜,張老漢覺得自己的聲音顫抖得有些結巴。
“花花……,花花……”張老漢不但提高了嗓門,也加快了節奏。
幾遍喊叫過后,屋子里終于亮了燈。
“誰呀?三更半夜的。”從屋子里走出一個男人。
“你爹啊,寶強,花花呢?”
“ 爹? 快進屋! 花花,爹找你。”
走進屋,花花正在穿衣服,看見爹進來,嚇了一大跳:“莫不是我娘……”
“你娘好好的。是疙瘩在城里把人打傷了,不知跑哪里去了。”
“疙瘩咋會打人呢?聽誰說的?都這個時候了?”
“110的人剛走,你趕緊給疙瘩打個電話問問。”
花花顫抖著手,撥通了疙瘩的電話。
“嘟……嘟……嘟……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電話一直這樣重復著,這可急壞了大家。
“臭疙瘩,笨疙瘩,快接電話呀,快接電話呀!”花花有些不耐煩了,電話那頭依然無人接聽。
“爹,你坐。現在還不到四點,等天亮了再找找。”寶強說著,扶爹在炕沿邊坐下。
“爹,疙瘩在城里咋啦把人就打了?”
“不知道,人家光說在肯德基門口打的人。”
“寶強,要不你給你二姐打個電話問問,看她知道不?”花花催促寶強。
“三更半夜的,她一個女人家咋知道呢?”
“她不就是住那一片嗎?打個電話又不是找她借錢?還能干個啥?”
“好,好,好。”寶強說著,接過花花遞來的手機,撥起了電話。
? 04
花花,寶強攙扶著張老漢開了門,進了院子,大黃狗跟在身后,搖著尾巴哼哼著。
“娘!”花花掀起了門簾,撲向了娘。
“打通電話沒?找到疙瘩沒?”娘一把抱住女兒,哭了起來。
“娘,沒有打通,找寶強二姐也問過了,她也不清楚。你別急,不會有事的。”
“110不會打人吧?只要疙瘩沒事就好。”
“要不我去村西頭看看,110的人走沒走?”寶強仿佛剛睡醒似的。
“走,我和你一起啊。”張老漢隨寶強掀開了門簾。
花花扶娘坐下,疙瘩娘鼻一把淚一把地說開了:“你們都成家了,娘尋思著早點給疙瘩說個媳婦,我也就放心了,誰知……”
“娘,您放心,咱家疙瘩不會給你扒豁的,只是他不跟村西的巴虎在一起就沒事了。”
“那可不是,那個勾命鬼下午又來找疙瘩了。哦,對了,疙瘩可是個孝順的孩子,他還給我和你爹專門買了平安果。”
疙瘩娘說著,拿出了晚上沒舍得吃完的半拉子蘋果。
“你也吃一口吧,平平安安的。”疙瘩娘把蘋果遞給了花花。
“疙瘩孝順不假,就是沒主張,愛沖動。都給他說了多少遍了,沖動是魔鬼,他咋就不長記性呢?”花花說著,把娘遞來的蘋果推了回去。
“娘,你吃吧,只要你們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05
天麻麻亮,隨著公雞的一聲啼叫,傳說中的圣誕節到了。
一夜的折騰,疙瘩娘早已精疲力盡,她斜倚在炕頭,等待著兒子疙瘩的消息。
張老漢從灶間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水,遞給老婆子:“喝一口吧,暖暖肚子,別讓你的老毛病再犯了。”
“要喝你喝去!啥時候了,就知道喝,喝。不知道疙瘩在哪里,也不知道花花和寶強到城里了沒?”
“他們也不是飛機,你就慢慢等吧。”張老漢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碗,無奈地向門外走去。
昨晚,疙瘩娘聽寶強說,疙瘩是替巴虎打傷人的,據說那個人是巴虎現在媳婦頭前的男人。
他也是去和巴虎媳婦過平安夜的,大家撞上了,言語不合就打了起來。
寶強還說,110的人都說了,被打的那個人傷得不輕,好像是挨了一刀。就是還沒弄清,是巴虎還是疙瘩捅的。
“佛菩薩保佑,千萬別讓人家娃有事。”疙瘩娘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著。
“什么盛蛋節?什么平安夜?都是窮燒的。這下打出事了,誰能平安,誰還想盛蛋?”
疙瘩娘望著那半拉子焉了的蘋果,喃喃自語。耳畔一直都是那“咚咚咚,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
屋外,寒風依舊呼嘯,風,撩起厚重的門簾兒鉆進屋子,坐在暖炕上的疙瘩娘不禁打了個寒顫。
(無戒365極限挑戰訓練營更文第五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