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雞湯媽高姓,也從沒見過本尊,初識雞湯媽是在一個周六的清晨六點半,鄰居家的門忽然嘩啦啦一陣地動山搖,接著遠去的腳步咚咚響徹云霄,然后垃圾道的門咣當一聲,伴著一位婦女同志高亢的宣言:"生命不在長短,而在質量。"雖然莫名其妙,說的倒是不錯。我印象中鄰家住的是位年輕女孩,那這位晨宣心靈雞湯的,大概是她媽媽吧,姑且稱為"雞湯媽"。
從那天起,我的廚房里每天中午十一點半,每晚六點半,必然傳來鄰居家的油煙味。下班一開門,一桌家常菜的味道撲面而來,于是我一邊打開油煙機通風,一邊琢磨著今晚是青椒肉絲還是蒜蓉油菜。這時候我便常常恍惚,覺得自己原本冷清的生活也被這煙火氣熏得欣欣向榮起來。
雞湯媽還是每早六點半去扔垃圾,順便進行勵志宣言。"人活著就要工作"、"缺乏發現美的眼睛"……我曾經擔心她女兒會不會很尷尬,但轉念一想,她說的也都對,沒什么尷尬的。
不過,雞湯媽也有不靠譜的時候。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聽到雞湯媽的聲音來回穿梭在幾個房間里:"我都問了,只要在這個花瓶里裝上花生啊核桃啊,就能懷上孩子。你看這花瓶……多漂亮。"如此三宣。終于,鄰家女孩的聲音劃破墻壁:"您姑爺都不住在這兒,天天天天在外頭工作,生什么生啊!"雞湯媽再沒說話。
后來一段日子里,居然不怎么聽見晨宣了,連倒垃圾的時間也改在了下午。我休假在家準備考試,學得頭疼的時候,我不自覺的蹓跶到墻邊,希望突然聽到些心靈雞湯,可墻那邊只有窸窸窣窣活動的聲音。后來居然連油煙味也少了。她大概是學做西餐了吧,不知道她女兒是否更喜歡,不過雞湯媽的拿手菜一定還是青椒肉絲和蒜蓉油菜。
幾天前,領居家又添了一條狗。它每天早晚聽到我用鑰匙轉門鎖的聲音,就隔著門狂吠,而一個輕柔的聲音經常在旁邊安慰它。一次忽然聽到它跑來跑去并大叫不止,接著雞湯媽的聲音在樓道里由遠而近:"是我是我是我……"那狗似乎聽到了,嗚咽幾句就安靜了。
雖然已經很少聽到勵志宣言了,不過有時清晨醒來,我還會在床上坐一會兒,聽聽雞湯媽去不去倒垃圾;下班路上我還會猜一猜屋里是不是充滿油煙味;狗叫時,我還會等一等那個安慰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