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關于月云和志輝的結合,文藝一點說是天賜良緣,用糙話說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巧了。
志輝是典型的苦孩子一個。在他四五歲時父親就因病去世,留下母親一個人拉扯他和弟弟過生活。家里失去了頂梁柱,母子三人的生活狀況可想而知。在那貧困的年代,母子仨經常走街串巷去討飯,嘗遍了人生凄苦。
志輝還算爭氣,上學雖然沒有上出什么名堂,卻學得一手好手藝,建筑活樣樣精通,出去打工總是做大工(老家的俗稱,是建筑工地上的一種工種),掙錢最多。志輝手藝好,能吃苦,嘴又能說,只是身高才1米6,長的又瘦,這在農村,被叫做“又瘦又柴”,農村大媽和姑娘們最看不上眼。
眼瞅著志輝二十好幾了,志輝他娘心里漸漸著急起來,逢人就托人家給兒子說媒。志輝卻不著急,整天悠哉悠哉。
一天夜里,志輝領了一個女孩兒來,他娘一看,認識,是在集市上賣鞋的那個女子,女孩身材高高胖胖的,他娘一眼就看上了,心里說是個容易生娃兒的身子。
當晚志輝他娘翻箱倒柜,拿出幾年前就給兒子備好的新被褥,樂支支地送進了兒子的房間。
志輝與女孩兒就這樣同居了,女孩總是晚上來,早上回去。后來他家人知曉,看不上志輝的窮,志輝的身高和瘦。家人把女孩看得特別緊,可女孩還是偷偷地來。
志輝他娘總是燉這個湯那個湯的給志輝和女孩補身子,就盼著女孩能懷上志輝的娃,這樣就不怕女方父母再多干涉。
這樣偷偷摸摸同居了近一年,女孩兒還是沒有懷上孩子,后來家人逼迫著,女孩妥協了,離開了志輝。
他娘急得夜不成寐。
二
月云身材嬌小,長著烏溜溜的黑眼睛,皮膚有一點黑,嘴唇有一點點厚。月云在家姊妹很多,她是最小的一個。無憂無慮地長到20有余,父母給她定了一門親事。小伙子跟志輝一個村,長得眉清目秀,就是有點兒娘。
月云和這小伙是比較保守的,通常一年正式見兩次面,中秋和過年時。
那時候的農村,定了親的男女,都是未婚的男方逢年過節時才去女方家,平時走動太多,就會有很多的閑話。
就這樣過了3年,月云24歲,這年臘月的一天是月云結婚的日子。
按照習俗,月云的嫁妝備好,要在婚禮的前一日傍晚,由哥嫂(沒有親哥嫂,堂哥嫂也可以)陪著送到男方家里,俗稱“裝箱”。
當月云滿懷羞澀走進男方家時,卻沒有見到準新郎。家人忙差人去尋找,到處都找不到,原來準新郎在婚禮前夕逃婚了!
月云看著男方家裝飾一新的房屋,看著自己滿滿一卡車嫁妝,屈辱的淚水奔涌而出。
月云恨恨地說,我非要嫁到你家附近,過好日子,天天從你門口路過,看著你過生活,氣死你。
三
經人介紹月云和志輝相識了。一個恨嫁,一個恨娶,就好比人要瞌睡,正好有人給遞過來一個枕頭。
兩人婚后恩愛無比,在村里的大街小巷,倆人從來都是成雙入對。(當真,月云經常從逃婚男家門口路過,他家緊挨著大街)
月云頭胎生了一個兒子,又過了兩年月云剖腹產生了第二胎。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月云才知道,志輝讓醫生做剖腹產的同時,同意給月云做了絕育手術。
志輝能掙錢,兩個人花錢也是大手大腳,買什么都是買最好的,最貴的,結婚幾年也沒有攢下什么積蓄。
小兒子一滿月,志輝就去打工了。
月云的生活更加忙碌。晚上左邊躺一個孩子,右邊躺一個孩子,常常一夜睡不到幾個小時。
四
月云的小兒子兩歲那年,滿大街的成年人都知道了志輝在外面養女人的事,唯獨月云被蒙在鼓里。
很多不好的事情往往都是這樣,當事人總是最后一個知道他的不幸。
大家瞞著她,是想讓她少承受些痛苦吧,可是說話間又能聽到那么多暗示和嘲弄。
在農村,一個女人,你再有本事,如果你的男人欺壓你,婦人們往往也不把你當回事。
這個說,月云家咋說沒錢花嘞,志輝是大工,1月能掙上萬呢。那個說,掙那么多錢,不拿來給你花給誰花呀?
話里話外透著一種思想,你真是可憐,我的男人雖然沒有你男人掙錢多,但是對我好,哪像你男人在外面都養女人了,你還不知道?
可憐又可悲的月云,不識一個字,也沒見過什么世面,沒多少心眼,自己說話直來直去,不會繞彎,也聽不懂別人話里的道道兒。
也許月云壓根兒就不會相信,志輝會背著她找女人。
志輝回家帶的錢越來越少,娘仨的日子捉襟見肘,每次志輝都有理由搪塞月云,每次月云都信。
后來月云不知怎么知道了志輝養女人的事,而且,那個女人還跟志輝生了個女孩。
月云跟他鬧,志輝死活不承認。
志輝幾乎不回家帶錢了,過年時才回一次家。春種秋收都是月云一個人干。糧食賣了用作生活費用。
去年夏天,月云把孩子交給婆婆出去去找志輝了,月云小小的個子,在工地上搬磚,干的活特別苦,就為了能跟志輝在一起。
志輝卻視月云為眼中釘,幾次當著工友的面跟月云吵架。
月云又回了老家。
去年過年時志輝回家了,年剛過,志輝就嚷嚷著要走,月云說天寒地凍的,哪里有活干,在家陪陪孩子,過了元宵節再走吧。
初四的早上,月云醒來看見志輝正在收拾行李,月云忙起來穿衣,卻發現衣服不見了,志輝不聽月云的勸阻,收拾好行李出了房門,把月云的衣服隔門扔了過來,說了一聲我走了,就沒影兒了。
初四是志輝跟外邊的那個女人約好“回家”的日子。
可是月云始終沒跟志輝離婚。
月云說,也許我很傻,很笨,可是我知道,我已經不能再生育,如果帶走兩個兒子,重新嫁人,日子也不一定好過。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不舍得把他們留在這里。
月云也曾找婆婆相助,婆婆說咱別惹事了,萬一那邊女的不愿意再訛咱一大筆錢。
五
今年剛入夏,月云丟下孩子去北京打工了。
如果月云在打工的地方能夠碰到一個對自己好的男人。
如果…
那時候,月云就不懼怕離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