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悟恩居士 圖|源自網絡
?【1】他們接吻的聲音，很肆無忌憚
他總是在上午8點出門，傍晚6點回來。偶爾，會在樓下出其不意地抬起頭來看天。
我知道他叫亞杰，在一家進出口公司上班，是一個部門經理，收入不菲，出門也總是西裝革履，一副城市白領的樣子。只是，沒有人會想到他會住在這個城中村潮濕、陰暗的巷子里。
這里經常連陽光都只能在逼仄的樓頂上空盤旋。
我住在他的對面。隔著窄小的巷道，我能看見他。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電腦前為一個網站做文字編輯，電腦桌靠著窗。留給外面的，永遠是一張側臉。
周末的時候，亞杰大多晚歸，每次都和一個女孩一起發出很大的聲音，像調笑，又像在爭吵。我習慣晚睡，隔著窗簾，有時候會看見他們，追逐著上樓，互相指著對吵，或者進房，在窗簾背后熱烈地接吻。
他們愛得很霸道很張揚，我經常被他們攪得徹夜難眠，耳邊能清晰地聽見他們接吻時，像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地吸吮，夾雜著牙齒碰撞時的“咯咯”聲。
或許，是因為我們隔得太近了，近到不可能忽略彼此。
【2】我要給他介紹一個新女友
很多事情似乎是早已注定的。
那個周末，亞杰把不小心弄濕的文件放到窗架上曬，曬到半干時被風吹得四處飄散，有幾頁飛進了我的窗戶，他很著急，在對面的窗戶里大聲地叫。我吃了一驚，趕緊把窗簾拉上，這太突然了，我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他面對面。我躲在窗簾后好一會兒，才覺得有些失態，隔著窗簾說了幾個號碼，是我的QQ號。
我們很快在QQ上聊起來，我告訴他，文件可以還他，但有個條件。
他發過來一個嬉皮笑臉的表情，說，美女要求，責無旁貸。
我回復：我要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不是你現在的女朋友不好，只是你們接吻的聲音太響，吵得我睡不著覺。
很久，那邊才發過來一個歉疚的表情，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愛不愛她。
我愣了，那你為什么還要和她在一起？
半晌，對話框上才出來一行字：也許，是我覺得欠了她，或者是她覺得欠了我，天知道呢。
看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的手指僵在鍵盤上，半天忘了動。品了一口清茶，才回：那好，我安排朋友和你見面，順便把文件帶給你。
【3】失蹤的王子
咖啡廳外面，我木木地站著，隔著落地玻璃看里面的米藍和亞杰。米藍很高興，一直纏著亞杰說笑個不停，亞杰則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米藍來找我，一臉興奮。一番長篇大論后，終于對我的言不由衷起了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你喜歡亞杰嗎？
我定定神，把杯子握在手心里，怎么會呢，如果我喜歡他就不會把他介紹給你了。米藍幽幽地說，也是，可是他似乎有女朋友了呢。
我笑了，打開了和亞杰的聊天記錄，指給米藍看，他其實并不愛他的女朋友。我又微笑著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傻丫頭，你暗戀人家都兩年了吧，現在又有我牽線，你這不算橫刀奪愛。
米藍是早于亞杰之前的鄰居，當亞杰搬來的第一天，她就咬著我的耳朵說，這個男人真帥，讓人著迷。
米藍終于笑了，太年輕的女子，難免喜形于色。她說也許他真的喜歡我吧，他見到我還吃了一驚呢。我看著她，認真地點頭，一定會的，守得云開見月明嘛！
米藍笑了一下，又關心地問，那你呢，還在等你那個失了蹤的王子？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的王子？如果公主已經不是公主，那么，她愛的人還算不算王子？
【4】王子的老套故事
那時，我們都還是十六歲左右的年紀，我、我的王子、安寧，以青春為名義的三人行。只不過，那樣的年紀，終歸免不了一些老套的故事，我喜歡的人，也是安寧的王子。只是這個王子似乎很糊涂，也許是太貪心，他始終沒有選出他的公主。
王子喜歡集郵，喜歡把花花綠綠的郵票一片一片夾在集郵本里，和我們一起歡天喜地地看。不知道我和安寧誰先開的頭，我們偷偷地較上了勁，到處搜集郵票送給他，誰的多，誰的美，便覺得自己占了上風。
直到有一天，安寧從一個女孩家里偷了一套珍貴的紀念郵票被人舉報，并被學校勸退，我們三個人的這種關系才宣告結束。
自尊心頗受打擊的安寧離開了這個小城，隨后的一周，我也隨著家人移居到別的城市。
【5】米藍的愛情夭折了
有天，米藍突然紅著眼睛來找我。我問她怎么啦，她便撲到我的懷里哭，說亞杰拒絕她了，他說他不愛她。
我用手指把她眼角的淚小心地拭去，說怎么會呢，你亂猜的吧！男人有時候忽冷忽熱很正常。
米藍搖頭，不是的，他親口對我說的。
我的心一緊，疼痛像蟲子一樣鉆入心臟，他真的那么愛他以前的女朋友嗎？于是，我再也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米藍。
米藍像小孩一樣在我的床上躺了一天，直到天色微暗，才一臉傷心地離去。
我在夜幕降臨時分抬頭看了看對面的窗戶，那里一直閉著，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接吻的聲音。
【6】我的身體像蓮花綻放
晚上，我在外面吃了晚飯，心不在焉地返回租屋，黑暗的樓道，一個黑影猝不及防地從后面擁過來，夾著一身酒氣，我嚇得叫出聲，聽見那人說，別怕，我是亞杰。
我下意識地側過身，他以為我是怕他身上的酒味，頓了一下，又把身體貼上來，這次帶著粗重的呼吸，他說，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后便軟了。亞杰一邊抱著我，一邊捉著我的手，讓鑰匙在鎖孔里轉動，把門打開。我不由自主地隨著他，從一片漆黑走進另一片漆黑。我們自始至終沒有開燈，亞杰想開，被我阻止了。黑暗里，我才會感到安全。
我們呼吸對著呼吸，身體對著身體。我的身體像一朵等待了許久的蓮花，在黑暗里一點一點地綻放。等亞杰熟睡之后，我小心翼翼地從他懷里掙脫，提起收拾好的行李，輕聲地離開了。
【7】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之后，我回過小巷幾次，每次都沒有進屋，只是站在巷口，對著亞杰那扇時開時閉的窗戶失神良久。窗戶閉著時，我會想，他會在哪里呢，在公司，還是在他女朋友那里，或者，在米藍那里？窗戶開著時，我會想，他是孤身一人，還是有女友相伴？他還會在窗簾后親吻嗎，和她，還是和米藍？那些親吻的聲音是否還如以前一樣，隔窗可聞。
直到有一天，我居然在街上遇見了米藍，她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信步走過來，意味深長地說，暖姐，你做了整容手術了？變得漂亮多了。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神里已經多了一種淡定和安然，還透著一股微微的涼，不似以前那么單純可愛了。
我聽了有些恍然，我還不習慣別人說我美。
米藍問，你真的不準備見他了嗎？那個亞杰？
我停住，搖了搖頭，不了。
可是他，真正愛著的是你！米藍猶疑著說道，而且，即使是他知道你有一半臉都被毀了容之后，他依然說他愛你。有次他不停地對我說他愛你，我一時氣急敗壞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可他說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你就是蘇暖，他說他很早就認識你。要不然你以為以他的收入，為什么要住在這樣的破巷子里？
我一驚，心就那么疼了一下。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可惜，也有他還不知道的，那就是在那夜之前，他的前女朋友曾經來找過我，說她有了他的孩子，而這個前女朋友，就是安寧。因此，我只能選擇離開。
【8】結局
半年后，廣州。
一個陌生的QQ號加了我，然后，對話框里跳出來一段話：蘇暖。我是安寧。我從亞杰的電腦里找到了你的QQ號。
我打不出字來，對于她，我無話可說。正要關掉QQ時，她又發過來一句話，亞杰死了。
我愣住了，手指顫抖著，好不容易才在對話框上打了四個字，怎么回事？
安寧說，你走之后，亞杰瘋了一樣找你，結果，被車撞了，后來查明，那個肇事的司機，是米藍請的。
我聽到淚水流下來的聲音。
曾經，我在這個大城市偶遇亞杰，也就是我和安寧的王子。我對自己說，要把完美的自己獻給他，所以，在我存夠錢做好左臉的整容手術之前，我沒有向他靠近。可是，當我聽到他和安寧接吻的聲音后，終于無法再按捺了，只好介紹單純的米藍和他認識，企圖擾亂他們的感情生活。
不想，我卻因此把我們的感情推向深淵。而且，還加上米藍。
其實，小時候，我并沒想過真的和安寧爭亞杰，只是，那次安寧偷的正是我的郵票，而那套郵票，是我父親的珍藏，我被氣急敗壞的父親隨手拿起的水杯砸到左臉，水杯里，是滾燙的開水。
那次事件后，我覺得我已經有了足夠的權利去占有亞杰，因為我比安寧失去的要多得多。我寫了匿名信，向學校舉報此事。若干年后，我到了上海尋找亞杰，我的王子。卻沒想到，我的自私和愚蠢，最終也沒能成就這個王子和公主的愛情童話。
QQ那頭，安寧還在像祥林嫂一樣自顧自地說著話，而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