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不是正常人的思維，”碧翹說。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我在朋友圈發的那段話：“生完孩子后落下了愛哭的毛病。這一不小心又被這個媽媽弄哭了……”, 還是我轉發的那篇文章。
那篇文章題為《多年之后，請你自己還擊》，是一個媽媽寫在兒子幼升小考試失利之后，當班上有同學嘲笑他“你果然很笨”時：“現在已經是深夜，你睡了，媽媽卻睡不著，坐在電腦前寫下這些……”
我會轉發這篇文章不是因為我們也準備去報考這種錄取率不到7%的超一流學校，而是因為它很真實，那個媽媽竭盡心力后的痛苦與堅強仿若觸手可及......
我會掉眼淚是因為一個不到6歲的孩子已然學會了看臉色，已然有了不可觸摸的話題（傷口）。懂事的孩子總是格外讓人心疼。
我沒有去問碧翹她到底所指為何，因為不管她嗤鼻的是哪點，她似乎都有道理。
世界上哪有那么清楚的對與錯，無非是人們根據自己的經歷來做的判斷。不然，為什么一樣米養百樣人？難道壞人就是愿意當壞人？每個人和世界相處的方式是不一樣的（命？），一個人的蜜糖是另一個人的毒藥。
首先，作為我老師級別的人物，她知道我當年剛畢業時是如何跌跌撞撞、摔打得鼻青臉腫。明明自己當年是打落牙齒往肚里咽的主兒，現在卻扯著“媽媽”這面大旗多愁善感。“矯情，”我想象著她一挑柳葉眉斥道。
還好，只要不是“慈母多敗兒”就不算真的夢魘。
據說，生孩子的疼痛相當于20根骨頭骨折。估計我是在痊愈的過程中發生了點“變異”。
其次，就她自己的經歷而言，她真不一定能理解為什么這個媽媽要殫精竭慮地把孩子送進那所著名的小學。
?碧翹的故事
碧翹說自己“現在不需要將就誰。”這倒不全是自戀。
她算是過成了很多同齡人希望的樣子:兩口子身體不錯；退休后，想去哪個國家，拔腿就走；冬天在海南，夏天在京北水庫旁的法式花邸，偶爾去通州打理一下小院里的花草蔬果。
退休前，她是一家著名官媒的資深編輯、記者。可是，她自己并沒有讀過大學。再說時代的原因，她也不屬于才女一掛的。在他們那個時代，上大學可比現在難太多了。
不過，眼光是大學老師教不了的。家境不錯，能說愛笑還眉眼動人的她給自己挑中的夫婿是一個個子不高、外表木訥的寒門學子。
“你當時是看中他是大學生，而且工作不錯嗎？”我曾經問過她。“是才子，而且是（國家級）大報，”她認真地糾正我道。
后來，因為才子的關系，她調到那家大報當接線員。在工作之余，她自修了文憑。待到他們的兒子呱呱落地時，她也具備了加入采編隊伍的資格。再后來，才子步步高升直到社領導，她也穩扎穩打，挨個兒收獲自己業務領域里的各個獎項，知名不火地游刃有余。
在聚會上，我碰到過好幾次有人或直接或隱晦地說她是靠著家里那誰誰誰才有的今天。每次，她都認真地回復：“我是靠的我自己。”沒有人接下一句，但即便是我也看得出，那些人的想法不會因為她的回答有絲毫改變。
我倒是相信她的。
我聽過她太多的故事，也旁觀過她對一些事情的處理。她真的是一個非常會經營的女人。
例如，才子如假包換，但木訥也是真。文人相輕，憑什么他啥背景也沒有，卻能不被自身條件束縛，發光發熱而不被埋沒？因為他有一個好賢內助啊。他會干不會說，她比兩個他加在一起還會說；他讀書太多，有些事情即便是那個理兒也說不出口，她的書讀得不多但夠用，說起話來沒那么多顧忌卻能在情在理。
“該爭取的，就得爭取，”她說。
可有的事情還真不好爭取，例如她寶貝兒子的學業。
也許是資質，也許是那兩年正好是兩口子事業的關鍵期，反正那個像他爸一樣規矩踏實的小帥哥的成績就是不理想。
一晃眼就該高考了。臨陣磨槍倒是下力氣了，但即便北京的高考錄取分數線有先天優勢也眼見著是不能進二本的。
于是，碧翹做了個決定，幾乎驚著了所有人：她讓兒子填報了一所很多北京人沒有聽說過的外地行業大學。不愿意到外地讀書的不僅是上海人，北京人也一樣。
那個時候的碧翹沒有現在這么咄咄逼人，但一樣的好強和自信。真正的自信不是籠統地自我感覺良好，而是有打好任何一把牌的底氣。
孩子成績不夠理想是事實，現在能改變嗎？來不及了。既然來不及了，咱們就看看什么是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出路。既然找的是出路，那就不要想著“是不是在北京”這些有的沒的了，除非孩子自己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當然，后來我們都知道了，碧翹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那次也不例外。
那所大學雖然不在北京，但在一座很漂亮的歷史文化名城；雖然不太多的北京人知道，但人家不僅是堂堂正正二類重點，而且在自己的行業里也是數一數二，培養了很多該行業的骨干。
更重要的是，碧翹認識校領導。“如果他喜歡自己的專業，甚至愿意深造，讀研和分配一個好工作都可以，”她說。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不喜歡，碧翹做好了給他在北京找一份工作的準備。她有信心用四年的時間安排好一切。
是，就是這個問題，為什么那個媽媽要像“賭博”似地拼一把？難道他們這么一拼就戰勝了那些準備充分的孩子就正確了？
時隔幾天，我已經可以更加平靜地來審視那位媽媽在文章里敘述的經歷。她到底是為什么突然起意要去報考那所錄取率只有7%的小學的呢？既然那些輔導班都認為她努力得太晚了，她又憑什么認為自己的兒子拼一把就可以成功？
這個媽媽可圈可點的地方顯而易見：制定有效的學習計劃；控制自己的情緒；激勵孩子發揮潛力，挑戰自我；引導孩子正視自己的能力；幫助孩子面對生活中不如意的人和事。
但她是不是其實可以避免這一次的失敗呢？父母不是保護傘，但可以是過濾網，幫助孩子避開不必要的干擾，甚至傷害，健康自然地長成他自己。
如果想做，就早做準備，踏踏實實努力，讓孩子體會成長，也體會成功的快樂。如果沒有早做準備，就要盡量客觀地評估孩子，控制自己的貪欲，尤其不要太在意結果。“來，媽媽陪你嘗試一個比較難的游戲”就好。
凡事早做準備，但不要盼望孩子出類拔萃。
碧翹的兒子畢業后回到北京一家主流媒體從事錄音管理方面的工作，和他的專業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是，因為踏實負責，他在工作三年后被提拔成部門領導。
后來，在碧翹的張羅下，他娶了一位家世不錯的漂亮女孩。現在，兩人的孩子都已經是活潑可愛的小學生了。每年寒假，他會自己打飛機到海南和爺爺奶奶住上一段時間。
智慧家長：他們覺得孩子身上的優點、缺點都是特點，他們承認孩子身上有一些需要調整的部分，但是認為內向的孩子可能更沉穩、敢表達和父母不同意見的孩子更有想法……他們覺得不盯著孩子的缺點嘮叨，強化孩子的優點就是弱化其缺點。
那個媽媽也許會笑我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也沒有推銷碧翹版幸福之意，只是想說生活有很多種可能，合適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匹配能力的企圖心，再加上永不停歇的努力，才不會把自己逼入死角。
御風說：“想要在這個薄情的世界里過得深情一些，所以選擇了生孩子。”
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個悖論是，很愛孩子的我們也許怎么做都會有遺憾。既然如此，不如慢慢陪著他長大，讓他自己做決定。
文中的小男孩，我想起楊絳先生的一段話：“一個人經過不同程度的鍛煉，就獲得不同程度的修養，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搗得愈碎，磨得愈細，香的愈濃烈。”
雖然你的磨練比很多孩子來得早一些，但誰知道不是福氣呢？希望你能學到你媽媽的堅韌。
至于幾年后，你要不要“回擊”，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曾如此期望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
**文中未特別注明的圖片來自電視劇《歡樂頌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