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鹿鳶坐在桌案前,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寫著什么。屋內放著莫扎特的弦樂曲,他一邊聽,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為了愛馬市即將舉行的的珠寶設計展,最近他總是沒日沒夜地趕稿子。伴隨著低沉悠揚的音樂聲,他的頭不自覺地開始往下低........
“一、二、三。”一陣女聲響起,話音剛落,鹿鳶的頭倏地埋進了稿堆里。
“你菠蘿個蜜桃,終于睡著了。”女孩吁出一口氣,頃刻間幻化出人形。她看了眼墻上的鐘表,每次鹿鳶都會在這個時辰累趴下,陶陶總是掐準時間再出場,招招中的,屢試不爽。
肚子猶如拉響警報般“咕咕”響起,陶陶朝屋里晃了一圈,碎念念道:“這里沒有,這里也沒有。沒有,沒有,還是沒有!”連續幾天,她對鹿鳶家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這么大的房子,怎么會連一個硬幣都沒有呢?!
“人類真奇怪!”陶陶環顧四周,俄頃,她將目光停留在了鹿鳶的身上:“哼,我就不信你身上半毛錢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探進了鹿鳶的口袋,可里面空空如也。
還能藏在哪兒呢?我左摸摸,右摸摸。就在她上下其手,準備要將鹿鳶的身子全都摸了個遍時,一雙纖長的手猛地制住了她。
昏暗的燈光下,陶陶看到了他森冷而銳利的眼神,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朦朧睡意。
“你是誰?”鹿鳶擰起了眉頭,警惕地問。
“我、我、我不是小偷,你別誤會啊。”
“不是小偷,那你剛剛在做什么?”鹿鳶一臉鄙夷道。
“我、我在摸你的身體。”
一聽這話,鹿鳶明顯一怔,然后鉗制住她的手就捏得更緊了。
陶陶委屈得皺起了八字眉,人類不是說誠實是種美德嗎?怎么她實話實說,卻受到這種待遇?!
“你還不老實交代,你為何要潛入我家,想劫財還是....”話音一頓,鹿鳶低頭看了看自己半敞的衣衫,心下了然:“咳,你這人真是色膽包天、財迷心竅,看來我得把你交給警察處置。”
什么?報警?!陶陶覺得自己好歹也是一只修煉了百年,具備著萌萌噠氣質的精靈,憑什么等到她終于變成人形,想要來享受享受那夢寐以求的人類生活時,就風水輪流轉,世界變了樣了?!這男人不僅不對她頂禮膜拜,還想抓她進警察局,陶陶突然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深深惡意。
于是,她抬腳狠狠一踩,伴隨著鹿鳶的悶哼聲,猛地搶過他手里的電話。
“我不是小偷,我是一個物件精靈。我只是餓了才搜你的房子和身子的,你別報警。”
“物件精靈?”鹿鳶嘴角抽了抽,他覺得這姑娘肯定忘了吃藥,沒準還剛從瘋人院偷跑出來。
“你不信?”鹿鳶看陶陶的眼神讓她有種錯覺,好像此時此刻她的臉上正寫著“深井冰”三個字。
她眸光微轉,雙手立在胸前念了幾句,頃刻就化作一縷白煙鉆進了一個儲錢罐里。
鹿鳶揉了揉眼睛,確定他不是看錯,也不是活見鬼后,額上蹭蹭地冒出了冷汗。
他壯起膽子,小心翼翼挪步到那個儲錢罐面前:“你....你真的是儲錢罐?”
“對啊,這回你信了吧?”罐子里發出了甜美的女聲,她說她叫陶陶,因為是陶瓷做成的儲錢罐,所以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作為一個物件精靈,一直以來她都安靜地呆在他家,不過最近因為吸收了足夠的日月靈氣,所以有了說話的新技能,還能變出人形。
“啊....那你可真是不一般啊。”鹿鳶朝它東瞅瞅、西看看道。
“哼,那當然!你這個凡人還不快點將你的硬幣全都拿出來,讓本精靈好好享受享受,興許我就會廣施恩澤.....咦?你這是要把本精靈拿到哪里去?!喂喂喂。”
陶陶被鹿鳶拿在手里,根本動彈不得。只見他在她的肚子里掏來掏去,天旋地轉間,她被倒立了過來。
“咚隆隆”,陶陶感覺到自己肚子里裝了十多年的硬幣全從嘴里吐出,盡數掉在了地上。
想著自己作為一個萌萌噠的精靈居然被一個凡人開膛破肚,陶陶覺得叔可忍,嬸不能忍!
可是同學,你為什么拿著我往門外走啊,你究竟想干嘛啊?!
陶陶的心里油然生起一股不安:“鹿鳶,你想帶我去哪里?”
“沒去哪兒,我要把你摔碎、扔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冰山臉龐的他,十多年來陶陶也沒見他笑過一次。
可這次的笑,卻讓她覺得格外毛骨悚然。
02.
“你憑什么把我扔掉!”陶陶發出殺豬般的叫喊聲,卻聽到鹿鳶淡定地解釋:“風水師傅說我剛搬的新家風水不好,容易惹來不干凈之物。我原本還不信,可現在看到你,我信了。”
救命啊。那個風水師是個冒牌貨好嗎?!就因為這地風水格外好,她接收了此地的日月靈氣才茁壯成長,修得正果,終于成為了萌萌噠的會說話精靈好嗎!
可對于這些,說再多,鹿鳶也是不信的。
就在鹿鳶要撒手將她扔進垃圾桶里時,陶陶厲聲道:“你敢!我可是知道你屁股有紅胎記的女人,你敢扔我,就不怕我到處爆你料嗎?你這個愛穿豹皮內褲的悶騷男!”
鹿鳶拿著儲錢罐的手抖了抖,然后想要故作鎮定地來同她談論隱私的重要性,卻突然感覺手上的罐子正在漸漸發燙。
俄頃,一陣白光乍現,鹿鳶不禁瞇起了眼,等再次睜開時,懷里的儲錢罐又幻化成了人形。
陶陶被鹿鳶摟在懷里,在他的錯愕下,皺起了好看的月眉,猛地將修長的指甲撓在他的臉上。
“混蛋,你居然想摔死我!”
打鬧間,“哐當”一聲,兩人摔倒在地。鹿鳶冰涼的嘴唇擦過她的臉頰,陶陶的臉霎時漲成了豬肝色,鹿鳶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慌亂,不過轉瞬即逝。
他面色微怒,一把將她推開。心想:這個女人趁他睡著時便對他上下其手,現在又對他生撲活推,簡直可怕,決不能留下她!
“請你即刻、馬上、迅速消失在我面前。”
陶陶雙手環胸,哼,她可不能就這么走了。被趕出家門這種事,多丟精靈界的臉啊。于是她看著鹿鳶,滿臉寫著“我拒絕”。
“你給我滾!”
隨著鹿鳶的一聲令下,兩人的拉鋸戰再度打響。陶陶被他推到了門邊,她眸光一轉,摳著門沿的手順勢往回縮:“好啊,我走也行。”
只見她朝他甜甜一笑,然后轉眼間,氣成丹田,猛地朝外面大喊一聲:“大家都來看啊!現代陳世美轉世投胎啦,誰來為我做主啊?!”
你也太拼了吧?!鹿鳶正驚詫間,卻見左鄰右里們聞聲后都紛紛探出頭來觀望。陶陶憑借自己的“奧斯卡”演技,一時間,使得鹿鳶從社區里的先進好青年,成了朝秦暮楚的渣男代表。
見這陣仗,手忙腳亂的鹿鳶立即將她塞回屋子:“算你狠,只要你不再出去外面亂說話,我就答應暫時收留你。”
看著他重新板起的俊臉,陶陶伸手牽起他的小指。兩指一鉤,大拇指一按,蓋章完畢!
陶陶想:這下子,你再也趕不走我了!
03.
兩人達成協議后,陶陶就吵著要出去玩。鹿鳶生怕她單獨出門會整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嚴令禁止她的出行。
“鹿鳶,本精靈屈尊降貴求求你了,你就讓我出去玩玩吧。”
“不行。”
“你看,美的人已經出門逛街了,丑的人才留在家里悶出跳蚤來。你看我那么萌,就讓我出去吧!”
“.......”
陶陶每天都會這樣和鹿鳶大戰三百回合,可都在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威嚴”下,敗下陣來。
這天,鹿鳶回家時就看見她穿著一條粉色連衣裙,獨自站在天臺邊看外面的車水馬龍。
她注視著前方,臉上帶著一絲落寞的神情:“我只是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看看那電視機里描繪的外面世界,是不是真的如此精彩神奇。”
聽她這么說,鹿鳶琉璃般的眸子顫動了下。他忽然意識到,雖然陶陶是一個精靈,但如今變成人類的她也有選擇自由的權利,不是嗎?在這一刻,鹿鳶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他想,也許他對這個女孩是不是太苛刻、太武斷了?
鹿鳶覺得自己的腦門一定是被驢踢了,不然怎么會答應陶陶帶她出來玩。
內衣店里,他把頭上的棒球帽再次壓低,卻聽到旁邊笑靨燦爛的女孩第N次扯著嗓子問他:“鹿鳶,我穿這件好不好看?這件呢?”
鹿鳶的冰山臉黑了黑,面對眾人看向自己那曖昧不明的眼神,又紅了紅。
陶陶興奮地挑選內衣,這是她第一次逛街,一切新鮮的感覺都讓她覺得特別美好。
一旁的導購員保持萬年不變的微笑,問:“小姐,你是什么罩杯?我可以幫你拿來試試。”
陶陶犯難,伸手拉了拉鹿鳶。鹿鳶的心中頓時有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果然......
“鹿鳶,我是什么罩杯啊?”
一旁的導購員臉紅了紅,在職這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開放的情侶。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鹿鳶尷尬地咳了聲,甩下一句“你看著辦吧”便溜出門去。
原本只是離開一陣,可沒想到等他再進店里時,陶陶卻不見了。最終,他在附近的一間彩票店里找到了她。
鹿鳶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拖:“你怎么跑這兒來?出門時我不是跟你說過要跟緊我嗎?一轉身你就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還是為了刮彩票,你就那么愛錢?”
“我是一個儲錢罐,愛錢是我的本能,這有錯嗎?”陶陶甩開他的手,委屈道:“我剛剛一出來就見不到你,到處找你時才經過這家店。老板說這是福利彩票,買了既能做公益,又能賺錢,我才跟著他進來的。”
鹿鳶聽完不禁一怔,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么了。平時凡事都淡定面對的自己,現在為何會為了她大動肝火,難道只是因為不喜歡她整天將錢掛在嘴邊?那剛剛以為她不見時的驚慌、失措、甚至自惱的那些情緒又是什么鬼?!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突然,陶陶彎腰蹲在地上,嚇得鹿鳶一個箭步趕了上去。
陶陶低聲說:“我沒事,我只是餓了。”肚子應時地咕咕響起,鹿鳶想帶她去飯館,可她卻說:“我不吃食物,只吃這個。”她指了指鹿鳶手里攥著的零錢,眼里閃著欲望的光芒。
自從她變成人形后,胃口大漲,可鹿鳶卻很久沒給她投喂硬幣,這讓她這幾天可餓壞了。
之前在他家找不著錢,那現在就直接搶好了!
剎那間,眼看她就要猶如餓虎般撲過來搶錢,鹿鳶連忙把手背到身后,抵住她的頭,徒留她撒著兩只手在半空,嘴里嚷著:“給我給我!我愛錢!我要吃軟妹幣!”
“你冷靜點,這些錢吃進你肚子里,真的好嗎?”
陶陶思索了下,撇了撇嘴巴:“鹿鳶,你不會想餓死我吧。我們可是按了手印,做了革命友誼十多年的老同志啊。”
鹿鳶皺眉頭:“可你現在是人,不是儲錢罐,不能吃錢。不然,我把錢重新放進你那個罐子里,是否可行?”
陶陶雖然幻化人形,可她的真身還是保留下來。
“可以。”陶陶朗聲答應,卻聽鹿鳶話鋒一轉:“不過,你得在我家當女傭,24小時待命,每天供我服務。”
“為什么啊?!”
“你以為我的錢是白給的,嗯?”
看著鹿鳶臉上露出的狡黠笑意,陶陶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坑里。
04.
還記得十多年前,一個下雨天,陶陶第一次遇見鹿鳶。
當時的他還只是個小男孩,跑到小店里來買雨傘,店主是個頭發斑白的老婆婆,她把傘遞給他,順便把儲錢罐也一起送了出去。
那天是買一贈一活動。
她到現在還記得他當時不屑的表情,一個粉紅色的儲錢罐,確實和少年面癱的他氣質不符。
小小年紀卻總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過了這么多年,還是這個樣子。
自從被他知道自己是個愛吃錢卻只拉翔的儲錢罐后,鹿鳶就開始無時無刻地壓榨她的勞動力,這可累壞她了。
“這個混蛋,總有一天等我變成上等精靈后,一定集日月靈氣讓你深深折服,乖乖跪在儲錢罐下,求我饒恕你。”
一想到他乖乖求饒的模樣,陶陶就滿足地笑出了聲,隨后便聽到鹿鳶懶洋洋的聲音飄了進來。
“陶陶,我餓了,飯煮好了嗎?”
“快好了!”陶陶一邊回他,一邊憤懣地哼氣,砧板上的肉被她用菜刀剁得鏗鏘響。
電視機里新一期的彩票開獎結果即將公布,陶陶從廚房里溜了出來,看著電視機里的主持人挨個兒念完所有的號碼,她嗚呼一聲,栽倒在沙發上。
“人類發明的這個叫做彩票的東東真不是個好東西,為什么我都抽不中!”
“被你抽中那還得了,你想把所有鈔票換成硬幣塞進你的儲錢罐嗎?那你以后就不是笨死的,而是撐死的了。”
被錢撐死也是人間的一樁美事啊!陶陶陶醉地想。“等等,為什么我會笨死?”
“因為.....”鹿鳶剛想回答,卻突然想起了什么,畫著設計稿的手驟時停下:“我倒想問問,你買彩票的錢從哪來的?”
陶陶一聽,立馬躲在沙發枕后面囁嚅道:“那個....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鹿鳶翻了下自己的錢包,怪不得最近總覺得自己鼓鼓的錢囊怎么變癟了,原來......
看到他青筋暴綻的模樣,陶陶立即迅速化成一縷煙,鉆進了儲錢罐里。
又來這招?鹿鳶輕描淡寫地用眼角掃了下那個安靜擺放著的儲錢罐,然后慢慢地開始把里面的硬幣一個個地摳出來。
他的嘴里發出陰惻惻的聲音,讓身為儲錢罐的陶陶不禁縮了縮。
“你確定不出來嗎?等我掏光你的錢,你就出不來了。沒有錢就沒有靈力,沒有靈力就沒有人形,沒有人形就沒有自由,沒有自由就沒有....”
好癢好癢。他的手略帶涼意地拂過陶陶的壁沿,她再也受不了了,呼地一下幻化出人形。
“鹿鳶,你這個變態!”陶陶大喊,卻被他猛地拉近眼前。
他的目光真摯萬分,長臂一揮,陶陶以為他要打她,連忙閉上了眼,卻見他只是默默抽走了她背在身后,手里攥緊的那些彩票。
耳畔傳來了他微微的嘆氣聲,陶陶回過頭,就看見他那燦若星子的眼瞳正看著自己。他將她散落的鬢發攏回耳后,聲線清冷,可里面卻帶著些許無奈,甚至是寵溺。
他說:“下不為例”。
05.
明天就是珠寶設計展的開幕,可當晚作為此次展覽主設計師的鹿鳶卻突然被通知,設計展的珠寶被人盜走了!
監控視頻里躡手躡腳徘徊在展廳里的人,竟然是陶陶。
鹿鳶目光凌厲地瞥了她一眼:“你究竟是不是偷寶賊?”
“昨晚有人發短信跟我說,你在這兒。我見你那么晚還沒回家,就出來找你。我真的沒有偷珠寶。”
鹿鳶沉思片刻,說:“可當晚就只有你一個人出入過展廳。陶陶,我知道你愛錢。只要你說實話,我們不會為難你。”
“我真沒有!”他居然不相信她,陶陶覺得心里有一處地方正微微泛疼。
“我家里那個‘水晶之戀’也是你偷的吧?那是我設計過的最珍貴的珠寶項鏈。”
“我沒有...”她剛想解釋,卻見許多警察一擁而入,將她團團圍住帶回了警局。
“鹿鳶你這個渾蛋,你給我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陶陶對著獄房外第N次破口大罵,儼然一副秦香蓮控告負心漢的即視感。
就在她罵得正酸爽間,一股濃煙就地升起,嘭地一下,引入眼簾的是一個膚白貌美,長相妖嬈的女子。
能在獄房里悄無聲息地潛入,陶陶下意識地朝她打量了兩眼,沉聲問:“你也是精靈?”
“作為一個儲錢罐,你還是很聰明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快把‘水晶之戀’交出來,興許我一高興,就讓你多活一陣子。”
陶陶昵了她一眼,想來昨晚的那條短信就是這個女人發給她,目的是讓她當替罪羊,而她則可以順理成章地盜走所有珠寶。
“你為什么這么做?”陶陶不解。
女人的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輕輕一吹,一根鑰匙就落在她的手上。她說,這是她的真身,一把鹿鳶親手設計的金屬鑰匙。
“是他締造了我,而你,只是個比我晚認識他的小三。憑什么每天在他面前東晃西晃?!”
陶陶語塞,沒想到一不留神,自己倒成了電視劇里的小三,正宮娘娘打上來了,略施小計就使她鈴鐺入獄。這要把她擱在古代背景,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第二集呢。
正思索間,獄房門口突然嘩啦啦涌進一群人,為首的竟是鹿鳶。
他繞過陶陶,在她身上點了下,便徑自走向了警長:“真相已經大白,謝謝你們提供給我追蹤探聽器。”
納尼!這個男人居然腹黑到往她身上裝探聽器,而她堂堂仙力十足的精靈竟然毫無所察,這不科學!
鹿鳶將她一手牽過,徒甩下句:“后面的事你們處理。”便揚長而去。陶陶看著他冷峻的側臉,焦躁的心莫名地就安定了下來。
直到后來,陶陶問起此事,鹿鳶才對她說,根本沒有什么‘水晶之戀’。
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為了釣出那個幕后黑手。既然她可以發短信給陶陶,那這人事發之后,必定會潛伏在他們左右,等著看陶陶被抓的這場好戲。
而他,當時根本就從未懷疑過她:“你雖然愛錢,但有這心,也沒那膽。要有,也是一慫膽。”
陶陶氣絕:“你這哪是信任我,明明就是貶低我啊喂!”
06.
珠寶設計展終于圓滿落幕,可鹿鳶卻在離場前暈倒在地。陶陶看著他蒼白的臉,驚慌道:“鹿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連日來的加班加點讓鹿鳶硬撐到底,終于在最后一刻土崩瓦解。助理小千迅速在鹿鳶的口袋里拿出備用藥,讓他服下后便令眾人送他去醫院。
小千擰眉道:“鹿鳶他的工作量大,長期以來積下了些職業病,所以衣兜里常備著藥。你作為他的女朋友,難道都沒注意到嗎?”
陶陶訝然:“你...誤會了吧,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小千笑道:“怎么可能,我認識鹿鳶這么久,他對人永遠一副冷冷淡淡的態度,可遇見你后便著實不同了。那天我們在工作室里調侃他交了女友就性情大變,他都沒否認,只默默地聽我們自顧自地吹拉彈唱。”
聽著小千的話,陶陶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般的甜。
她推開門,看見病床上的鹿鳶已經醒了。醫生說他是太過勞累,餓暈過去的。
她紅著臉,看著鹿鳶把她買的海鮮粥全吃光了。剛想說些什么,卻見他又繼續畫起了設計圖。
“設計展結束了,還...還要忙嗎?”陶陶支支吾吾道。
“對啊,想設計一副...”他抬頭看了眼陶陶,不禁噤聲,繼續埋頭畫稿子。
陶陶尷尬,也對,他在工作時總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可一想到剛剛小千跟她說的話,又忍不住開口:“鹿鳶,我聽說....”
“嗯?什么?”
陶陶剛想鼓起勇氣繼續,卻被一個鈴聲打斷,是工作室打來的商務電話。
陶陶看著他認真的神色,心里不禁黯淡了幾分。在鹿鳶的世界里,工作永遠是擺在第一位,像他這樣的勞模,哪有心思想其他。被同事調侃,應該也只是懶得解釋罷了。
這樣想想,不知為何,陶陶覺得自己的心突然變得好難過.....
于是,當她在設計展閉幕晚會上看到鹿鳶被眾人圍著,盡情地跟大家碰杯喝酒時,她便也接過眾人的酒杯,來者不拒地開始喝起來......
當鹿鳶找到她時,陶陶已經喝得醉醺醺,敢情連曲線都不知道該怎么走了。
因為喝了酒沒法開車,卻又到處打不到一輛計程車,無奈下,鹿鳶只好將陶陶一把背上。
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人生中會出現像今天這么窘迫的一幕,雙手背著她,脖子上還掛著她的那雙粉紅色高跟鞋。
“你下次再敢喝那么多,我就把你那個破罐子給扔了!”
“別扔啊,嗝,你怎么總對我那么兇呢?”陶陶雙手環在他背上,像八爪魚似地抱得更緊了。
“小千他們說我是你的女朋友,你為什么不否認?我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啊。女傭人還差不多,每天幫你做這做那,還沒工錢拿。嗝,鹿鳶,你到底有沒有那么一丁點地喜歡我?有沒有,到底有沒有.....”
她自顧自地問著,像極了一個要賞糖吃的孩子。鹿鳶低著頭靜靜地聽,長廊街頭的風兒輕輕吹起,吹亂了他的發絲,也繚亂了他的心緒。
這條路看起來很漫長,可他卻突然很想就這么靜靜地走下去..........
07.
陶陶半夜醒來時,只覺得腦袋漲得發暈,等她發現此時的自己是躺在鹿鳶的床上時,就更暈了。
身邊的床位并沒有人,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卻看到桌上放著一大堆已經刮過的彩票券,可這些并不是她買的。
疑惑的她走到了客廳,只見鹿鳶正耷拉著腦袋,畫他那副新的設計圖稿。
“你怎么在這兒?”
“還不是因為你,一回來硬要霸占我的床,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
“不好意思啊,我現在醒了,你回去睡吧。”陶陶邊說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剛想把房門關上,一個頎長的身影卻驀地溜了進來。
鹿鳶一把將她摁在門上,眸光一沉,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際,便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嘴唇。
陶陶從來都不知道,親吻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猶如軟糖般甜蜜地充盈進自己的心里,伴著打鼓般的點點心跳聲,她怯怯地問:“你...你為什么要吻我啊?”
鹿鳶臉上難得地掛起了溫柔的笑,他不回答倒反問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在同事面前不否認和你的關系嗎?
因為,對于人類而言,不否認就等于默認。”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琉璃般的眼眸里映著陶陶的身影,好似她就是他生命中的唯一高光。
“不否認就等于默認。”陶陶的腦海里不斷盤旋著這句話,久久無法散去。昨晚的親吻場景歷歷在目,這讓她今天在家的勞作能力呈負值下降。不是清潔時摔碎了花瓶,就是煮飯時燙到了手。
心不在焉的她既希望鹿鳶下班早點回家,那樣就可以快點見到他,卻也希望他遲點到家,因為她還沒準備好怎么面對他。
真是麻煩的矛盾綜合癥!
糾結間,一條匿名短信傳來:鹿鳶在我手上,趕緊來北亭公園,不然后果自負。”
陶陶嗡地一聲頭都大了,直覺告訴她,這是那個鑰匙精所為!
因為上次偷寶事件,使她耿耿于懷,所以想泄憤報仇。她的靈力不比自己差,該怎么制服她呢?
陶陶思索著,想起精靈法則里曾闡明:如將真身帶在身上,必會靈力大增。
她抱起儲錢罐徑自飛奔過馬路,路邊的車輛疾疾往她身側穿過,場面十分驚險。
等陶陶氣喘吁吁地到了指定地點,卻見鹿鳶站在公園的天壇邊,毫發無損。
陶陶擰著眉,像掃二維碼般朝他身上搜索了一遍:“你沒事嗎?”
鹿鳶疑惑:“不是你找我來的嗎?我能有什么事。”
難道只是一場惡作劇?陶陶暗自想,下一秒,卻感受到一股冰涼觸及自己的脖子,原來是一條銀白項鏈。
項鏈的吊墜做成了精致的銅錢模樣,內壁還刻著T.L的英文字母,是他倆名字的縮寫。
鹿鳶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項鏈,琉璃般的眼眸看著她,真誠的話語一句句地敲打進陶陶的心。
他說:“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以前的我會為了工作而設計珠寶,現在的我寧愿推掉所有邀約,只愿為你設計出這條專屬項鏈;以前的我不屑買彩票,現在的我卻買了一堆彩票回家,只愿真的中了獎可以哄你開心;以前的我不信神也不信仙,現在的我卻愿意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切美好都是存在的。就算你不是人類,我也忍不住想喜歡你。我想這是一種病,得治。”可我寧愿病著,無藥可解。
陶陶聽著他說的話,笑著笑著就流下淚來。她握著頸間的這條項鏈,原先的冰冷已經被她的暖意包圍,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像被一股暖意包圍著。
她看著鹿鳶的朗朗笑意,忍不住一把擁住他,輕聲對他說:“我也喜歡你。”
兩人牽手在公園里散步,突然只聽鹿鳶“咦”了一聲,抬起眼簾,觸目而及的是一間老舊的雜貨店。
鹿鳶傾身上前,試探性地開口:“婆婆?”
店里正懶洋洋織毛衣的老人抬起頭,沖他們微微一笑:“原來是你啊,小伙子。”
看著他和陶陶緊握的雙手,老婆婆調皮地說:“之前聽我的話沒錯吧,拿到那個罐子,是會有好事發生的。”
鹿鳶笑著點點頭:“謝謝你婆婆,因為那個儲錢罐,我確實找到了很重要的人。”
看著兩人依偎離開的背影,老婆婆臉上的笑意瞬間消逝,她抬起手里的毛衣棒在空中劃了兩圈。
隱在半空的鑰匙精驟然墜落在地,原本束縛著她的隱形繩索也被松開。老婆婆淡淡道:“你都看到了吧?他們是多好的一對,望你以后不要再滋生禍端。如有下次,你知道后果的。”
鑰匙精唯唯諾諾地點頭,可嘴角卻露出一絲陰狠笑意。
08.
最近幾天,鹿鳶覺得陶陶總是行蹤難測。
前不久他跟她去Starbucks,正排隊買焦糖星冰樂,轉頭卻突然發現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她不見了。揉揉眼睛,那粉色的身影卻又坐在那兒。
原以為只是自己看花眼,卻連續好幾回都這樣。
忍不住問她究竟是怎么了,哪知道懷里的女孩卻笑著說:“我最近靈力大漲,剛學會了瞬間移動。之前是去廟會看祭神宴,前天是去江邊吹海風。”
鹿鳶冷冷給了她一記眼刀:“瞬間移動?那你秀一個給我看看。”
陶陶明顯一怔,淡淡道:“技能現在不穩定,等下次我再教你哈。”
鹿鳶無聲地抱住她:“下次別一個人去,有我陪著你,不好嗎?”
陶陶悶悶地點頭,她伸手抱緊鹿鳶,將腦袋埋進了他的胸膛。鼻子微微一酸,眼底打轉的淚珠終究忍不住滴在了他的衣衫上。
然后,她趁他還未察覺時,輕輕地將它抹去.......
鹿鳶告訴陶陶,他要去國外參加新一季的珠寶設計大賽。臨行前,陶陶端著下巴,眼神里帶著他所不明白的悲愴與無畏。可她卻一直保持微笑,說:“早點回來,我等你。”
鹿鳶剛往登機閘門處邁出一步,腰際卻忽然一緊,他從未想過陶陶的力氣竟然這么大。她在背后抱住他,終于嚶嚶地哭出了聲,抽抽搭搭的樣子讓鹿鳶嚇了一跳。
她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著涼了,別挨餓了。在那邊記得多喝水,多吃有營養的東西。”
“好好好。”他心疼地揉了揉她頭上的秀發,笑得眉目清明。
陶陶的眼眸中蓄滿了淚珠,可仍舊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恨不得把他整個人都裝進自己的眼里、心上。
鹿鳶走了,一走就比當初說好的多出了大半個月。
陶陶守在家里,她的內心涌動著前所未有的恐懼。最近幾天,她漸漸看不清自己的手。不是視力衰退,而是她的手掌真的在漸漸消失,好像光影一般忽明忽暗,有那么一剎那,她以為自己就要魂飛魄散了。
身體是她自己的,所以她早已意識到自己的靈力正在漸漸變弱。
伸手撫摸那裂痕越來越深的儲錢罐,腦海中像走馬燈般浮現她和鹿鳶發生的種種,陶陶的眼眶沁出了淚珠,她緊緊地握著那條他送她的銅錢項鏈,她覺得自己好累,好難受。
她真的很想......好好地......睡一覺。
鹿鳶回到家時,只看見空蕩蕩的屋子。他四處尋不到陶陶的身影,而那個粉紅色的儲錢罐,正靜靜地擺放在桌面上。
內心有一股不安感像波濤巨浪騰騰涌起,鹿鳶打開浴室的門,沒有。廚房,也沒有。就連她平常最愛去的花架陽臺,也沒有那朝思暮想的粉色身影。
鹿鳶像瘋了似的沖出了門,汽車的鳴聲在他身邊呼嘯,可他卻聞若未聞。他徑自跑到了北亭公園,他想問問那間雜貨店里的老婆婆,是否有見過陶陶。
可令他驚訝的是,原本所在的那間雜貨店,卻變成了一個賣氣球的小攤。攤主告訴他,他在這兒賣氣球十多年了,從未見過什么雜貨店。
猶如被冰窖里的千年池水迎頭澆下,鹿鳶只覺得冷汗涔涔,濡濕了他的背脊。
他抱著那個粉紅色的儲錢罐,像是個迷路不知方向的孩子蹲在了公園的角落里。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鹿鳶欣喜地抬頭,發現竟是那個行蹤莫測的老婆婆。
09.
“婆婆,你究竟是誰?你知不知道上次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去哪兒了?”鹿鳶警惕地看著她,抱著儲錢罐的手又加深了幾分力度。
老婆婆看著他,嘆了口氣:“我是這個世間的精靈使者,負責維持精靈在人間的秩序。”
她的雙手幻化出一團靈氣,將它捧上半空。突然,空中就傳來了陶陶甜美的聲音。
“鹿鳶,我走了,你不要等我。我原本以為可以一生一世陪伴你,可是很抱歉,我撒謊了。我是精靈,你是人類,我們終究殊途有別。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凡人女子,再見了,我親愛的少年。”
鹿鳶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團靈氣,眼框里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
老婆婆說:“陶陶用最后一絲神念拜托我,將這段話帶給你。對不起,如果當初知道今天是這般結局,我一定不會答應她,將她送給你。”
那一年,鹿鳶十二歲。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去上補習社的他不得已跑到了附近的一間雜貨店避雨。雨水灑進了店門口,淋濕了擱在門邊架子上的儲錢罐。當時的鹿鳶看見了,不經意地替它擦拭掉雨水。那溫柔的一笑,至此之后就刻進了陶陶的心里。
當時還是儲錢罐的陶陶用神念告訴精靈使者,她想跟著他,跟著這個看似冰冷,可實際上卻擁有著這世間最暖笑意的男孩。
“精靈使者有義務讓每個精靈去接近人類,這是精靈們修行的必經階段,所以我答應了她的請求。我原以為自己是撮合了一段好姻緣,無奈......”
鹿鳶的手不禁意地碰到了罐子邊沿的冰涼裂痕。難道......
“那天她為了到公園找你,跑得疾,路上撞到了一輛小貨車,人沒事,可罐子卻碰倒在地。罐在人在,罐子出現裂痕,她的靈力便日益消散。她說她學會了瞬間移動,全是騙你的。”
鹿鳶抱著罐子磕磕絆絆地跌回到家,腦海里盤旋著精靈使者對他說的話:“她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
屋子里仿佛還存留著她的清新香氣;花架旁她好像仍站在那兒,拿著澆水壺對著他淺笑艷艷;廚房里好像還傳來她被嗆到煙的抱怨聲:“鹿鳶,你這個壞蛋,還不快過來幫我!”
鹿鳶抱著傷痕累累的儲錢罐奪門而出,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世界那么大,可他卻再也找不回她。他失聲痛哭,好像自己的心也被揪扯得傷痕累累。
她說讓自己找一個凡人女子娶了吧,可自從認識她之后,世間還有哪個女子入得了他的眼呢?
突然,空中飄下了一根鑰匙,妖媚的女子從霧氣中走出來:“鹿鳶,別再為她傷心了,我可以代替她照顧你,我能比她做得更好,更愛你。”
鹿鳶抬頭看她,嘴里一字一句地吐出那句話:“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比她更好,更愛我。”
鑰匙精猛然一怔,看著他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眼神凄愴:“沒想到,我機關算盡,制造了車禍,磕碎了她的罐子,最終卻還是敗給了你,敗給了你們那所謂的愛情。可我的愛情,就不算愛了嗎?!”
她落下了這輩子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淚。她想,是時候放手了。
N年之后。
某天,民警接到市民的電話,說一個年過八旬的空巢老人已經在家好多天都沒出門了,敲門也不應。因為老人終身未娶,無兒無女,所以周圍的鄰居甚是擔心。
等到眾人撞門而入,只見老人正閉著眼睛,獨自一人靜謐地睡在搖椅上,手里抱著一個有裂縫的破舊儲錢罐。
電視機里正放著一首歌:
心若倦了
淚也干了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緣難了
情難了
伴著潺潺的歌聲,人們把老人的遺體挪了出去,徒留下那個粉紅色儲錢罐,安靜地擺放在了角落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