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笙訣
一·初見
“多年后,我總會記起起初遇你的那晚,那怦然的心動,和你憔悴的臉,若時間從來,我還會選擇...愛你。”
武當山,后山。?
“唔...益母草,寒鴉草..還有..還有...血芝”
小道士板著手指盤算著
“太陽都要落山了,再找不到血芝配不出來還靈丹,又要被師兄嘲笑了。”
小道士背起藥婁在樹間仔細尋覓著。忽然,遠處樹下一抹鮮紅吸引了小道士的注意,
“血芝!”
小道士滿心歡喜的跑過去,定睛一看卻是一灘鮮血,還不待小道士驚叫出聲,一只手已捂住他得嘴拽進旁邊灌木,一聲虛弱卻清靈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喝道
“不想死就別出聲!”
小道士一縮頭,卻不由自主的想,這動聽聲音,該是多么美麗的一位女子...女子?女子!?小道士才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個女子在后攬在了懷里,頭被壓在一摸柔軟之上,淡淡的清香里,和絲絲發(fā)縷撩撥著小道士的臉頰,小道士覺得自己已經(jīng)酥了,一陣紅暈在他臉上暈開。
“我怎么了,難不是中了十香軟筋散...”
小道士神游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襲來,錦衣夜行,一眾十幾人行動利落,步履穩(wěn)健,高手!領(lǐng)頭揮手停下,蹲下捻起血跡輕嗅。
“血跡新鮮,跑不遠,追!”
領(lǐng)頭的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喝道,幾人匆匆追趕而去,待腳步聲走遠,小道士才長呼一氣,轉(zhuǎn)念忽然想起來還在女子懷中,連忙起身作揖。
“在下武當山長笙,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贖罪”
小道士羞紅著臉把頭埋得低低的,卻良久沒等來回應(yīng),抬頭一看,小道士不禁恍惚,一襲黃色長衫勾勒出玲瓏有質(zhì)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仿佛精雕細琢的璞玉。
我從不知道世間是否真的有仙,直至遇見你,若天人墜了凡塵。
女子蒼白的面龐,一絲眉頭惹人憐惜,背上一直黝黑的箭已沒入近半,點點黑色的血跡滲出,女子已暈了過去。小道士來不及慌神,
“仙女姐姐,在下冒犯了”
趕忙附身抱起女子,入懷如捧起一縷薄紗,小道士不禁又是一陣失神,趕緊甩甩通紅的面頰,向后山的藥廬跑去。
二·療傷
“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你,可我忘記了這個江湖,還是忘不掉你的回憶”
“老酒鬼!老酒鬼!”
一個醉醺醺的老道搖晃著酒壺回道
“老道還沒死呢,不用這么慌張叫!咦,讓你去采藥怎么采回來一個小姑娘?你小子還真是長大了”
老道一臉意味深長的看著小道士“為老不尊!這位姑娘中了毒,快來看看!”老道反手便取下了毒箭,輕描淡寫的樣子仿佛隨手拈來一根筷子,定睛一看,渾濁的眼睛忽然變得凜利
“附骨黑煞,錦衣衛(wèi)奇毒,天下又要風起云涌了”
老道收起酒葫蘆
“用你長生訣煉制一爐回春丹,快。”
小道士轉(zhuǎn)身跑向丹爐,運氣行訣,淡淡紫氣涌入丹爐,爐中的火與真氣融合,包裹住草藥,小道士屏息凝神,將長生真氣傾入藥鼎,雖不多時,道袍卻已被漢透了,臉色也漸漸蒼白,而一爐流轉(zhuǎn)著紫氣的丹藥漸漸成型。來不及調(diào)理,小道士便忙小心翼翼的將丹藥喂女子服下,女子蒼白的臉上竟有了些許紅潤,箭傷流出的血,也漸漸褪了黑色。老道取出酒壺,老神在在的搖晃著
“天下能解這附骨黑煞的藥不過一掌,可遇到了我武當?shù)牟粋鲀?nèi)功,卻是藥到病除。只是可惜了你一身的絕佳資質(zhì),卻不肯修我武當?shù)母呱钗鋵W內(nèi)功,偏偏修了這只能行藥理的長生訣,若你肯,拜入掌門那個老東西的關(guān)門弟子修我武當太極神功也綽綽有余,何須和我這老頭荒了前程。”
小道士看女子傷有了好轉(zhuǎn),也松了口氣,淡淡回道
“徒弟無心江湖恩怨,只愿當個普通人,修道問心,他日有成得修長生,沒有其他的追求了。”
老道看著長生,揮揮手
“醉了醉了,老道先去與周公論道嘍。”
老道搖晃著離開了藥廬,長生回頭看著女子絕美的面頰,一陣透支內(nèi)功的倦意襲來,貼著床沿昏睡了過去。
三·倆寶
?“那天,我第一次知道了你的名字,成為了我一生揮之不去的刻痕。”
長生不知睡了多久,一絲閃著寒意的銳利讓他忽然驚醒過來,眼前一個絕美的女子素手握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直指著他的眉心,劍指英眉,雖重傷未愈,卻有一代豪杰的英氣。
“你是誰!?”
長笙還沒來得及解釋,女子便輕哼一聲,
“錦衣衛(wèi)的走狗,看招!”
匕首吞吐寒光而上,
“仙女姐姐,你箭傷未愈,不可運功啊!”
女子抖手一個挽花,便棲身上來,危機之際,一襲白衣一柄無華的木劍撥開了匕首的攻勢,
“姑娘手下留情,我?guī)煹苋羰堑米锪斯媚铮谙挛洚斪右梗骈L笙師弟給姑娘賠罪了。”
白衣?lián)]手收劍,卻是一個清秀的男子,文質(zhì)彬彬,,很難想象那凜冽的一擊卻被這樣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輕輕松松化解。
“子夜師兄!仙女姐姐重傷未愈,你切莫出手傷了她。”
女子聽聞,
“子夜?武當大弟子,人稱青枝劍仙的子夜?”
子夜笑道
“江湖朋友送的虛名,謬贊了。”
話音未落,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便傳來
“長笙師弟,快給師姐的天靈丹拿來,另外,我還要上次吃的可甜的小糖丸!”
長笙聽到接著就開始找地方躲
“菜花師姐…我的丹藥又要遭殃了”
子夜卻恰恰相反,剛剛一臉正氣清秀的樣子一下子變成了諂媚,臉上堆的笑都快流出蜜了,快步迎了過去,女子看了不禁扶額,傳說中青枝劍仙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倒是何人能讓他露出這番模樣。只見一女子步踏凌空,飛身而來,素袖輕招,化作朵朵云暈,
“好俊的輕功!好俊的女子。”
縱是女子傾城相貌也不禁贊嘆一句。而來者還沒來得及俊完,便一腳踩空,墜落而來…子夜忙凌空踏虛,瞬間迎上來者,攔腰抱住女子落了下來,
“菜花,你沒事吧。”“要你管!把你手拿開!”
子夜連忙抽身唯唯諾諾的站在一邊,那副模樣,宛如一個被訓了委屈得快要掉眼淚的孩子。菜花整了整素裙,目光炯炯的盯著女子,
“呦,好俊的小姑娘,武當氣宗淚花,你叫我菜花就好” “冷虞笙。”
女子淡淡回道。床下長笙探出頭來
“冷虞笙,好名字呀”,
見菜花一眼看向他,連忙縮回頭去,卻一頭碰在了床沿上…
“小師弟!快,把姐姐的丹藥呈上來”
長笙苦著臉爬出來,垂頭喪氣的取出一包包裹
“菜花師姐,我存貨不多啦,您手下留情呀。”
菜花蹦跳著一把取走包裹,
“哈哈,放心,姐姐不會虧待你的!”
一旁唯唯諾諾的子夜忽然探過頭來
“那我呢?”“靠墻站著去!”“哦…”
忽然,一直暗箭帶著黑息破窗而入射落了菜花手里的包裹,菜花一愣,接著跳腳向門外沖去,子夜眼神一凜,木劍便劃入手中,緊隨而去。
四·我在,便護你周全
“你相信前世么,第一次遇見你,卻仿佛已愛你三生三世五百年,若有來生,可否,還能遇見你。”
門外十余名飛魚服依次而立,隱隱散出的殺氣讓空氣都變冷,手中繡春刀閃爍滲人的寒光,領(lǐng)頭沙啞低沉的男子長刀一橫
“錦衣衛(wèi)辦案,閑人退下。”
話音剛落,菜花已經(jīng)一掌拍出
“什么錦衣,黑衣,毀我丹藥,就把你打到爆衣!”
子夜一臉無奈,只能挽劍跟了上去,錦衣衛(wèi)四人架刀便迎了上去,刀芒閃爍,四刀只取菜花,
“當老娘是好欺負的!?”
菜花雙掌一舞,振散刀芒,單劍便已入手,隨手一個劍花,掄劍便劈了上去,四個錦衣衛(wèi)明顯一愣,這彪悍的架勢,這個長得人畜無害的小姑娘究竟用的是劍還是砍刀啊...四人進退有致,縱是菜花一把劍砍得虎虎生風,卻一時也破不了四人的防御。
這時,子夜踏空而起,聚氣于劍,連點數(shù)招,劍氣如游龍一般直取對方首級,本來在菜花攻勢下不慌不忙的四人,連忙抽身架刀,竟被震退了三步,子夜變招轉(zhuǎn)身,一招劍氣又是呼嘯而去,四人本已站穩(wěn)不得,被這一擊打散開來。菜花看罷了
“臭蘿卜頭,你走開,我要一個打四個!”
說罷掄圓了胳膊,又迎了上去,對方節(jié)節(jié)敗退,菜花正得意之時,對方忽然眼神一凜,踏至空中,四根鉤索破空而出,菜花欲收劍招架,卻已被三根夠鉤鎖住動彈不得,子夜見勢不妙,連忙跟上,凌空揮劍斷了菜花周身鉤鎖,可迎菜花而來的鉤鎖卻已來不及破掉,子夜一把攬過菜花入懷,鉤鎖穿過子夜右肩而過堪堪避開了菜花,子夜一口鮮血吐出,倒落地上。菜花見狀,一把扔了手中長劍,把子夜抱在懷里
“臭蘿卜頭,你干什么啊,你是臭蘿卜頭,不是死蘿卜頭,你不能有事,我不準你死!”
子夜慢慢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摸笑容
“我死不了,還沒娶你,我怎么舍得死...好香啊”
說罷還抽抽鼻子往菜花懷里拱了拱…
如果不是大敵當前,子夜又受傷嚴重,菜花把他提溜起來扔到武當山下的心都有了...
四名錦衣衛(wèi)趁此,直取虞笙而去,虞笙毒傷初愈,提不起真氣,眼看對方奔襲而來,缺無能為力,危難之時,一個纖細的身影擋在了她身前,長笙!對方一掌拍出,長笙迎上去一掌,可是實力差太多了,長笙被一掌震開,倒在虞笙面前,錦衣冷哼一聲,正欲取了虞笙性命,地上倒下的身影卻又蹣跚站起,轉(zhuǎn)身看著虞笙,掛著血跡的嘴角挑起一摸輕笑
“我在,便護你周全。”
四名錦衣衛(wèi)怒喝一聲,化掌為爪而上,指間黑氣翻騰,皆拍在長笙身上,長笙一口血劍噴出,落入虞笙懷里,虞笙看著懷里清秀瘦弱的男子,
“不要再起來了,你不可能敵得過他們。”
長笙抽搐一下,掙扎著爬起身,鮮血浸透了他的白衫,已經(jīng)無神的雙目看向虞笙,牽強的挑起那摸笑容,搖搖晃晃已經(jīng)變形的身體卻仍不肯倒下,四個錦衣衛(wèi)仿佛受了侮辱一般,劃刀入手,沖二人殺了過來,
“私闖我武當,傷我徒兒,當真我武當無人了嗎!?”
炸雷般的怒吼一聲竟將四人震退數(shù)步。
五·再戰(zhàn)
我走了一輩子也走不出這江湖,既身處江湖,該如何救贖。
一桿長槍破空而來,一個錦衣衛(wèi)躲閃不急,竟被直直釘在地上,其余三名錦衣衛(wèi)連忙抽身就退,領(lǐng)頭目光一凜,看向來者。
一襲擊破舊的道袍,一個破舊的酒葫蘆在拎在指間,醉道人搖搖晃晃的走來,看上去就像是個喝高的糟老頭,但是隱隱透出的內(nèi)力,卻像一條蟄伏的巨龍慢慢露出了獠牙,數(shù)名錦衣衛(wèi)的殺氣仿佛一下子被震懾了一般,不敢輕舉妄動。醉道人走到長笙身邊,指訣數(shù)點,運氣凝神,磅礴內(nèi)力如洪水般涌入長笙身體,吊起長生訣真氣,修復著長笙傷痕累累的身體,數(shù)息后,長笙的臉色漸漸好轉(zhuǎn),呼吸也均勻了,抬眼望了醉道人一眼,
“師傅...”“臭小子,老道還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剩下的,交給我吧。”
長笙哼唧一聲,便暈了過去。
醉道人拂衣站起,腳步不由一個踉蹌,剛剛的真氣消耗,縱是他也有些吃力,醉道人反手灌了一口酒,望向眾錦衣衛(wèi),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如龍,臨世。
錦衣衛(wèi)的領(lǐng)頭一揮手,二十幾名錦衣衛(wèi)拔刀一并沖了上去,將醉道人團團圍住,醉道人反手一震,兩名錦衣衛(wèi)便被吐血震了開來,眾人一凜,二十幾根飛爪破空而出,醉道人眼眉一豎,黑色的真氣呼嘯而出,似有龍吟虎嘯,黑色真氣化作一條妖龍,瞬間擠破眾人攻勢,倒成一片。錦衣衛(wèi)領(lǐng)頭男子不由一驚,
“邪龍煞勁!?難不成...”
十八年前,錦衣衛(wèi)有一艷絕同門的高手出世,除了當代錦衣衛(wèi)頭領(lǐng),只此一人練成了逆天邪功的殘本,邪龍煞勁--龍傲天,曾是最完美錦衣衛(wèi)的代言詞,冷酷,殘暴,又無人能敵,曾是欽點的錦衣衛(wèi)下任門主,可是錦衣衛(wèi)執(zhí)行雞鳴驛墨家滅門案后,便忽然人間蒸發(fā),不見了蹤影,自那時,江湖再無龍傲天。
錦衣衛(wèi)領(lǐng)頭男子盯著酒道人,如看到一個臨世的魔鬼,真正的魔鬼。眾錦衣衛(wèi)看不敵,交步站位,或刀或鎖,其間竟隱隱暗合天地大道,上有鉤鎖封天,下有刀刃林立,上天無門?下地無路。龍傲天側(cè)目看了一眼,輕哼一聲
“天地鎖魂大陣?哈哈哈,有趣。”
說罷,抬手一收,一根纖細的竹枝入手,隨手一舞,便狂風翻涌,殺向眾人。
錦衣衛(wèi)大陣是錦衣衛(wèi)的看門絕技,無數(shù)武林高手折在這陣中,一旦為此陣困住,便是內(nèi)力雄厚,也會因抵不住眾人鎖殺的消耗而含恨。可是龍傲天仿佛打一群孩童一般,招招都點在陣眼之上,不過數(shù)招,大陣便在龍傲天的竹枝之下破了,龍傲天輕撫著手中竹枝,調(diào)笑著看著眾人。
“爾等可知道,這個大陣,是跟我姓的?”
龍傲天看了看領(lǐng)頭男子,輕哼一聲
“凌源小子,他們不夠打,你來吧。”
領(lǐng)頭男子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師叔,您...為何會在此?”
龍傲天看了眼昏死過去的長笙,十八年前的場景夢魘般襲來。墨家滅門案,曾經(jīng)震驚朝野,墨軒乃當朝重臣,一心衛(wèi)國,無奈朝中宦臣勢重,而墨軒為人剛正,終遭了惡人之手,蠱惑皇權(quán),命滿門抄斬,雞鳴驛一家上下107口,一夜皆被屠戮,無一生還,當初去的人,正是錦衣衛(wèi)第一高手--龍傲天。
而那一場浩劫不為人知的是,龍傲天與墨軒二人卻是結(jié)義兄弟,朝堂人心叵測,二人一直沒有表露,龍傲天深知墨家忠,但朝中皇命難為,他親自請命而來,實則勸墨軒連夜離京,可墨軒深知宦臣留他不得,今日走掉,未來也必然逃不了毒手,還會牽連龍傲天。于是墨軒將幼年的小兒托付于龍傲天,而后毅然赴死。
那夜后,世上再無墨家,也沒有了龍傲天。武當山上,多了一個嗜酒如命的糟老頭,和一個漸漸長大的小藥童。
龍傲天甩甩頭,收回思緒,看了眼眾錦衣衛(wèi),
“今日你們傷了他,誰都走不了。”
說罷真氣涌動,反手之間,十余人已經(jīng)沒了生氣。凌源硬接了龍傲天一招,不過一息便吐血震開了,眼中惡光一閃,連捏了數(shù)個指訣,幾名活下來的錦衣衛(wèi)忽然倒地抽搐,和地上幾具尸體一同,膨脹了起來,仿佛要爆裂開來。龍傲天一凜,
“魔邪分飛!”,
飛身護住了長笙等人,尸體徒然爆開,毒霧混合眾人的畢生功力沖擊而來,凌源一口血箭噴出,趁亂飛逃而去。
毒霧散去,長笙等人安然無恙,龍傲天身體微微一顫,倒在了地上,目光盯著昏去的長笙,顫巍巍的伸手握住長笙的手,臉上不由得掛起一絲慈祥
“臭小子,十八年了,誰能逃得出天命呢,我曾叱咤無數(shù),卻只有你的這十八年,感覺真正的活過。當年龍某無能,沒有護住墨家,今日這命就還給你小子吧,路還長,好好活下去。墨兄,龍某來給你謝罪了。”
言罷,一口黑血噴出,心脈具破,閉上了眼。
六·密令?
“如果,只有變強,才能保護我要保護的,那就變強吧。”
武當后山,一片寂靜,只有地上橫豎的尸體印證著剛剛那場大戰(zhàn)的慘烈。忽然,一襲白衣破空而來,足踏太極,憑空馭風,不足一息便已踏上后山。
虞笙警惕的看向來者,白須飄飄,道骨仙風,如同普通人一般沒有一絲內(nèi)力流轉(zhuǎn),卻如一座山岳般厚重的感覺,仿佛這天地已與他相融。菜花看到,連忙拱手做禮
“弟子參見掌門。”
來者正是當今武當掌門,八派武林盟主--向南。子夜也掙扎起身,拱手道
“師傅...師叔他...”
向南看向醉道人的尸體,嘆息一聲。
“近日入關(guān)破心魔幻境,剛剛強破了死關(guān)而出,卻還是來晚了。”
此時人們才看到,向掌門的嘴角一絲血痕,竟是強行破了死關(guān)趕來,若是換做常人,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必破奇心脈而亡。菜花連忙取出丹藥,遞給向掌門,向掌門擺擺手,踱步走到長笙身邊,行氣運訣,長笙身體一顫,便醒了過來,長笙睜眼看到掌門,連忙做禮
“弟子拜見掌門,掌門,我?guī)煾邓煾?..師傅呢?”
眾人都沉默了下來,長笙一個踉蹌,又傾倒在地上,看到了身邊的醉道人尸體,目光一下呆滯了,眼淚決堤般涌出,
“師傅!”
向掌門輕嘆
“十八年前深冬,他一身血跡,懷中抱著剛足滿月卻已奄奄一息的孩子來到了武當。龍傲天,朝廷最可怕的刀刃,武林眾派都曾為錦衣衛(wèi)或明或暗所制,他赤膊迎著大雪跪在山門前,衣服緊緊裹著懷里的孩子,喃喃著“救救這個孩子吧...”,沒想到啊,他一生殺戮果斷,卻為護住墨家后人如此忠義。那日,我出山門見他,他跪扶著把孩童交到我手上,告訴我“龍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一生染血,最后屠戮了這孩子滿門,但受故人之托護住墨家這唯一血脈,今日,我無他求,只求你們救救他,龍某今日死也瞑目了,”言罷,他便取刀直取自己心脈,我救下了你,也救下了他,一晃十八年,時至今日,他還是把命還你了,只是,長笙,你可恨他?”
長笙沒有說話,附身背起醉道人尸體,蹣跚走向藥廬外,可他一身傷,幾步出去,血便滲透了腳底的地面,虞笙欲伸手扶他,他卻一聲不肯,推開虞笙的手,搖晃著走去了。
向掌門輕嘆一聲,
“老頭,過了十八年,你還是把命還了墨家,罷了剩下的路,我來為你走完吧。”
言罷,抬手拔起釘在地上的長槍,
“岳家槍,你是長風冷家吧。”
虞笙作揖回道
“正是,長風冷家冷虞笙參加向掌門.”
“錦衣衛(wèi)竟追殺世襲朝廷御鏢的長風鏢局的人,怕是要出大事了。”
虞笙眉目低垂,掙扎一番跪拜在地上。
“懇請前輩助我!”
向南掌門衣袖一撫便拖起了虞笙,
“長風乃武林俠派,若是有事相求,開口便是。”
“向南前輩,錦衣衛(wèi)與朝廷宦官勾結(jié)意圖謀反,本以他們力量尚不足為患,但是其后竟是隱身八派之一,無根門指使。”
向南眼神一凜,
“無根門,二十年間無根門隱世不出,沒想到,竟是籌劃了這樣一場風雨。”
“向前輩,無根門結(jié)黨西域武林,意圖雁門關(guān)外謀反,我長風受天子命,送此兵符至編外,傳天子密令,調(diào)長城守備軍,御林軍,將軍府衛(wèi)聯(lián)合抗敵,可被錦衣衛(wèi)聽去風聲,遭了伏擊,眾同門護我一人逃出,此次必要將兵符密令送達,請前輩助我!”
向南拂袖劍指一滑,一只仙鶴唳聲而落,
“此去路途遙遠,你有傷在身,便由菜花待你前去吧。有羽仙鶴在,此去倒也安全。”
菜花起身領(lǐng)命,回身看了一眼子夜,取了兵符,踏鶴而去。子夜看著菜花離去的身影,不由得又抽了抽鼻子
“嗯,真的很香。”
七·難渡
忽然的想起,卻不能忘記,我不知道未來路有多長,只是,忍不住想,回頭還能否望到你的模樣。
武當后山,桃林。
一座新堆的挨墳前,一身襤褸的少年蜷縮在墳前,血順著指縫溢出浸入土中。十八年,十八年深埋的血仇,十八年里的父親。長笙已經(jīng)流不出眼淚,恨么?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再一次失去血親。
“老酒鬼老酒鬼,今天子夜師兄教了我煉丹,煉出來的第一顆丹藥送你!”
“呦,小崽子,六歲就能練出成丹,還知道孝敬老頭了,好!老頭收下了。”
“臭小子!你說你給我的是什么丹藥!唔,我肚子...唔...”
“怎么了老酒鬼,你天天喝那么多酒,我給你做的排毒解酒的丹藥呀,我叫它一瀉千里丸~emmmm..有點副作用正常啦”
“臭小子,我抽你...唔我肚子...你給我等著臭小子!”
“哈哈哈哈!”
……
“老酒鬼。”
“嗯?”
“為什么我沒有爹娘呢,你是我爹么。”
“...”
“老酒鬼你怎么啦,眼睛不舒服么,我給你擦擦,告訴你少喝酒,害眼了吧,瞎了還得我伺候你,愁死了,一把年紀不讓我省心!”
“...”
“都說了,不許喝酒了!”
……
?“臭小子,你能力天賦極高,為什么不答應(yīng)掌門去做他嫡傳弟子,你的天賦學得太極神功可是天才子夜也不能及的。”
“唔,不想,我就想修長生訣。”
“一個藥典內(nèi)功有什么前途?”
“哼,活久點,萬一你這個酗酒的老頭不行了,我得能照顧著吧。”
“哼,胸無大志。”
“對對對,我胸無大志,目光短淺,老頭,瞇眼了就用手絹擦擦,用手擦不干凈哦。”
“我...我...我老了有點花眼而已,臭小子!走了走了,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壇桃花釀呢!”
......
起風了,桃花隨風卷起,散落在昏睡的少年布袍上,一襲素衫珊珊而來...
虞笙望著躺在地上的少年,單薄的身軀,清秀的側(cè)臉,堅定的眼神,那副重傷扭曲的身體,還在堅持掙扎著擋在他身前的模樣,在虞笙記憶中,那個背影,似曾相識,那種感覺,是了,是長風鏢局的祖祠之上,那副岳飛憑欄遠眺的模樣,那么挺拔,那么堅定可靠。
虞笙有些錯愕,眼前少年武功修為不高,那一瞬竟有了霸王的氣魄,也許,是我花了眼吧。虞笙望向那算新墳,附身屈膝,虔誠的行禮跪祭,而后攬起少年,轉(zhuǎn)身走向藥爐。
桃花散落,風靜了,地上的血跡干了,留下的只有點滴鮮紅,似血,似花,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