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楠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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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家樓前的那片空地上，總會蜷著一位流浪漢。他身邊總會擺著幾張一塊、五塊的紙幣。他身上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總是那件軍綠色的大衣，破舊地露出了泛黃發黑的棉花，估計已經跟隨他很多年了吧。
那里像是他的“家”，只是沒有屋頂，不能擋風，累了也只能在長椅上躺一躺。
我聽媽媽和我講起，他已經在這里很多年了。之前媽媽還和鄰居阿姨給他送過做好的飯，看他吃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無家可歸的三毛。
第二天，媽媽和隔壁阿姨兩人又想著去看看他。看著旁邊的用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裝著昨天的餐具，旁邊還擺放著一塊皺皺巴巴的的紙。紙上有磚紅色的筆跡――謝謝你，不過以后就不要送來了。
媽媽說，看著那張紙條的一瞬間，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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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那以后只去過一次，一年前的冬天，他縮在墻角，蓋著那件破舊大衣，瑟瑟發抖，于是媽媽從家送去過一床被子?，F在我仍能看見裝在透明袋子里的整齊地疊著，雖然已經變了顏色。
有人說他是精神失常，我看卻不像。在晚上，我和媽媽遛彎時總能看到他一點點撿起地上的垃圾，另一只手拎著裝著就個塑料瓶的袋子。有時候腰間的口袋里還會裝著一些撿來的食物。
沒人見過他乞討，只是穿梭在夜里的廢品收購站，拿著幾塊幾毛的零錢，在街邊小鋪買廉價的食物。我放學路過步行街的拐角，看著那件熟悉的軍大衣，彎著腰，好像在放什么東西。
拔過人群，果不其然，他把錢放到了一個破盆里――一個殘疾老人。怎能想到，他一個自己還吃不上飯的人竟然還會資助另一個窮人，在別人看來，只會脫口而出一句，“到底是腦殘還是假慈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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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流浪漢，卻也是個有骨氣的流浪漢。也許你能看見他熟睡時身邊多了幾枚硬幣，第二天再路過這里已經不在了?？赡苁撬麨榱藵M足饑餓的肚子，也可能是彎腰的一瞬間，掉入了某個乞討者的碗中。
他不想要別人投來的那種憐憫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全然想不到他是流浪漢。而我眼中的他，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叔叔。
我揣測過他的經歷――是沒了親人？是剛出獄的罪犯？是破產的商人？還是背井離鄉投資失敗沒臉回家？
其實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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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我家也算是“熟悉”的。媽媽買新鮮水果回來也會放在一旁幾個，我回家路過那個街角，偶爾會把我偷藏的零食分他一些，爸爸的幫助也許我們沒看見過，媽媽總是會發現他口袋里的錢少一些。
一次我在學校有怨氣，坐在長椅上嘆氣。他走過我身邊，“介意我坐下嗎？”這是我聽他說過的第一句話。沙啞的聲音，卻感覺到一種力量。
我抬頭看向他，是的，我想有個人陪我說說話。
他雖然在外流浪，身上卻沒有那種惡心難忍的酸臭。我坐在最右邊，他很自然地坐在最左邊。風一吹，沒有那種令人作惡的異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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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老師偏心，誰送禮就照顧誰?！蔽业拖骂^，心里委屈極了。那天我們輪值廁所，一個送禮的女生逃過了那場“災難”，而我成了遭罪的“替補”。
我心里不服，和老師反應，卻遭到老師的反駁――說我沒資本說不。其實我們心里都清楚，那個女生是主任的親戚，還送過禮。
我低著頭和他講這件事的經過，說著說著就哽咽了。那個沙啞的聲音繚繞在耳邊：“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公平可言，你還小，很多事你不懂。我也經歷過，所以我做了一個這樣的選擇。孩子，你不要去管別人，一定要記得保持初心?！?/p>
我扭過頭看向他那張被胡須和頭發擋住的臉，透過劉海的縫隙間，隱約看見他的眼睛閃著些許亮，那是什么，他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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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他，不知所云，因為我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似乎有種無形的默契，他接著說，“你現在可能不明白我說的是什么，等你大一點進入社會你會懷念現在的純真，我希望你保持初心。如果你要做出一個決定，一定要付出一些代價?！?/p>
“就像我。”這句話他說的很小聲，但是我還是聽到了。說完，他起身走了。我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好像一個謎團，一個被迷霧層層包裹著的謎團。
我只聽明白了“初心不變”，但卻跟隨我步入這個社會，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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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見他，那張我保存到現在的紙條，還有那筆捐出去的錢。
他站在我回家的那個路口，穿著那件熟悉的軍大衣，手里攥著一個牛皮紙質的嶄新的信封，好像在等什么人。的確，他在等我。
他把信封遞給我，他的手看起來很干凈，像剛洗過，褪掉一層老皮。他用手扒開趴在臉上的長發，露出我不曾見過的那個臉龐，還有那雙有神的大眼睛。我第一次見他笑，還是那個沙啞的聲音，“記得我和你說的話，還有信封里‘我們的秘密’?！?/p>
我張口想問些什么，卻又生吞下去，換成一個點頭。第二次，他又對我笑了一下，繼而轉身消失在街角處。
是的，我后來再沒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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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把自己反鎖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個信封。信封里寫著他的經歷――他是一個商人，因為市場規則的黑暗，和對社會人性的批判，他選擇退出商界。他的家人早在一場預謀火災中去世，他剛巧出差，幸運躲過。
他白手起家，少有普通商人的黑心，他懂得市場規則，自己卻做不來損人利己，他懂得保持初心，把那次生意當做最后一次，卻沒想到他的隱忍成了一把“利器”，殺傷了無辜的親人。
他在那段時間，找律師、朋友幫忙，卻是那人已買通所有人，沒有蛛絲馬跡。最后他只好帶著一些錢選擇來到這個城市，做一個“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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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我已經哭的不成樣子了。最后一排字旁留下了6位數字，那是那張銀行卡的密碼。那張銀行卡看起來是他隨身裝著的，顏色有些發黑發舊了。
他信尾的最后一句話我到現在都能記起什么――孩子，社會中的水有你想象不到的深，但是你一定要記得保持初心。你做出一個決定，必會得到一些，也會失去一些。我希望你快樂，像我做流浪漢的那段日子。我感謝遇到你們，讓我感覺到有家的溫暖和人性最初的善良。
第二天，電視里播放某公司老板遭到流浪漢的殺害，已身亡，隨之，流浪漢跳樓自殺。
媽媽爸爸認出了那件軍大衣，媽媽哭的不成樣子。也許他們覺得這是一種沖動，但我認為這更像是一種釋放。
他殺害的公司老板正是他幾年前調查出的殺害他家人的兇手，這也算是對他家人的一個交代。他難以接受社會的黑暗，人性的邪惡，這對他來說是種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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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知現如今的大學，大學生成熟得如商人一般。我想起那個流浪漢，我是否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社會確實不斷進步，可不希望是這種心機隨之進步。人之間沒有信任可言，人前人后，孰知真假？
有些真實早已被虛假所掩蓋，有些初心早已無法繼續。生活在這樣的社會，想到逃離，想到安逸，那么就只有貧窮，而我，甘愿貧窮。
無戒365日更挑戰營第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