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別,再不相見

圖片發自簡書App

1.

殘陽如血,斜照萬里。嘉瀾城中升起繚繚炊煙。

校場上傳來振聾發聵的呼喊聲,雖已傍晚,蕭家軍仍在練兵。只為不落蕭家軍之名,不毀蕭元帥遺風,他們一直堅持此條鐵律。

“將軍來了!”

“嗯,我來看看兄弟們練得怎么樣了。”

聲音清脆而明亮,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一定想不到這么一個年輕的女子竟是他們口中的將軍。

此女名喚蕭嵐,是蕭元帥如風之獨女,真正的將門虎女。她自幼隨父習文練武,三歲習武,七歲觀戰,善騎射,通詩文,有智謀,是蕭元帥的掌上明珠。

八歲喪母,得太皇太后恩準,隨父入營,此后一直以軍紀自律。兩年前,父帥死后,繼任其職,掌管蕭家軍,卻身負皇命,留守京都。此次因抵御拓拔族,才得以再入嘉瀾城。

她自幼在軍營長大,老一輩都把她當自個兒孩子疼愛,小一輩也十分佩服她。她得到了蕭家軍上下一致的尊崇,無人不滿,無人不敬。哪怕離開兩年,憑著暗閣遙控蕭家軍,也沒有被皇上派來的使者收攏軍心,實在不易。

“將軍。要耍一招給我們看嗎!”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兵仰頭期待地問。

旁邊的老兵伸手就給了他一巴掌,罵道:“臭小子,說什么呢!將軍是給你耍劍的嗎!”

蕭嵐看著小兵癟著嘴委屈的樣子,噗嗤笑起來。多么活潑、有生機的年紀啊!

自從父帥去世,她倒是忘了自己也是一個還沒及笄的丫頭,要是放在平常人家,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姑娘。

“耍劍沒意思,切磋倒是可行。誰來?”

蕭嵐說著就脫掉披風,走到兵器架前選了一把大刀,手握大刀,一個旋轉,虎虎生威。

她穿著湖綠色的騎裝,黑色軍靴,滿頭青絲只用一根發帶高高綁在頭頂,清秀的面容緊繃著,眼神犀利,手握大刀站在校場中間。讓眾將士油然而生起一股敬佩之情。

你甚至想象不出她穿著甲胄的樣子,會是何等的風流瀟灑。她的甲胄是蕭元帥親自設計,監督鍛造的,既有軍人的冷然又有女性的溫婉。她剛回到軍營,對著那套被擦得锃亮的甲胄發了一晚上的呆,第二日一早就吩咐人重新拿去稍作修改。父帥不在,她已經不需要女兒家的溫婉了。

“讓我來試試!看看將軍你這兩年有沒有懈怠。”

來人是豺狼小隊的隊長蕭柴,長蕭嵐幾歲,自幼切磋,十分熟悉彼此的套路。

“你確定要使刀嗎?將軍。”

外人都知道蕭家軍向來以使劍著名,卻不曾知道,蕭家刀也是一絕。

蕭嵐自幼被父帥要求左手使劍,右手使刀。這兩載的功夫,為了不讓龍椅上的那位懷疑,她常常夜半時分匿于地下演練場中練武。

京都兩載,功夫反而精進了。

“對,就用刀,讓本將軍看看,你對蕭家刀是否也那么熟悉。”

“好!請將軍指教。”

說著兩人便動手了。刀劍擦過的聲音,招招制敵的兇狠,寸步不讓的狠厲,令圍觀眾人熱血沸騰。

一侍女突奔校場而來,她滿臉焦灼,心急如焚,卻又不能上前打攪。終于等到切磋結束,眾人還來不及圍上去求教,她就迅速擠過人群湊上去輕呼“小姐!”

蕭嵐看著她著急的神情,隱隱有了不妙的預感,她走出人群,輕聲詢問:“何事如此慌張?”

平日在軍營,書劍是從不會叫她小姐的,況且她一向穩重,并不會在眾人面前如此失了身份。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回走。

“將軍!這是暗閣傳來的消息。”

蕭嵐接過一節拇指大小的青竹筒,竹筒背面畫著一長一短兩條橫線,三短表示三級消息,一短表示一級消息,一長一短表示加急消息,那是建閣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加急。

蕭嵐取出紙條,打開案桌上的梳妝匣子,把鮮紅的豆蔻倒上去,只見紙上迅速顯出一行黑字來。

“瑾王突薨,長安風起,欽差疾行。”

十二字如晴天霹靂響徹在蕭嵐耳邊,她急忙翻過紙條,檢查背后的暗號,這確是暗閣傳來的消息。

蕭嵐攥住紙條的右手青筋暴起,整個人受了刺激般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一個禹和晟,好!好一出陰謀詭計。”

說著又突然哭起來,嘴里喃喃自語道:“玉哥哥,我的玉哥哥沒了。沒了。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沒了。”

書劍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可是她也明白,此時該讓小姐好好發泄出來。從蕭炎口中得知這個消息,書劍就處于煩躁不安中,如此打擊,小姐怎么承受得了。

忽然,蕭嵐口噴鮮血,緩緩向后倒去。手中的紙條已染得鮮紅。

“小姐!將軍!”書劍急得手忙腳亂。

“快來人,快請軍醫。蕭炎,蕭炎,進來。”

軍帳里傳來各種交織的聲音,久久不息。

2.

蕭嵐仿佛回到了過去,那時父帥還在,母親在,玉哥哥也在。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雖無青梅可弄,但有刀劍可耍。

蕭母和禹王妃乃手帕之交,自幼交好,兩家因此走得很近。

蕭嵐自出生見了禹和玉第一面,就一直粘著長她五歲的玉哥哥,大人笑言,這姑娘長大后定是禹王府的人。誰曾想一語成讖,太皇太后親下懿旨,賜蕭元帥孤女嵐于瑾王為正妃,待及笄后擇日成親。

“玉哥哥...”

蕭嵐夢中全是他,他高貴的身世,坎坷的一生,不公的命運。

禹王乃先帝胞弟,三王之首,禹國的護國戰神。禹歷236年與匈奴一戰,重傷,自此纏綿病榻。禹歷242年正月,病逝。

禹和玉乃禹王嫡子,禹歷237年,年方十歲,被托付于蕭元帥,歷練于蕭家軍中。同蕭嵐一起站梅花樁,練蕭家劍,同甘苦,共患難,是蕭家軍的金童玉女。

“玉哥哥,你看那里有只兔子!頭上竟然有一撮紅毛,好可愛啊。”

默不作聲,拉弓,射箭。

“給你!生辰禮。”

“可是它受傷了啊。玉哥哥欺負人,玉哥哥真壞。嗚嗚嗚。”

“呃...對不住,我幫你治好它。”

“真的嗎?”

“嗯。”

那是禹歷239年,蕭嵐7歲生辰之日,她蠱惑禹和玉帶著她騎馬偷跑去月牙泉玩耍,月牙泉風景如畫,動物成群,蕭嵐看上了那只兔子,發生了一幕暖心又好笑的場景。

那日蕭元帥派了三個小隊外出尋找,無果。直到夕陽西下,禹和玉才帶著蕭嵐緩緩歸來。蕭元帥第一次發脾氣,罰禹和玉用劍劈了一夜的柴,蕭嵐因為生辰躲過一劫。

至今蕭嵐還記得那個在馬上護著她,為她擋風沙的少年,那個惡作劇后為她背黑鍋的少年,那個挨打時擋在她前面的少年,那個少時沉默寡言,長時溫潤如玉的少年。

“玉哥哥,我...”

“嗯。”

“我...”

“嵐兒,我一定要為父王報仇。”

“好,明天開始,我天天陪你練劍,絕不偷懶耍滑。我們一定可以的。”蕭嵐只以為他是想要打敗匈奴,后來想想,那時他說的報仇哪里是那么簡單。

“嗯,我一定可以的。”

“不是我,是我們。”

“對,我們。”

蕭嵐忽然想起那一日他笑得一臉溫暖的樣子,明媚堪比女子。

禹歷241年冬月,禹和玉領兵大敗匈奴,為父報仇,一戰成名。大勝還朝,龍顏大悅,封其為瑾王,賜虎符。真正繼承其父王遺志。百姓稱其為少年戰神。

此時,未滿十歲的蕭嵐在月牙泉射了一只雪貂送給他做賀禮。

少年瑾王數次征戰南北,在軍營中威望已深,百姓中呼聲頗高,蕭嵐以為這才是她真正的英雄,這才是他應該有的未來。

年少時沉默又張揚的少年,成年后深沉又溫文爾雅的男人,不停的在蕭嵐腦海中晃悠。

3.

瑾王府,歸瀾亭。

玄衣男子長身而立,臉色蒼白,劍眉星目已失往日冷毅,厚重的狐裘讓他顯得十分羸弱。

“主子,有消息了。”黑衣男子躬身回話。

“宮中傳來消息,皇上有異動。”

“意料之中啊,可我怎么還是心痛呢!從父王到元帥,如今是我,下一個會是嵐兒嗎?”男子并未回頭,臉上溢滿痛苦。

“主子,風大了,回屋吧!”黑衣男子囁嚅著不知該如何寬慰他。

玄衣男子忽然咳嗽起來,手帕上的一抹殷紅讓向來剛毅的屬下紅了眼。

“主子...”他哽咽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長風,絕命之毒,絕命七月,還有多久?”男子忽然笑了起來,一臉淡然。

“回主子,還有兩月另三日。”

男子忽然提步往亭外走去,吩咐道:“夠了。回房更衣,移步小竹林。傳信蕭府,約大小姐兩刻鐘后相見。”

“玉哥哥,你急著找我有事兒嗎?”剛踏進小竹林,還沒見著正主,蕭嵐便嚷起來了。今日的蕭嵐,青螺眉黛,棄了珠花流蘇,三千青絲僅用一支雕工細致的竹簪綰起,淡上鉛華。看似隨意,實則精心打扮過。

瑾王起身相迎,笑道:“并無。只是忽然想你了。”

此時的瑾王已換掉了厚厚的玄色棉衣,身著素雅的白色長錦衣,身披黑色披風,臉頰微紅,顯得精神百倍。

而蕭嵐一身粉色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身披純白色貂裘,站立于竹海之中,仿佛九天玄女忽降人間。一時令瑾王看愣了神。

“既如此,那你為何不來府中看我。”蕭嵐在瑾王對面坐下,佯裝生氣地問。

“因我想,你應更喜歡禹王府的小竹林罷了,你最愛的雪峰青竹。”他一邊賠笑一邊斟茶。

蕭嵐嬌俏一笑,調皮地說:“看在這杯茶的份上,原諒你了!”

瑾王無奈地搖搖頭,心生歡喜又無限嘆息。自元帥去世,他已許久未見過如此爛漫的蕭嵐了,只以后再無機會了。

“嵐兒,陪我來一局。”他從腳下摸出一副白玉棋來。

蕭嵐托腮抱怨:“玉哥哥,我看你真是越來越像小老頭了。以前你說來一局,必是打一場。現在你說來一局就真是來一局了。”

“哦...你這是嫌棄玉哥哥老了?”

“那倒不是,玉哥哥是越老越有魅力。”

“你這丫頭,還是說我老。這一次,你執黑棋,我執白棋。”

蕭嵐正襟危坐,收斂了臉上嬉笑,執棋示意他開始。

“嵐兒忽然一本正經起來了。”

“父帥說過,棋盤就是天下,天下子民在我手,我應當對他們負責。”蕭嵐垂眉認真地思考著每一步棋。

瑾王驀地一笑,恍然大悟,對天下子民負責,果然是蕭元帥,揣著明白裝糊涂。

睿智的蕭元帥也沒能擺脫戰死的命運。距蕭元帥去世已有兩年,這兩年皇上以太皇太后思念蕭嵐為由,將她拘于京都,不過是以其為質,試圖令蕭家軍聽話罷了。

只可惜,他失敗了。

棋局畢,蕭嵐頗為不滿:“玉哥哥是不是沒用心,怎么會輸給我呢!”

“不,我很用心,這是對對手的尊重。我只是輸給了心懷天下的蕭將軍。”

此時的瑾王句句深意,奈何放下防備的蕭嵐未能猜透。

“將軍可知邊城局勢?”瑾王收起玉棋,正色道。

蕭嵐聽到瑾王的稱呼也嚴肅起來。每當他們談及正事的時候,必是以名號相稱,以表正式。

“瑾王可是指拓拔族傳來兵馬異動,正往邊關推進的消息?”

“將軍作何想法?”

“不敢有想法。我被拘在這長安城,已兩年有余。皇上是不會讓我輕易出去的。這將軍,不過是虛名罷了。”

“你能。嘉瀾城是你父帥一生戎馬的地方。是你蕭家軍一生守候的地方。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了。”

“確實如此,可拓拔族怎會有異動?”

“拓拔族內也是奪嫡不息,拓拔弘揚許是需要戰功,不得已而行之。如若你鎮守嘉瀾城,以我們的交情,想必他會給出交代的。”

“話雖如此,皇上又如何會應允我前往邊關。”

“將軍心懷百姓,定不愿邊關百姓遭受戰亂之苦,況且蕭家軍乃自家兄弟,一旦開戰,必有傷亡,你又如何舍得?只有親自前往,才能放心。”

“那...我該如何做?”

“明日早朝,必定會對此事做出定奪。你卯時正出門,身穿甲胄,臂系白綾,穿越東市,直奔太儀殿。在卯時二刻左右到達太儀殿,以父之名,主動請命,否則請辭。”

“我明白了。卯時正東市開市,疾馳穿越東市,這是借民心之風。且早朝已開半個時辰,拓拔族異動的消息已傳出,因此我的出現并不突兀。朝堂陳情表忠孝之心,是借文武百官之勢,當然,必要的時候,我還需上演苦肉計。”

“如此,甚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次日早朝,太儀殿上。文武百官對拓拔族兵馬異動一事爭執不下,忽聽內侍報告,蕭家小姐蕭嵐求見。

“宣蕭嵐進殿。”

文武百官看見穿著鎧甲上殿的蕭嵐目瞪口呆,竊竊私語起來。

“拜見吾皇。請恕蕭嵐冒犯之罪。今日晨起,忽聞邊關危矣,對鏡梳妝,恍然如夢,蕭嵐竟然身為將軍,卻不在軍營。致拓拔族欺我朝無人,妄想侵我邊關。特此上殿請罪。”

“不怪你,是太皇太后過于思念你,希望你留在長安城。如果無事,常進宮看看。”

“多謝皇上。父帥一生鎮守嘉瀾城,最后未能血灑邊關,想必是眷念的。雖說能夠戰死長安城亦是他的榮耀,可作為他的后人,蕭嵐應繼承父之遺志,與軍營同胞同在,抗擊外敵,守護皇上,守護長安,守護人民。望皇上成全。”

“可你一女子,雖身負將軍之職,卻并無抗敵經驗,叫朕如何放心?”

“蕭嵐感激皇上惦念。身為蕭家將軍,不能與將士同在,乃父帥之恥辱,亦蕭嵐不能受。蕭嵐雖不如男兒,亦不遜于男兒,定不墮父帥威名。”

蕭嵐聲音哽咽,情真意切。不少武將竟隱隱哭出了聲,想必是想起了戎馬一生的蕭元帥。文官也紅了眼眶,尤其是禮部的老古板,更是被他的忠君尊父之心感動了。

“依老臣看,此事可行。”

“蕭將軍得元帥真傳,想必在抵御拓拔族上,更能事半功倍。”

“蕭將軍的一片忠君愛國又純孝的赤子之心實在難得,可嘉。”

禹和晟心底升起一股怒氣,蕭嵐竟敢用蕭如風對他步步緊逼。且朝堂之上風向有變,蕭如風當年是為他而死,如果他不同意,恐黎民百姓說他作為皇帝,沒有容人之量。恰此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在百官的竊竊私語中響起。

“老臣當年曾和蕭元帥一起并肩作戰,如今想來甚是懷念啊。”

禹和晟視其為救星:“哦?如此,藍愛卿可愿再次與蕭元帥之子并肩作戰?”

藍筠搖搖頭自嘲:“萬萬不可,老臣年邁,不日便該卸甲歸田,怎可擔此重任?”

“依朕看,愛卿身體健朗,多少年輕男子都不及,卸甲歸田一事,不可再提。”

“多謝皇上信任,不嫌棄老臣年邁,能再上戰場,替皇上分憂,求之不得。謝吾皇隆恩。”

“傳朕旨意,封藍筠為兵馬大元帥,蕭嵐為鎮北大將軍,領兵十萬出征,護我疆土,打擊外敵。”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4.

臨別時萬歲的聲音回蕩在蕭嵐腦海中,讓她頭痛欲裂,目眥盡裂。

誰曾想這只是一個故意支開她的局,皇上果然精于權謀之術,算到了她的舉動。趁她不在,正好各個擊破,先毒殺瑾王,再派欽差召回她,如果她拒絕,正好以抗旨之罪斬殺,從此他便可集中軍權,高枕無憂了。

蕭嵐醒過來時,帳里只有書劍一人,正用爐子溫著熱粥,見蕭嵐醒了,連忙上前扶起她。

“小姐,你終于醒了。你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

“三天吶。外面情形如何?”

“蕭家軍一切如常,但隱有瑾王去世的消息傳入。”

“長安城已亂,瑾王離世,禹王妃自刎于太儀殿上。百姓群情激憤,懷疑有隱情的人不在少數。”

蕭嵐閉著眼長嘆了一口氣,抓著被子的手,指甲深陷手掌,她最愛的琴姨啊,那么溫柔,怎么能承受如此痛苦呢?

“書劍,不必攔截消息,讓它傳入軍營,以觀后效。另外,馬上傳信拓拔弘揚,約見嘉瀾城。”

“拓拔皇子昨日就到了。你醒來的消息傳過去,想必他快來了。”

“嗯,很好。對了,欽差呢?”

“欽差被我命人抓起來了。你剛醒來,不好好休息,凈瞎關心這些。”

話音剛落,一男子便推門而入,來人穿著寬松的袍子,留著一臉的絡腮胡,戴著一頂寬檐帽子,瀟灑中帶著兩分正經。

“弘揚,你來了。”蕭嵐靠在床沿上,笑著招呼道。

“行了,不想笑就別笑了,難看死了。還有,你現在,臉白得像鬼一樣,真糟糕。”拓拔弘揚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十分嫌棄,“趕緊把你的粥喝了,梳洗好了再出來,我在中軍帳中等你,別忘了你還有蕭家軍,還有我。”

蕭嵐心里升起一股暖意,這就是她的朋友,在苦難時相伴,在頹廢時點醒她。

半個時辰后,蕭嵐來到中軍帳時,已經不是那個在病榻上柔弱的姑娘,而是一個挺直脊背的軍人,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過度悲傷,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還要替玉哥哥和琴姨報仇。

中軍帳中,蕭嵐剛走進帳篷,幾位蕭家軍將領就迎了上來,眼底藏滿擔憂。

“將軍!”

“無妨!”蕭嵐揮了揮手,坐在藍元帥旁邊,深深看了藍元帥一眼,沒有多話。

“拓拔皇子此行何意?”

“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外面的情形了。烽火狼煙起,多處百姓揭竿而起。匈奴夷狄等族蠢蠢欲動。將軍有何良計?”拓拔冷聲詢問,看似為了自己,眼底卻藏不住那絲絲擔憂。

“那拓拔族就沒有野心嗎!”蕭然憤然發聲。

蕭嵐厲聲呵斥:“蕭然不得無禮!”

話罷,又轉身詢問藍元帥:“元帥怎么看?”

藍元帥撫了撫胡須,笑呵呵地回答:“此是軍中,我雖為元帥,卻并不精通行軍打仗,一切皆聽將軍安排。”

“唯將令是從!”

蕭嵐看著眼前一雙雙擔憂又熱切的眼神,不禁有些熱淚盈眶。

“既如此,本皇子就放心把此物交給你了。”拓拔弘揚從懷里掏出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匣子,遞給蕭嵐。

蕭嵐顫抖著接過來,她認得這個匣子,這是瑾王常年隨身攜帶的匣子。

匣子打開,里面是一封信箋,寫著蕭嵐親啟,是他的筆跡,上面還書有暗號。

蕭嵐迫不及待地拆開信。

嵐兒:

此信得閱之時,表明我已不在。

莫要難過,我早已病入膏肓,一直瞞著你,對不住。

弘揚親自送信,我十分放心,有他看著你,我也不必再為你擔憂。

以下所書,定要銘記在心。

京都釘子已動,次日便會傳出皇帝通敵賣國,聯合匈奴,擊殺父王一事,且你父帥救駕而亡,他卻軟禁你于京都,妄圖吞下蕭家軍。以及吾之死。這樁樁件件,很快就會讓全國百姓看清他禹和晟的面目。

此乃良機,切莫錯過。

速兵發長安,領三十萬軍,以清君側為名,登上王位,名正言順。城郊大營兩半虎符,藏于臨別所贈泥人腹中,長風已待命軍中。

弘揚可為后背,鎮守嘉瀾城,抵御外敵。他乃我二人多年知己,可信。

藍元帥系你父帥心腹也,可信。

交禹國百姓于你手,我放心。

實則,乃將皇權回歸主人。

父帥幼時對你苛刻,交你國家大計,權謀之術,并不無道理。還記得臨別前那一局棋嗎?我相信你定可為天下明主。

我知你熱愛邊關殘陽,向往鷹擊長空,然,卻將鎖于長安內城。

玉哥哥雖心生無限憐惜,卻不得不忍痛將你推上那個位置。

望嵐兒原諒,不能陪你走下去。

與卿相識,一生之幸,不能攜手后半生,此生之憾。但愿未來,能有一人,陪你看花開花謝,賞大漠殘陽。

望蒼煙殘照里,京華浮燈祭。憶長安滿城飛花絮,燈火闌珊映月華依稀。

自此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嵐兒各自珍重。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禹和玉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禹歷247年臘月初八

蕭嵐來回細細讀了三遍,眼神一滯,久久不能回神,真相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不能接受。原以為這只是龍椅上那位的一場陰謀,害了他,可他竟連自己都算進去了,連帶龍椅,連這天下也算進去了!

“阿嵐!”

拓拔弘揚的厲聲一喝,喚回了蕭嵐正走火入魔的心思。她眼珠終于轉了轉,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拓拔,顫聲詢問:“你都知道?”

拓拔弘揚點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沒有底氣地說:“他事先給我來了一封信。”

“你們都瞞著我。”蕭嵐閉上眼睛,拼命平復不停起伏的心情。

“蕭將軍,如若你還有什么疑問,就問老臣吧!”從不主動發言的藍筠嘆息了一聲。

“我想知道真相。”

“如你所愿。蕭元帥乃前朝皇子,僥幸逃過一劫,后來改名換姓,隱藏于軍營中,步步驚心,才有了如今的蕭家軍。而你,確系前朝公主。蕭元帥疼愛你,知你愛自由,臨終前未曾留下只字半語讓你復國。但如今天下黎明百姓需要一場新生啊。瑾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提前聯系了我們一眾舊臣,讓我們在恰當的時候助你還朝,恢復豐國。”

“公主,全國各處揭竿起義,百姓念及舊朝,遺臣整裝待命,時機已到,切不可任性而為。”藍筠語重心長地勸解,用天下百姓,用前朝希望,用瑾王遺言,迫使蕭嵐前行。

蕭嵐怔怔的看著中軍帳頂,好似看透了帳頂,看到了滿城飛絮的長安,看到了雪峰上屹立不倒的青竹,看到了月牙泉邊的白兔,看到了大漠上嘶吼的狼群。

她忽然出聲。

“傳令蕭家軍,即刻整頓,一個時辰后兵發長安城。”

簡書接龍客棧純文字協會

接龍客棧第三周古風棧活動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