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補習班里,我有三個好朋友。他們是四年級的章宣、王心靈和二年級的黃文博。
1
我曾兩次看到好朋友章宣的眼淚,每次都讓我心疼。
星期天晚上,其他住在托管的同學早到了,他仍然是最后一個到。這一次,是爸爸媽媽一起送來的。他們把東西安頓好,交代幾句就走了。其他小朋友都把家課拿出來給我檢查,在家沒做完的,就忙著補作業了。
當我發現章宣時,他正趴在窗臺邊淌眼淚。我們這托管有一面窗戶臨街,他爸媽下樓后,估計他一直就趴在這窗戶邊往下看,一直到爸媽的車開走了,還趴在那兒默默流淚呢。
哄了哄他,又請其他小朋友勸勸,帶他去玩,才好了些。
平時,可是從沒見到他那么傷感。特別喜歡他的笑,眸子里里閃著光,牙齒雪白雪白的。
我最喜歡他的安靜和文雅。他很少象別的孩子那樣大吵大叫,打打鬧鬧的。他說話慢條斯理的,給他講作業,聽得特別專心,領悟也快。
有一次,他很鄭重地向我推薦《狼王夢》。我把書帶回家,準備一晚上看了,好第二天跟他交流下感受。可是我大約看了三分之一實在看不下去了——真的不喜歡狼媽媽教育孩子的方式。第二天,我向他坦白沒看下去。我也向他推薦了我最喜歡的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和他的作品。
那天,他問我有沒有聽過筷子兄弟唱的《父親》。
“老師,我聽這首歌的時候都哭了。你一定要聽聽。我爸跟我說過,‘父親對一個家庭,就象軍人對國家一樣,只要有難,就會不顧一切地沖上去,保護家人,把家撐起來。’我爸說他也喜歡聽這首歌。”他說。
我說我特別喜歡劉和剛的《父親》。于是,我倆就靜靜地聽了兩首《父親》。他說,這兩首《父親》里是不一樣的父親,歌唱得都好聽。
昨晚,正在做作業呢,他媽媽來帶他了。他高興不能,連忙把書包都收拾好了。“不要收拾書包,帶你去飯店吃過飯就回來了。”他媽說。他不吭聲,還是把東西都裝好,書包提在手上。
“書包放下來,不能回家的。明早那么遠的路,天又冷,怎么送你啊!”他媽有點生氣了。他還是不吭聲,但眼圈紅了。我忙勸他:“媽媽來帶去吃飯多開心的事兒,高高興興跟媽媽去吃飯,吃過再回來,小朋友們都在這呢!”
其實,我很理解他,真希望他媽給帶回去住一晚上。但他媽媽說四十多里的路,早上太不容易。不管我們說什么,他就是不吭聲,默默流眼淚。后來他爸電話里說同意他回家,他馬上陰轉晴,抹了抹眼淚,笑了。我也很為他高興。
突然想起來,昨天是他媽媽生日。
一個月前,他就老是問我農歷日期,說他媽的生日快到了。這孩子。
2
一開始,她就給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特別躁。稍有不順,就發脾氣——尖叫,捶桌子。
感覺理了好多次,終于才理順了些。但她特別不喜歡我跟她講道理,知道我要說她了,立馬就把耳朵捂上。
作業也要命——馬虎,錯誤多。
聽講時,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不是發呆,就是跟旁邊座位上的同學掐起來。當發現我停下來看著她,馬上端正身子:“老師,你講吧,我聽著呢。”
作業馬虎,讓她重寫,非常不樂意。
“唉,老師,求求你放過我唄。”
“不行,那你不是丟你媽的臉嗎——每次簽的可是你媽的名字啊。”
“老師你能不能不較真啊,我媽才不管我寫怎樣呢;老師也不看,基本上都是組長檢查的。”我想起了她的家庭,父母離異后,跟爺爺奶奶過。
我堅持讓她重寫。
她哀求非要我給她簽字過關。不答應就來偷拿我的紅筆要簽字。我生氣了:“王心靈!別糟蹋我的字了,你能簽我那樣的字嗎?!”
“唉,老師,見過自戀的,還真沒見過您這樣的自戀的呢。不過,我最喜歡你簽的字了!”
筆放下,乖乖地去訂正了。
有一次,我看她作業錯那么多,基本上還是前一天類似的錯誤。心就開始急了,批評她,語氣里滿是煩躁。她卻說:“不急,老師,慢慢來。”讓我火氣頓消。后有類似情況,就會想起她這句“慢慢來”。
昨天,作業多——三頁數學,三張語文測試卷。她一副很煩惱的樣子。
“老師,此時,我只想作一首詩,卻又不知怎么作。”
“你是想用詩歌來表達你現在的煩惱心情嗎?”
“就是啊!唉——有了,老師!人生自古學生苦,留取丹心做作業!”
3
那天,二年級的黃文博給我看了他的一個發明——兩個廢棄的小玩具組裝成的一個新的玩具。我很喜歡。
“老師,我長大了,要做許多許多實驗,我要做發明家。”
看書的時候,他會好奇地問我在看什么書。
吃酸奶,問我吃不吃。自己去旁邊吃,沒多時跑回我身邊,原來有小朋友纏著他要吃——躲到我這兒,小朋友就不好意思要了。我說給別人吃點唄。“我都給他吃過兩口了呢!”
“我在學校只有一個朋友。老師,為什么同學不喜歡跟我玩呢?”
“你可以主動跟別人玩哪。玩著玩著就交到朋友了。”
“哦。”
有一次,他得知我喜歡花,第二天,畫了幾張小花送給我,還用作業紙紙疊了個信封樣的紙包裝在里面,上面寫“dài老師shōu"。
每次看到他,總喜歡攬在懷里,抱在腿上。他明明很喜歡,卻總作勢要逃跑,因為有同學說他“不是男子漢,還要老師抱。”
(放學時,我說我今天寫我這三小朋友,其他小同學們很吃醋,并一定要我答應下次也寫寫他們。可愛的小不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