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服的等級

? ? 近期經常在網絡上看到,很多例關于務工人員乘公交或者地鐵遭人嫌棄,因為他們的穿著,而被勒令不許坐座位的新聞。也不知誰給了那些人這樣的權力,可以勒令驅趕別人。而那被驅趕者,竟然就真的起身而蹲到角落了。

? ? 這幾天網絡又有一新聞,一個下班回家身著工作服的環衛工人,被一位穿著入時干凈的女士,言語攻擊,被迫從公交車座位上起開,蹲在角落里。注意,又是蹲在角落里。當然,那位女士的做法得到了大多數網友的口誅筆伐,也是她自作自受罷。

? ? 建筑工人之所以被嫌棄,無非就是他們工作服上的石灰和水泥。他們下班后,沒有立刻洗澡的好條件,只能帶著滿身的石灰水泥乘車。這就給了那些干凈體面人憎惡嫌棄的理由,也給了務工人員自卑的理由,即便公交車上有座位,即便沒有人言語指責,他們也會“知趣地”蹲在角落里。

? ? 環衛工人之所以被嫌棄,是因為身著工作服,這位出言不遜的女士,大概覺得環衛工人每天接觸垃圾桶,身上會沾染垃圾穢物,所以覺得臟吧。其實環衛工人在工作時,工具是很齊全,防護設施很完備的,我常看見小區里的保潔人員,收集以及傾倒垃圾桶,都是機器運作,人員只是協助而已。根本不會有垃圾弄到身上。

? ? 我自小生活在農村,父親從部隊退伍后,因為自己在軍隊里是工程兵,所以就組建了一個小小的建筑隊,以幫助鄉鄰蓋房為生。他的工作服就從軍裝變成一個帆布的褂子。每天父親回來后,帆布褂子上都布滿了石灰水泥,父親也不洗,只是換了別的衣服,洗漱后進屋吃飯。父親說,這個工作服是專門干活用的,又不穿著出門。即便今天清洗干凈了,明日還要沾上,所幸就省了麻煩。我們家里也是建筑工具堆積,每個上面都有許多地白灰或者水泥的痕跡。日子久了,我就習慣了這樣的景象,也習慣了那白灰和水泥的味道,仔細聞起來,不僅不臟,還有一股石灰特有的清香。

? ? 說起來那時父親真是幸運,每天騎自行車出去工作,不用像現在這樣乘坐公交遭人白眼。

? ? 其實那石灰和水泥一點都不臟,因為石灰本就是去毒之物。幾年前我妹妹得了蛇膽瘡,因為家庭拮據,我便出去找偏方。后來醫生以銀針刺破,擠出黑血,輔以藥物,最后囑咐要每天用生石灰水擦洗。擦洗了十幾日,竟然痊愈了。我不敢說這病的痊愈石灰水起到多大的作用,但百科書上有記載:“石灰具有一定的殺菌、殺蟲作用,可以殺死寄生在樹干上的一些越冬的真菌、細菌和害蟲”。這有力地說明,石灰不僅不臟,反而能殺滅細菌。

? ? 有勸世格言說:先敬羅衣后敬人。大抵是說衣著的重要性。工作服是一種特殊的衣著,既有大家所熟知的各種政府部門例如公安工商稅務的制服,也有各種超市商場統一的服裝,那是公司的標志,再就是真正起到防護作用的工作服,例如環衛工人、保潔、保安等。于是便有好事者,根據這工作服,將人分了個三六九等,羅衣敬之,工作服鄙之。

? ? 因為工作在大廈里,常遇到保安或者保潔人員,別人或許覺得他們普通甚至低人一等,我卻是尤其敬重這種“羅衣”。也許因為我和他們一樣,是一介草民,靠自己的雙手創造自己的生活。靠自己雙手的勞動人民是最值得敬重的。所以每天出入,我都會給保安大叔一個微笑,問一句好。那天上班,我忘記戴工作證。按照規定,是不可以在員工通道進入大廈的。只能等整棟大廈全部營業后,才能進入。可那樣的話,就遲到了。于是我試著走進去,跟門衛大叔說明了情況,沒想到他竟然爽快地放行了。還跟我說,我知道你是這個大廈的員工,因為只有你每天進來出去的都跟我們微笑問好,我記得你。

? ? 這個大廈的保安,大約都是五六十歲的樣子,記得那次老公接我晚了點,我便與當值的大叔聊天,與他聊些他的生活。他說著自己的兒子孫子,整日嚴肅的臉上,便露出溫和的笑容。與他談話,讓我想起自己的父親,想起家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 ? 我常在去衛生間的間隙,與正在工作的保潔大姐聊天,于是便與她們混熟。這種交往最是干凈,雙方無所圖希,只是在偌大的大廈里,除了同事之外,有幾張熟悉的臉,有幾個可以說話的人。然而我還是感知了她們的溫暖。在一個寒冷的下午,我有點感冒。正如往常一樣,我在衛生間遇到她們。其中一個劉姓姐姐,發現我臉色不好,于是叫住我,用她的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有點發燒,你吃藥沒?”我說還沒去買。她于是很著急的說:“外面風這么大,如果你下班時再受了風,會更加嚴重的。等我一下啊”。她匆匆走開,旋即匆匆返回來。回來時手里拿著感冒沖劑。我眼眶有些濕潤,她挨近我用手摸我額頭時,我聞到她身上有肥皂的香味,她帶著皺紋的微笑,讓我感到母親般的溫暖。因為及時吃了藥,我那輕微的感冒很快就好了。從此每當看到那淡灰色的保潔工作服,心底就會涌起一股暖流。

? ? 所以,工作服本身并不臟,穿工作服的人,更是干凈的很。我不太明白在公交車上鄙視甚至呵斥環衛工人和建筑工人,而讓他們蹲到墻角的體面人,到底出于何種心理。是真的覺得那石灰水泥不干凈,還是帶著先敬羅衣后敬人的心態,看不起那帶著石灰水泥的建筑工人,穿著工作服的環衛工人,下班回家的保潔員呢?

? ? 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在還沒有實現共產主義之前,貧富差異依然存在。錢多的,自然吃穿用度都優于他人,錢少的,自然穿的普通些。這本是基于經濟情況的客觀事實。可這個世界卻根據錢多錢少,把人分了等級。分等其實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仗著錢勢體現出的飛揚跋扈,甚至恣意傷害別人。

? ? 還記得蘇軾與佛印那個“心中有佛便是佛”的小故事嗎,那其實是一個真理。同樣道理,那些看到務工人員穿著工裝,就覺得他們臟的人,實在是因為自己心靈蒙了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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