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遇見既榮幸。第二十一章。向上而活。
仲律言用他寬大的羽絨服裹緊我們兩個,他從后面抱著我,我后背貼著他的胸膛,盡情享受著他傳遞給我的溫暖。此時此刻我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雪片稍微小了些,但是氣溫在不斷下降,現在已經是十點多了,校門口空蕩蕩的,兩根路燈躲在柳樹里,柳條上的雪被燈光投射的格外好看,我們在校門下面躲著雪,一直沒有見到姐姐的身影,不遠處的岔路口有燈火涌來,顯得格外溫暖。小吃店門口都支起了擋雨棚,風火爐被吹的往外冒火,那是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在撫慰著打工人的身心。
“聞一蒔,你餓嗎?我帶你去吃餛飩吧。你姐說不定也在那邊等咱們呢。下著雪她不會這么傻來這干等的。”
我又坐上他的前梁,就十幾米遠,我實在是不想走了。他跨上車子雙腿滑著來到小吃店門口,一轉頭前方聚了一伙人,這條街叫下河街,多是一些外地務工人員,各色人等非常復雜,街邊凝虹閃爍的廣告牌,里面的店鋪多是些做“那種”生意的。前面好像發生了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幾個男人的嬉笑聲不絕于耳,像是喝醉了酒找麻煩。
“進去吧。挺冷的。”仲律言一把拉我進了擋雨棚里面,我們靠著風火爐坐下來,他讓我的雙腳靠近火苗。
“烤一烤,你的拖鞋都濕透了。”
烤著烤著,就有蒸汽冒出來,腳趾頭瞬間恢復了直覺。
“老板。來兩碗餛飩,多放點胡椒。驅驅寒。我們都凍壞了。”
老板熱情的走過來,先給我倒了一杯熱水叫我捧著。
“這小伙子是跟家里人慪氣了吧。一看就是跑出來的“。接著又看向仲律言,“哎!你是他哥?”
仲律言笑笑,“嗯啊。我是他哥。你看我倆長得像嗎?”
老板是個肥胖的中年婦女,訕訕地笑著,“一點不像。這個小伙子看著文質彬彬的。你一看就調皮。”
忽然有人說前面打起來了。有個看熱鬧的人走過來,嘴里念叨著,“一伙醉漢欺負一個小姑娘。不過那小姑娘也不好惹,拿起U形鎖就往人家頭上砸。挺厲害的。”
我跟仲律言同時看著對方。已經知道他們口中的小姑娘是誰了。
仲律言直接跑過去推開人群,正見兩個醉漢拉扯著我姐,我姐掄著U形鎖不讓他們進一步接觸自己的身體,還有兩個在一旁罵罵咧咧。仲律言上去就給了其中一個重重一腳。趁著旁邊幾個還沒反應過來快如閃電的出拳,每個人都吃了他一拳。隨后他直接擋在我姐身前。本來要拉著我姐跑的,但是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沒能獲得最佳時機。
“仲律言咱倆跟他們拼了!”我姐擺好架勢就要開干。
仲律言一臉無奈,“大姐。你當這是拍電影呢。這伙是啥人啊。快跑吧。”
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其中一個掏出了刀子。在我姐跟仲律言面前比劃著。看熱鬧的一見有人拔刀了,就散開了。我在人群中看到這一幕,心里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我的怨氣怒氣委屈塵封的太久了,在這樣的雪夜得到了解封。我大步流星的來到剛才的小吃店,走進雨棚里拿起地上的酒瓶,大腦的力量已經升到的頂點,如火山噴發,沒人注意到渺小的我,這給了我最好的機會,重重的將酒瓶砸在拿刀的家伙頭頂上,一記響亮的破碎聲,隨著眾人的驚呼一同劃破夜空。那家伙嚎叫一聲倒在地上,他的血染紅了地上的雪。我終于泄憤,一腔的洪水猛獸頃刻間被釋放了出來,我掏空了自己的身體,虛弱的癱坐在地上。姐姐跟仲律言走過來扶我。
有人掏出手機報警,用的還是一個下翻蓋的。仲律言一把奪過來。惡狠狠的盯著手機的主人。
“剛才不報警看熱鬧。現在知道報警了。用得著你充好人啊。我報!”
他撥通了一個電話,小聲的說著什么。“嗯!好的。那小景叔我們就在這等你啊。”
一會兩輛警車開著爆閃就來了。下車的警官看到仲律言就主動過來打招呼。
“沒事吧。先把你同學扶上車。受傷的那個我們先要帶去醫院。其他幾個跟你們一塊去所里。”
我一直在仲律言的懷里,此刻的我害怕極了。“他一直在我耳邊說別怕。沒事的。”
姐姐死死攥住我的手。不讓我離開她一毫米的距離。
警車上,姐姐問仲律言,“那個人不會......”
那個“死”字她沒說出來。
但是我跟姐姐的心態是一樣的,害怕那人會出事。
仲律言安慰我倆,“放心吧。沒事的。有我呢。哎!小景叔,我爸是怎么說的。”
前面坐的警官沒有回頭,“你爸一會就過去,估計現在已經在所里了。受傷的那個人只要沒有什么大問題,都好辦。反正是他們先鬧事還隨身攜帶管制刀具。你們是學生屬于正當防衛。不過這事還是不要讓你們學校知道,會很麻煩。現在你們正好也是假期。放心吧,都會給你們處理好的。”
仲律言的臉上見了笑意,“你這么說我們就放心了。謝謝了小景叔。”
來到派出所,仲律言的父親在大廳已經等著我們了。
“仲隊。把人給你帶來了。沒事。您別著急。”小景警官跟仲律言的父親打招呼。緊接著把那幾個人帶進了審訊室。
仲律言的父親陰著臉,上下打量著我們。
“你小子!這是打算給我一個過年驚喜啊!得虧今晚是你小景叔值班。先去那個辦公室等我!里面給你們準備了泡面。”
在我的想象中,仲律言的父親應該是個非常嚴厲且兇悍的樣子。但是第一次見到他父親,就打破了我之前的幻想。他父親雖然嚴厲但是卻有著父親該具備的溫情。只是成年男人都不會將自己的情感宣之于口,而是隱藏在謹小慎微的細節里。
不一會,醫院那邊傳來消息。被我打傷的那個人沒什么事情,做了全身檢查,醫生給的結果就是頭皮破了有點輕微腦震蕩。
我們一邊吃著泡面一邊做著筆錄。弄完一切事情,已經是夜里十二點了。我們看著墻上的鐘表,就這樣來到了凌晨。窗外的雪已經停了,外面的地面被燈光照的銀白一片。松樹的枝椏被壓的垂了下來。
“時間不早了。你跟你這兩個同學都回家吧。那幾個人需要拘留。后面的事交給你小景叔處理就行。這事就這么著了,最好別讓學校知道。你......老實點啊!別再惹事了!”
然后走到我跟我姐面前,上下打量著我們姐弟。“你是仲律言的同學吧。我說有點眼熟呢。姑娘受委屈了啊。但是叔叔還是要跟你說,別追究了。要是驚動學校就挺麻煩的。你明白吧。再說了你們給人家爆頭了。不過你們放心,已經結束了。就當什么也沒發生。大過年的是吧,好好的。別讓家人擔心。”
他又看向我,摸了我的頭一下。“小子!以后老老實實的。別動不動離家出走!現在社會上不太平。出了事家人不得傷心壞了啊。要懂事知道嗎!”
然后拍了自己兒子的肩膀一下。“我讓車送你們回家。”
“爸。你不回家嗎?”
他父親抬頭看了一下鐘表。“這都快一點了。回去也睡不著了。明天我還要去市里開會呢!在這沙發上將就一下得了。你們回吧!”
我將姐姐拉到一邊,“姐。要不先給家里打個電話說一聲吧。就說你把我找到的。”
我姐用力的在我頭上敲了一下,“你還知道家里人擔心啊。要不是你玩離家出走這一出。咱姐弟倆能進了衙門嘛!回家有你好看的。咱媽哭的跟什么似的。咱爸出動了廠子里幾十號人滿城找你呢,小果子叔也把他手底下的工人都叫出來了。你啊!真的是一鳴驚人!”
仲律言把他父親的手機拿過來。我姐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電話那邊的嗓子已經沙啞了,全是焦急的語氣。在聽到找到我以后,用謝天謝地的語氣對我姐說一定安撫住我。不要兇我。他來接我們。
我才知道,爸爸他們一直在找我,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他們還在找著。這會子正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里吃東西。幾十號人,都在寒風雪夜里走街串巷,尋找我的蹤跡。此時此刻他們身體已經吃不消了。癱坐在快餐店的座椅上,有的沒有位置了,快餐店老板拿出馬扎讓他們坐在過道里。爸爸得知我被我姐找到了,心里才安定下來。他用手撐著額頭,有幾滴眼淚落在手掌里。他在掩飾自己的心情。他不想讓他的員工看到他柔軟的一面。
“爸。你不用過來了。仲叔叔給我們安排了車。這就送我們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倒是希望車子開的慢一點,路長一點。我看著車窗外的街道,我還沒有看過凌晨一點多這個城市的樣子,有的店鋪還在亮著燈,空空如也的路上,積雪延著馬路牙子堆砌起來,除雪車已經開始工作了,賣早餐的夫妻店里已經有忙碌的身影。他們都在努力的活著,向上的活著。他們正在經歷著生活的磨礪與苦難。我還有這么多人愛著,我沒有理由去毀掉這眼前的一切。但是我知道,在經歷這一次離家出走后,我堅定自己要向上而活,我一定會游到岸上,脫離苦海。
“謝謝你。仲律言。”
“那你該怎么謝我呢?”
他把頭從車窗里探出來。嘴里冒出熱氣。他的眉目被燈光渲染的分外朝氣。
“功勞薄上給你記一筆。我們姐弟倆這次算是欠你的了。”
我姐拉著我就要進小區。然后仲律言叫了我的名字。
“聞一蒔!”
他把手腕亮出來,讓我看到了被我咬的齒痕印。他壞笑著,搖上車窗。消失在我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