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神貫注即當下的行動——克里希那穆提的教誨

克:我們所謂的“行動”是什么?

莫:行動一定就是變化。

克:我想找出“行動”的真實含義,不是“已經做的”或“將要做的”,而是現在“正在做的”。因為行動必然屬于現在,它既不屬于將來,也不屬于過去。

普:當下這一刻可能有行動嗎?

克:普普,我想找出一種沒有任何動機卻永遠持續的行動。我正在探索,請跟我一起進行探索。

普:你所謂的“行動”到底是什么?

克:行動是不是必須有動機、肇因和方向?

普:行動和心智有沒有關系?行動就是“去做”。它必定和某樣東西產生關系。行動又是如何進行的?

克:我們所知道的行動必定有過去、現在和未來。這里所謂的“行動”又是什么?身體的活動包括從這里走到那里,通過心智和情緒來解決某項難題……等等,因此行動對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意味著有一個對象。有沒有一種行動不制造任何外在或內在的沖突,而是健全圓滿的?有沒有一種和外在環境、人及群體無關的行動?有沒有一種行動是超越時間的?對我而言,這才叫真正的行動,但是對大部分人而言,行動都有一個對象。對象不外是經濟、風土人情、個人以及環境等等的局限。這種行動都是以信仰或理念作為基礎的。然而有沒有一種行動是不受社會壓力控制的?

莫:行動和存在的本身是沒有分別的。存在的本身就是行動。

克:你的話并不能幫助我的探索,我想要弄清楚到底什么才叫行動。從這里走到那里,路上有車子來了,我就把小孩抓到一旁,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這些就是行動了嗎?

莫:這些行動都是以動機作為重點的。

克:動機是行動的一部分。我想要某樣東西,就設法得到它;我不喜歡你,就采取行動;或者我喜歡你,也采取行動。這是我們都熟悉的行動。

普:是什么東西驅使了這些行動?

克:普普吉,我想我們必須排除行動的肇因,有可能嗎?

普:我們一開始討論,就是一種有方向的行動。全神貫注于當下也是有活動的,并不是睡著了。就像現在我正在對你說話或者我們正在聽你說話,顯然目前這一刻我們的心中并沒有其他活動,我的問題是:在當下這一刻,我們除了看著你之外,并沒有其他活動,那么給予我們動機的又是什么?

克:我要挖的是更深的東西。有沒有一種由自發的能量造就的行動?一種由無限能量造就的無限行動?我認為這才能稱為行動。我發現我們大部分人的行動都是分裂的、具有破壞性的,都在制造分歧和沖突矛盾。這種行動總是局限在時間和已知領域里,因此是不自由的。我想知道是不是存在那種無限的行動?

普:這種無限的行動和腦細胞有什么關系?如果它和腦細胞以及意識無關,它就可能和“上帝”同義。

克:我問的是什么是真正的行動?它不屬于意識的領域,它不帶有傷痛、挫敗感、困惑、摩擦或時間感。所有已知的行動都會制造矛盾,那么這種沒有矛盾的行動到底是什么?

阿:如果沒有動機,你現在就不會坐在這里和我們討論了。

克:無限的行動并不意味著始終不變,或是非得依循一種模式。永遠依照一種模式行動,必定造成大腦的完全耗損,這類行動只是機械化的運作。我要探索的是那種沒有沖突、不臣服、不模仿,不重復再三,也永遠不腐化的行動。

莫:但是生活一定是以環境作為基礎的。

克:因此,我所謂的行動是不依賴外在環境的。我要過著沒有沖突的生活,換句話說,生活的本身就是獨立行動。我看清楚眾人的生活中都有沖突,沖突意味著模仿、臣服、依循一種模式以便安全,然后就形成了機械化的生活方式。我們能不能找到一種生活方式,其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模仿、臣服和壓抑?首先我們應該去除“找尋”這兩個字。不是找尋,而是此時此刻就活在這種狀態中。

莫:這種行動也許會造成世界大亂?

克:它不可能造成世界大亂。因為我隨時隨地都全神貫注地觀察每一個當下所發生的事,我的理智從沒有停止運作過。

阿:我的理智告訴我,只要傷害別人,就一定會把自己傷得更重。在這個世界上種惡因必定招致惡果。

克:“理智”這兩個字不僅指敏銳的心智,同時也包括了洞察力。我洞察所有的弦外之音,也洞察所有已知的活動,然后理智告訴我,所有已知的活動都有沖突矛盾。

普:我們似乎被卡在這里了。你說的是我們無法明白的境界!因此根本不能討論。

克:我說過我要研究下去的。

莫:當理智開始尋求某種東西時會怎樣?“研究”和“尋求”這兩個字眼有何不同?

克:有很大的不同?!把芯俊敝傅氖恰绊樦E象追蹤”,“尋求”則意味著“求取某樣東西”。

普:那么又如何來研究呢?

莫:在科學上“研究”意味著尋求未知的領域。

克:我用“研究”這個字眼和科學或我都沒關系。因為根據字典的說明,研究就是指“順著跡象看清”,任何有動機的行動都不可避免造成分歧矛盾。我看清的是事實,而不是一種理念。因此我問自己,當我在研究自己時,有沒有什么矛盾產生?在全神貫注的觀照下,我發現只要是以盲目信仰為基礎的行動,就會制造沖突矛盾。因此我一發現自己落入盲信的執著時,就立刻清除它。

普:那個在追蹤研究的又是誰?

克:在全神貫注的那一刻,既沒有追蹤,也沒有清除的活動。在全神貫注地觀照時,盲信的執著就從我心中消失了。我認清任何形式的臣服都會滋長恐懼、壓抑、逆來順受。因此在全神貫注

中,我就自然將它們清除了,而且所有以賞罰為前提的行動也都停止了。

莫:你是說全神貫注的本身就沒有這些問題了?

阿:你是說全神貫注的本身就是行動?

克:是的。全神貫注就是在行動中的覺察,其中沒有沖突,也是無限的。而盲目的信仰卻只會浪費能量。全神貫注的行動就能制造它自己的能量,因此是無限的。腦子永遠在沖突、信仰、模仿、臣服、逆來順受和壓抑之中運作,當腦子了解這點以后,就能產生全神貫注。因為腦細胞本身就會變得全神貫注。

莫:你似平是說全神貫注的本身就能得到能量,然后這股能量就會指揮一切。

克:全神貫注的本身就是行動。我們也可以說它就是意識的覺性。

普:在全神貫注的狀態中,腦細胞自己會改變嗎?

莫:生物學上認為,每一個細胞都是獨立的,都有能力為自己充電。因為覺察力是細胞本有的,因此它才能運作。

克:我也認為如此。我想從另一個觀點來討論。腦細胞歷經各種沖突、模仿等等浪費能量的過程,它們對這些都已經習慣了,而現在腦細胞已停止所有上述的活動,它已經不是這些東西存在的領域了。它也許仍能運作,然而已脫離沖突的腦子就能永遠處在全神貫注中。如果全神貫注的狀態很自然地在心中產生,不通過任何強制、指揮或意志力而產生,那么整個大腦的結構就活了,不是普通的,而是極不尋常地活了起來。我認為這是一種肉體上的突變,也可以說是死后的重生。因此,從已知中解脫也就是對于未知的全神貫注。

普:從已知中的解脫還是在腦細胞的領域里。腦細胞屬于已知領域,因此從已知中的解脫還是在腦細胞的范圍之內。

克:因此,生命本身必須有明確的轉變。

莫:腦子完全清除所有記憶的刻痕,這只是肉體上的轉變。

克:從邏輯上說,只要心智仍在已知的領域中運作,腦細胞就在舊的窠臼中運作。當這舊的窠臼不存在時,腦子才能完整而自由地運作,也就是全神貫注于每一個當下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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