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我們的家鄉，在浙江麗水，準確的說，是麗水的一個小縣城，遂昌。
有人戲稱為浙江的西藏，也是不無道理的。因為山多，交通不便利，經濟水平便相對落后些。但這山，也擋住了城市的喧囂和嘈雜，讓曾經的我們嬉笑玩鬧于山水間。
這里就是桃花源般的存在。游子歸來，良舍農田，青山秀水，讓人卸下平日里沉重的負擔，重新尋得一份恬靜和平和。
而這次回鄉，我發現了家鄉更重要的意義——對于老姐家的兩妞兒來說，這里更為她們保留了一個純粹的童年。
01
許多人知道遂昌，大抵是因為金礦（在遂昌縣花園嶺，開采歷史始于初唐，至今留有北宋元豐年間的開采遺跡），或者明代戲曲家湯顯祖曾在此地創作《牡丹亭記》。不過，可能我偏愛自然景色的緣故，總覺得其精髓在于山水。
所以回鄉，自然是要游山玩水的。考慮到兩妞中午要睡覺，不適合去太遠的地方，我們一家人（母親怕暈車不舒服，就沒有同去）便挑了一處交通便利的景區——千佛山，驅車前往。
后來我上網查過，山東濟南也有一處四A級景區也叫“千佛山”，不過得名的緣由卻不同。清光緒版的遂昌縣志載：山上巖石怪異，可見千尊佛像，故名“千佛山”。因景色秀麗，還有“江南小九寨”之稱。而濟南則是因為佛教盛行，依著山勢雕刻數千佛像，才得此名。
我上學時，就曾來過此地。不過，幾年時間過去，一下車來到景區的路口時，山里清新的空氣、瀑布飛流直下濺起的水花、草叢里綻放的白色蔥蓮，還是讓人忍不住心情雀躍。
兩個小妞似乎也挺喜歡這，拉著老姐和姐夫的手，蹭蹭地往前竄。
說這里是“江南小九寨”，是有幾分相似的。
一路上，我們沿著臺階拾級而上，周邊是茂密的山林，路旁經常可以尋見兒時熟悉的野花野草。
山泉從山頂奔流而來，穿行于山谷間，因不同的地勢，或積水成深潭，或化作涓涓溪流從石頭上順勢而下，行至各處皆是景。
間或的，就有一兩只蝴蝶從我們身邊悠悠地飛過，在草上、水邊翩翩起舞。我注意到，山谷里的蝴蝶不止一種，小的白蝶，大一點的綴有圓點紋理的黑蝶，中等大小的黃蝶都有，想來這里是個好居所。
一切都是美的，甚至只是樹葉在陽光下落在石頭上的陰影，一片樹葉飄飄悠悠地松開枝頭，轉一個圈，再轉一個圈，便穩穩地被溪流托在了掌心……
02
當然，我是閑人一個，可以慢悠悠地沉醉其間。老姐他們可就沒有那么愜意了。
以前經常聽別人說，沒有孩子前，就爭取多去外面玩。因為有了孩子后，至少在頭幾年，是休想出去逍遙快活的。
這一點，我在老姐身上已經看到了活生生的事實。看著她們一路走走抱抱，安撫兩妞的小情緒，身體疲乏得很，也確實無心看太多風景了。
這不，我和老爹正在溪流里歡快地玩水（沒錯，我爹就是長不大的小孩哈），就聽見不遠處娃的哭聲。咋回事？我和老爹納悶道，走近才知道原來是悠悠玩水時，不小心坐到了水里，濕了屁股啦。
“沒事的，悠悠，玩水哪有不濕的，不用怕”，姐夫在一旁安慰道。
“爸爸，玩水不用怕的”，妹妹在一旁像個小大人似地附和道。說著，還和她外公一起捧起水撒在悠悠腿上。
但悠悠說什么也不愿意玩水了，上岸換了干的衣服后，便依偎在老姐懷里。反倒是妹妹突然來了興致，反正要換衣服，就索性玩玩濕再換吧。
這兩妞，許是遺傳了我們家的基因，性情比其他孩子敏感許多，時不時地就有點情緒。但或許因為如此，她們也很能明白大人的心思，鬼精靈地很。
03
來千佛山的人，大多是來禮佛的。為顯其誠意，佛總在最高處，等待著世人走過一個個臺階，前去朝拜。
千佛山山頂有一未來寺，其最為外人所道的，便是坐在寺前的天然山體彌勒佛。此佛渾然天成，山是一座佛，佛是一座山。抬頭往彌勒佛望去，就感覺他正笑著俯瞰蒼生，慈眉善目的樣子，竟很親切。
我不是來禮佛的，也沒有許什么心愿。如果有的話，就是希望家鄉可以一直這么美下去。
將來，即使我們的后代大多時間生活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車水馬龍中。她們童年的大把時光是在游樂設施、電子設備的陪伴下，在各種興趣班中，而不是在大山、溪流間，在捉知了、釣青蛙間度過。
但只要家鄉還在，她們便有了一個回歸自然的地方。很多年后，那個因為玩水濕了屁股而在母親懷里哭泣的孩子，長大后或許會為此忍俊不禁。
“媽媽，我小時候真的這么膽小嗎？”，當母親告訴女孩這段往事時，她也許會笑著問道。
她們或許會記得，在某個夏日的黃昏，她的媽媽和小姨牽著她們的手來到田埂邊，告訴她們：那個會辣嘴巴的叫做辣椒的東西，再沒被人剁碎腌制之前，是長這個樣子的。它是一個個掛在枝頭，而不是像土豆那樣藏在地底下。
04
家鄉的美，是容易被身處其中的人忽略的。
因為生于斯長于斯，周圍的一切景物早已司空見慣，任何與興奮、激動沾邊的形容詞放在此處，都似乎顯得有點突兀和浪費。
對于在大山里的孩子來說，拼命長大，努力讀書，就只是為了離開家鄉，跨過那一重重圍困住我們的大山，擺脫祖輩父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命運。
我們那么熱切地渴望窺探外面的世界，一路步履匆匆，頭也不回地奔向大城市里繁華的街道，奔向縹緲不定的未來。
但，有那么一天，當你站在兒時可望不可即的繁華城市中心，熙熙攘攘的人流從你身旁淌過，你也許會開始想念家鄉黑夜的寧靜和滿天的繁星。
當你在自家房子的陽臺上往遠處眺望，唯見一幢幢鱗次櫛比的高樓公寓延伸至天際，你也許會想象曾經站在家門口望見遠處青山如黛的樣子。
當暑假來臨，你卻因為工作繁忙，不得不將孩子送往托兒所和興趣班時，你也許會開始懷念自己兒時在家鄉的溪流里、大山間嬉笑玩鬧的美妙時光。
家鄉的山水，總會在不經意間浮現心頭，呼喚游子歸去。田園將蕪，胡不歸？何不再一次回到她的身旁，領略她的美？
回鄉，為了那山那水那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