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千古一帝,在中國不僅是第一位皇帝,而且是第一次統一天下的王者。他的大秦兵團一直被軍迷們熱衷于同羅馬軍團、亞歷山大軍隊、蒙古騎兵等戰爭利刃相對比,他創建的“車同軌、書同文”更是影響后世深遠。但是,圍繞著他也產生了“焚書坑儒”“孟姜女哭長城”等歷史故事和傳說。
歷史的久遠,我們已經看不清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如同的他的陵墓中龐大的兵馬俑陣營讓考古學者至今未曾完全探明、“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的神奇令人遐想,一旦解讀這位始皇帝就會有一陣陣的歷史霧霾撲面而來。
當代秦漢史學家李開元教授的著作《秦謎》以史料為據,抓住歷史的精彩瞬間,在細節處為我們推理出歷史的可能性,破除歷史深處的真相局限性。在迷霧重重中,我們從書中的常情常理中看到一個真實的始皇帝。
一共有四個謎團,或者稱為始皇帝的四個公案,在本文中,聽我娓娓道來。
第一案 誰是秦始皇的父親
《史記》對秦始皇的出身有兩種不同的記載,進而引發千百年來的爭論不息,換而言之,司馬遷就是這樁疑案的始作俑者。太史公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秦始皇帝者,秦莊襄王子也。莊襄王為秦質子于趙,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鄲。”在這里他明言秦始皇是秦莊襄王和趙姬所生。
不過,不知道犯了哪根筋,太史公在《史記.呂不韋列傳》里卻給了另一種說法,“呂不韋取邯鄲諸姬絕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說之,因起為壽,請之。呂不韋怒,念業已破家為子楚,欲以釣奇,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這里的子楚即為秦莊襄王,姓嬴名異,被稱作子異,字號子楚。在本版本中,呂不韋獻懷孕之侍姬于子楚,后生始皇帝。也就是說,秦始皇的爸爸是呂不韋。
那么,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李開元教授又是如何精彩推演的呢?請往下看。
1、排除法
秦莊襄王在做公子之時,在還沒有遇到呂不韋之前,過的都是很不爽的日子。雖是公子,但是母親不受寵,兄弟二十多個,自己排在中間也不受父親安國君待見。俗話說,皇家重長子、百姓愛幺兒。他既不是嫡長子,也不是容易受到愛護的小兒子,還被派到趙國當人質,繼承王位的希望幾乎為零,除非有特別的機遇。
子異無論如何落魄,但是他有一般人不具備的優勢和價值,就是他身上流的是純正的秦王室血統。這是最為關鍵的一點,因為這個價值,最終導致三方合作的形成:子異要擺脫困局需要呂不韋的財力和秦國政治勢力羋氏家族的支持;呂不韋要實現子異的“奇貨可居”就要扶持其登上政治高峰;華陽夫人為代表的羋氏要保持住政治前途就要需要有王室血統的子異當保護傘。
因此,聰慧的子異作為王室成員,對自己后代的血統純正是有相當的敏感性;而呂不韋作為一名打算從商業巨子轉型政治明星的人,不會冒著身家性命去冒風險,沒有這樣的動機;還有另一方的顯赫羋氏家族,王太子安國君正妻華陽夫人沒有子嗣,也就沒有“母以子貴”的保障,因此認子異為“干兒子”是大事,而對“干孫子”的血統認定也是同等大事,如果始皇帝的血統有問題那他們絕不會容忍的。
2、法律鑒定
秦國經過商鞅變法,建立起完備的繼承制度。后來的秦朝循秦國之法,而漢朝幾乎完全照搬過來。因此,從相關的史料可以看出秦漢時期,關于繼承制度是非常嚴密的。何況是事關王室的血統問題,涉及國之本,相關的制度審驗更為嚴格。呂不韋縱然吃了豹子膽,也是不敢試一下的秦法的。
按照當時的秦法慣例,子異立趙姬為正夫人、立政為嫡長子作為繼承人,都會由制度安排產生正式的憑證文書。子異在趙都邯鄲為質子時期,會有正本、副本之分,正本藏于秦都咸陽的政府檔案室,副本由子異隨身攜帶。
3、醫學鑒定
《史記.呂不韋列傳》中“至大期時,生子政。”所謂“大期”是指婦女足月分娩的日子。假設趙姬先孕,那么月經不來,得在一個月以后。古代沒有這項技術,要知道懷孕起碼要兩個月以后,也就是當趙姬再次來月經之時。呂不韋如果是兩個月之后將趙姬送于子異,那么就不會有表現“大期”出生,而表現為早產的月份。如果真的是表現為“大期”,那是晚生了整整兩個月,這樣的孩子現代醫學證明是有智商缺陷的,那么與秦始皇的雄才大略不相符。
呂不韋是精明的商人,在戰國時期無B超技術判斷生男生女的情況下,人性趨利避害的本性不大會使他成為一個冒巨大風險的“二愣子”。之前也說過,子異是秦國公子,對血統問題是敏感且有清晰認識的。
再說子異身邊的人,也非這么容易過關。盡管子異落魄,那是對王室成員來說,對于普通民眾來說,畢竟還是秦國公子,當質子也相當于外交使節,相當的車馬、房屋、醫官、仆人都是完備的。比如說戰國時的醫官完全具備從懷孕到分娩的整套診斷技術,馬王堆出土的醫書《胎產書》對這些都有明確記載。比如子異的仆人、老媽子往往是主母精心安排的人員,“兒行千里母擔憂”,他們不但要會照顧子異起居,而且對于其他方方面面,甚至是子異的政治前途都會格外上心。并且,古代獻姬有“謹室”的要求,讓所獻之女獨處,醫官號脈、老媽子查月經,確認沒有懷孕并且做好登記。
4、可信史料的佐證
《史記.秦始皇本紀》的末尾還有一份添加材料,內容是秦國自秦襄公到秦二世的世系和葬地。這份材料,可以稱為《別本秦王譜系》,是一份獨立來源的珍貴史料,可信度很高。在這份史料中有這樣一句話“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清清楚楚寫明,秦始皇乃是秦莊襄王也就是子異所生。
備注:司馬遷被稱為“良史之才”,為何會在《史記》中出現兩處截然不同的說法,難道是真的老眼昏花了嗎?清代的大學者梁玉繩有個精辟的解釋,“史公于《本紀》特書生始皇之年月,而與此更書之,猶言:世皆傳不韋獻匿身姬,其實秦政大期始生也。別嫌明微,合于《春秋》書‘子同升’之意,人自誤讀《史記》耳。”
他的意思是說司馬遷用了隱晦的寫法,雖然當時世上有流傳呂不韋獻有孕女的流言,但是始皇帝是如期而生。司馬遷的這種寫法符合《春秋》書寫嫡長子誕生的筆法,辨別嫌疑、闡明事實。只是后來,人們未能深入理解《史記》,陷入自我誤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