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 | 櫻花飄落的速度

新海誠新作《你的名字。》(『君の名は?!唬瑩f票房已經超過62億日元了。

天空還是那樣美。作為一個迷醉于45度角仰望天空的超齡少女,說到動畫片里的天空,我只服新海誠。

大概十年前,我看了他的《秒速五厘米》,當時就震撼得說不出話來。誠然我也是看了宮崎駿全套的人,但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啊,那種謎一樣的孤獨感,渲染在每一幀畫面中。

當時我在單身宿舍里,看著電腦屏幕,聽著電影主題曲。外頭是暗黑暗黑的夜色,偶而響起的大貨車哐當哐當的聲音,變成那段身遭熱鬧寂寥內心的后青春期的BGM。

帶著它,一起等明天。




櫻花飄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這是筱原明里轉學前,與遠野貴樹說的最后一句話。

啊,不對,最后一句話應該是:“明年能再一起看櫻花飄落就好了?!?/i>

說完這句話,鐵道口兩邊的男孩女孩,就被呼嘯而過的火車所阻隔,只剩下那女孩的身影,撐一把印著櫻花圖案的粉紅色傘……


年少的時候,我們有很多類似如此的美好期盼。希望花永遠都開,鳥永遠歌唱,喜歡的永遠喜歡。卻忘記了橫縱在我們面前的茫茫人生長路。

遠野貴樹好像從來就沒有忘記過。13歲的冬天,他第一次坐那么長距離并且因為那年的第一場大雪而誤點四個多小時的電車,來到明里所在的偏僻鄉下,在冬季里枝頭空落的櫻花樹下,這個少年親吻了自己所喜歡的女孩子之后,卻無端端生出了這樣的感慨。

第一個片子是以遠野的視角講述,我們得以看見一個溫柔沉默少年的可貴成長。我關心的是,初吻之后,他的所想,遠遠超出了“強烈地想要保護她”——他感到迷惘,“我該如何對待明里的溫柔和思念,又該把它們帶往哪里呢?”愛情帶來了人生的蒼茫感和不確定感。愛情都讓我們變得這么深刻嗎?

真是個奇怪的男孩子啊,在收獲愛情的一瞬間,沖昏人的甜蜜竟然沒有能掩蓋他的不安。那種不能夠給予、或者被命運所不允許給予的不安。

這是一個特別的男孩子呢。在明里的信里,我看見溫柔和善良;但通過遠野緩慢的講述,我看見的是深邃和寬廣。

第二個片子的名字《宇航員》,尤其適合遠野貴樹。他無數次將目光越過身邊的同伴,學校,原野,一切,包括全身心喜歡他的女孩子,而投向天空。或者內心。他編寫沒有收信人的短信息,那個內心里默認的收信人,也許是明里;但也許明里只是一個影子。他一貫的溫柔,溫柔得令喜歡他的澄田花苗總有落淚的沖動,可是這個敏感的男孩子,卻對身邊的女生那顆羞澀的心一無所知。他的目光放得太遠了。澄田花苗說:我一直覺得遠野會去很遠的地方。他注視著存在于無盡遠方的某些東西。到最后,女孩子終于深深體會到,“遠野同學根本沒在看著我?!?/i>

他在看著什么呢?“我只是一直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一點不放松?!?/i>但是,“我不是很清楚以后的事情?!?/i>他的努力,只是為了明里所代表的愛情嗎?

鹿兒島是火箭發射地,看見火箭運輸過程的遠野,翻看相關書籍時,陷入深深的思考,“那應該是一段,真正令人無法想象的孤獨旅程,在真正的黑暗中,一味前行著,連一個氫原子也遇不到,只是深信著世界的秘密存在于深淵之中,懷著想要接近這秘密的決心,我們就這樣,到底要去哪里呢,最后,又能夠去到哪里呢……”

打出來的,是遠野和明里在海邊的畫面,但少年的眼神溫柔卻迷惘,高天瑰麗,銀河系隱隱,還有多少我們未知的東西在等待我們——可我們終究是要去哪里呢?這一生都這樣茫然。

懷著永遠向上、一味前行的想法,卻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遠野長大了。畢業,工作,談戀愛,然后,相戀三年的女朋友水野提出分手。理由是,“三年里,我們互發的一千多通短信,大概,僅使彼此間心的距離接近了一厘米?!?/i>

果然變成了一個,沒有人能夠靠近和溫暖的男孩子了嗎?“只是平靜地生活著而已,悲傷卻四處堆積,在白天晾干的床單上,在洗漱間的牙刷上,還有在手機的記錄里?!薄斑@幾年,我只是一心想要前進,想要碰觸那些無法觸及的東西,卻不知那具體指什么,也不清楚那可以說是威脅的想法從何而來。我只是不斷工作著,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日漸疲憊的心,是如此痛苦……”

我們看不見的痕跡,不知道散落在哪一個星光漫布的夜晚,在成長的過程里,變成了沉默的狙擊手。

人們常常歌頌年少時候的愛情,那些美好的初戀,雖然脆弱,并且在顛沛流離的生活中被篩得支離破碎,卻是最早的純真所在;我們往往忽視了這些在等待中煎熬的年少愛情,尤其是并未真正宣告死亡卻因為時光的荏苒而不能再繼續的愛情,對一顆敏感脆弱的心靈,能夠產生多少的不確定感和不安全感。我們更無從知道,這些不確定感和不安全感,能夠這樣貫穿一個人的成長歷程,而使一個人再不能讓焦點聚集于身邊的人和愛,變成那么多的對不知名對手的恐慌,和對遙遠東西的不停步的追求。

還好,遠野依然是特別的。“某一天清晨,我發覺自己從前那么認真誠懇的感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解自己已經到了極限時,我辭了職。”

辭職后的遠野即將開始他的新的生活了吧?不知道。遠野走進便利店,那場景,多么像當年,他和花苗經常買牛奶,然后一起回家,花苗總要挑上好久,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增加表白的勇氣。此時的遠野,應該明白了那顆青春期女生羞怯的心吧。

不知道。我們知道的是,筱原明里要結婚了。無名指上的紫色戒指閃耀,她依舊是那個美好溫順的女子。但是,“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里,我們還只有十三歲……”遠野的聲音插了進來,“那是一個被白雪覆蓋的寬廣庭院,遠處稀稀落落地閃耀著幾家燈火”。那年少褪色的愛情,不,是某個時刻近似于相依為命的感情,再一次出現在心里。那是宿命告訴自己要去追求的東西嗎?

依舊鐵軌。長大后的沉默的遠野和明里擦身而過,那一瞬間,感應一般,兩人都感知了那種不同尋常的震動。又站在鐵道口的兩端,遠野緩緩回頭,那端的明里也緩緩轉身……火車呼嘯而過……一列……兩列……火車終于過去。明里站立的位置,空空蕩蕩。她走了。櫻花依舊不停飄落……

這個結局很好。我覺得這樣的結束最好。不要再給出再次遇見的錯誤期待了。人都要成長的,獨自成長。還是不要奢望任何一個人,來解救靈魂的吧。孤獨就應該是貫穿一生的東西,就像火箭的旅程,從孤獨開始,到孤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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