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晚上回到家,面露不歡之色,問他方知原由。
先生外出辦事,偶遇一中學同學,那同學剛升遷,換了大辦公室,滿臉高高在上的表情:
老同學啊,聽說你的畫畫的不錯,我的辦公室想掛點字畫,明天你到我辦公室來量一下尺寸,盡快畫好。
先生一聽,這哪是求畫,分明是命令嘛,心有不悅,加上兩人多年并無往來,關系也一般,就婉言最近創作任務比較大,過一段得空再畫。
不料那同學來勁了:
牛逼了是不?有名氣了,連老同學都不認了,問你要幅畫這么難呢,還得抽空,想要錢,說,多少錢,又不是買不起!
先生已有些惱怒,但還是克制情緒: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確實忙,再說我的畫畫得不好,你急用,就找別的畫家吧。
就這樣,推了一個霸氣外露的索畫者。
先生坐在沙發上還在生氣發泄:
憑什么呀!憑什么這么不尊重人,我整天不出門,一出門就欠別人畫,這個說欠了他一幅畫,那個說欠他一幅畫,平白無故一年到頭都欠著別人。把畫畫的當什么了!是牛也得喘喘氣,是狗也得喝口水……
難怪先生牢騷,常常索畫者繁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官者、商者各階層都有。本來也是件常事,可偏偏有些人那么理直氣壯地索要,叫人心有不爽,弄得畫家好象真的欠他似的。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想要一個畫家的畫叫‘’求畫‘’,而不是‘’索要‘’。畫家作畫同樣是一個勞動過程,這個過程費力費神,極其辛苦。一個‘’畫者‘’要走向一個‘’畫家‘’,其中艱辛你未必知曉。畫家要吃別人吃不了的苦;要耐別人耐不了的寂寞;要抗別人抗不了的誘惑。你在歌舞升平,他在燈下苦讀;你在打牌飲酒,他在專心摩古;你在旅游賞玩,他在讀山悟水。最后能成為一個畫家,絕非是你所看到的一支筆在紙上看似輕易地游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且這個過程中,畫家還要有相當大的經濟付出,畫材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毛筆一支幾十塊,幾百塊,宣紙幾塊幾十塊甚至上百元一張。更別說去進修,去拜師,這哪一項離了錢能行?憑什么你大嘴巴一張,口令一喊,人家就得給你當牛做馬?
清楚的記得,早些年,家里經濟拮據,買紙買筆的錢我只能從生活費里摳,為了不使先生中斷繪畫,我們不買新衣,不買早上新鮮的蔬菜(早上菜貴,下午就便宜多了,有時我還去菜場撿菜農剝下來的爛菜葉),一周只買一次肉。想盡一切辦法省錢、省錢再省錢。就這樣,我們守住繪畫這一方凈土,默默勞作,筆耕不輟。
有的人看到我們清貧的生活環境,總是陰陽怪氣的問:還在畫畫呀!沒算一算這一年到頭能掙幾個錢?我在心里說:你掙你的錢,我們畫我們的畫,我們沒錢也沒向你借一分呢,你多管什么閑事。
如今,先生取得了一些成績,有了一點名氣,這些好事之徒還是那付嘴臉:呦呵,成畫家了,還畫出名堂了,哪天給我畫一幅,又不需什么成本,一會兒的事。
這口氣,既瞧不起畫畫的,又想拿字畫妝點自己的門面。對待這種壓根兒不懂得尊重別人、尊重藝術的人,你只是三緘其口了。
當然也有很多喜好藝術,又極其敬仰藝術家的普通人。
大概十五、六年前,一個外縣的農民特別喜歡字畫,他在一本書上看到先生的一幅作品,很是喜歡,硬是背著一個五、六十斤重的根雕一百多里坐客車來求畫。
清楚的記得我打開門那一瞬間,他滿臉是汗,由于負重太大,彎著腰很吃力的樣子。他小心翼翼的問:這是李老師家嗎?先生聽到有人找也迎了出來,幫他拿下根雕,問清了來由。
山城里的人喜歡字畫,又苦于沒錢,就自己作了一個根雕來交換。那個根雕雖然形狀不算好,又抹了漆失了原始的木色。但山城人那份淳樸善良真的讓人感動。本來求一幅畫,先生執意又送了一幅。那老鄉感動得無法表達,只是不停地說著謝謝,謝謝。
一個懂得欣賞藝術,尊重藝術的人,他會對藝術家的作品視之為寶,相反一個不懂藝術的人就是滿屋掛滿藝術品,頂多只能算附庸風雅。
善待他人,尊重他人,珍惜他人的勞動。不要話中帶刺,言中帶刀。誰都不欠你,好好說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