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冷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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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站在這里,誰敢踏過星云河一步!”身著紅色公服的青年持劍而立,站在波光粼粼的星云河岸邊,目光冷冷,話音如同天山之巔的寒冰。
一眾捕快又驚又怒,卻是絲毫不敢上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星云河上那一葉偏舟輕輕搖曳,踏著月光的倒影往遠處離去。
夜空中,又開始下起了陣陣小雨。
大夔承光十三年二月二十五日,福建泉州,醉心樓天字一號房內。
玉秋明正在擦拭著自己的長劍。他左手握著劍柄,右手拿著白色的布塊,在劍刃上輕輕移動,動作輕柔,一絲不茍。
劍,是他保護自己的最佳利器,是他最忠實的朋友,他十分喜愛這把劍。更何況這把劍,還是師兄陸秋冶送給他的最珍貴的禮物。雖然,師兄已死。
桔色的燭光照亮這清新淡雅的上房,角落里的檀香泛起裊裊的輕煙,上好的棉床垂著絲質的簾幕,四腳桌上放著一塊金光璀璨的令牌——那是他身為京城神捕門副門主的榮耀憑證。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進,拂動玉秋明身上紅色的公服。他這才想起,再過兩天,就是清明了——又到了給師兄掃墓的日子。
他不由得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黑沉如鐵的夜幕,眉頭輕輕舒展,吟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些時日,他被“斬皇案”煩透了心,朝中數位皇親國戚連連遭到暗殺,三月前劉如妃得到恩赦歸寧時于蘇州官道被害,只余尸體,不見頭顱;兩個月前蕭親王于杭州被害,只余尸體,不見頭顱;一個月前國丈劉大人于揚州被殺,只余尸體,不見頭顱;而這個月泉州府,三皇子于天嘯樓內被害,同樣是只余尸體,不見頭顱。整整四個月,被殺的盡是皇親國戚并且沒有全尸,承光帝龍顏大怒,勒令京城神捕門接手查案,抄斬案發當地主事官員,限一個月內查明真相,將兇手捉拿歸案。
可是,身為神捕門副門主的玉秋明又豈會不知道此案的困難之處:死者尸體柔軟,衣物沒有任何撕扯破損之處,很明顯死者死前沒有掙扎盡皆是在不經意中被一刀斬掉頭顱,而從那脖子上的傷痕上來看,平整光華,沒有褶皺,可見兇手刀法之強,功力之高,就連玉秋明自己,都不敢說有這樣的實力。
將胸中的一口濁氣吐出胸臆,玉秋明的右手牢牢抓住了窗欞,骨節泛白——究竟是誰,還會飛雪劍法?!
身為雪花劍派的唯一傳人,飛雪劍法他最是熟悉不過,當今世上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會。可那死去的皇親國戚又分明是飛雪劍法中的“踏雪無痕”所致,難道是自己練劍的時候被人暗中偷窺,盡數學去?
想到這里,玉秋明就不禁了打一個寒顫,心中發涼——能夠在自己練劍的時候隱沒在暗處卻沒被自己發現,這樣的高手豈非等閑?!
正自思量間,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利箭破空響,夜色滄溟之中,一道冷冽的箭光穿風而過,指風戳雨,閃電般朝玉秋明刺來。
玉秋明眉頭一皺,雖驚不亂,右手疾速探出,一緊、一握,竟直接將那來勢洶洶的利箭握在手中,冷冽的箭頭離他的胸口只余三寸距離。
與此同時,在那利箭射來的方向傳來一陣瓦片踩踏的聲響,在這靜謐的夜中顯得異常突兀。
“誰?”玉秋明一聲大喝,扔掉手中的利箭,左腳在窗欞上輕輕一點,身子已破窗而出。盡管夜中沒有月亮,還下著綿綿的細雨,可是玉秋明還是一眼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衣、頭戴風帽的神秘人在屋頂上疾速跑動。
看到玉秋明追來,那神秘人驀然轉身,錚然拔劍,一柄冷冽的長劍疾速刺出。那一道劍光猶如驚電劃破黑夜,遠遠看去就如同一線光亮向著玉秋明當胸而去。
玉秋明冷冷一笑,身子不退反進,長劍已然在手,在面前輕輕一揮,一招“扶雪柔情”已然使出,動作優美到極點,也霸氣到極致,那劃出的扇形弧面凌厲無比,直接擋開那快若驚電的一劍,同時劍尖沿著神秘人的劍刃向前劃去,一鉤、已轉,掠過那神秘人的肋下,劃出一道血痕。
“嗯。”神秘人發出一聲悶哼,肋下流出鮮血。他向后急退,身子微弓,宛如蓄勢待攻的蟒蛇,隨后猛地前沖,內力注入手中長劍,平平一甩,頓時劍氣縱橫。那劃出的扇形弧面閃耀著道道寒光,去勢一往無前,竟是要直接將玉秋明的頭顱平平斬落。
“踏雪無痕?!”玉秋明臉色大變,雖驚不亂,身子也是向后一退,身子微弓,猛地前沖,長劍平平一甩,也是一招“踏雪無痕”向前劃去。
夜空下,兩道光弧齊齊相擊,爆發出霹靂的火星,卻沒有馬上分離,激斗的二人面對面只有幾尺距離,玉秋明卻看不清他風帽下的面容。
“你是誰,為何會我雪山派飛雪劍法?”玉秋明冷聲開口,鷹隼般眼睛牢牢地盯著風帽下的一片漆黑。雖然他看不清風帽下的真容,但卻感覺到那風帽下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抹冷冷的微笑。
驀地,那神秘人忽然手中運勁一震,將玉秋明震開,轉身就跑,幾個起落間,已在十米之外。速度之快,輕功之好讓玉秋明都一陣心驚。
“你跑不了!”玉秋明冷哼一聲,身子向前,右腳在獸頭瓦上用力一點,借力向那神秘人追去。
那神秘人顯然十分熟悉泉州城的布局,專揀冷僻街巷飛奔,一身黑衣如同隱沒在黑暗之中,施施然如夜中幽靈。而玉秋明用的是雪山劍派的獨門輕功“飄雪連云步”,身如飄雪,步若輕云,緊緊地追在神秘人身后。
此時子時已過,百姓皆已入眠,泉州城中一片靜謐,沒有人知曉泉州城的夜下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追逐。
夜中漸漸飄起了小雨,當冰冷的細雨落在臉頰上時玉秋明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出了城,正往星云河渡口的方向跑去,黑暗中隱約可以看見前方一座小寺廟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眼前的兩盞燈籠正泛著詭異的紅。
就在這時前方的神秘人速度瞬間加快,一下子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跑到那寺廟前縱身一跳,落入了寺廟之中。
玉秋明大吃一驚,顯然沒有想到那神秘人的速度會突然陡增,心道不好,腳下的速度更快,宛如一道流光飛到那寺廟大門之前。
還未進入寺內,他就看到三具和尚的尸體零落地倒在半敞開的大門前,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大門內一片漆黑。
玉秋明沒有絲毫猶豫,挺劍推門而入,踏入幽森黑暗的寺廟之中,紅色的公服如一朵綻放的紅花,淹沒在幽森詭異的黑暗里。
眼前一片黑暗,寺廟危機四伏。他可以感覺到在這黑暗的寺廟之內正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殺機,那股殺機宛如潮水般籠罩自己,壓得自己無法呼吸,所以他必須冷靜、沉著,才能在這場黑暗無聲的博弈中獲得生機。
他斂氣沉眉,謹慎地向前走著,寬大的手緊緊抓著劍柄,每向前踏上一步,心臟就微微跳動一下,握著劍的手早已布滿了汗水。
“轟隆”
夜空爆出一聲巨響,一道閃電撕裂天地,短暫的亮光照亮這一間小小的寺廟。玉秋明看到一泓冷冽的光弧平平展開,散發著無盡殺機直直地朝自己的脖頸處劃來——踏雪無痕!。
玉秋明心中大駭,上半身疾速向后一仰,左掌撐地,右手長劍往左一翻,擋開那一記致命的平平一斬。隨后身子跳起,一招“飛雪連天”悠然而出,劍光連閃,劍花片片宛如漫天的飛雪,籠罩住前方的人。
那神秘人一聲驚呼,在萬千劍花的籠罩下亂了陣腳,“砰”的一聲,手中長劍翻然脫手,掉落在地上。
抓住這個空檔,玉秋明欺身向前,左掌抓住神秘人的脖頸,右手長劍倒轉,以劍柄連點他身上的幾處大穴,這才松開左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終于制服了這個奸徒。
他再不遲疑,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點亮了寺廟里的蠟燭,燭光頓時照亮了這一片天地,可玉秋明的臉色卻陰沉猶如死水——因為他看到佛像前的供桌上擺放整齊著的五個染血的人頭,正是“斬皇案”中遇害的皇親國戚,劉如妃、簫親王、劉國丈、三皇子,而那最后一顆頭顱,赫然是京城神捕門的門主陳達!
“啪”,玉秋明的左掌又緊緊抓住了那黑衣人的脖頸,額頭上青筋暴起,“原來你就是斬皇案的兇手!”
“嗯...”那黑衣人發出一絲呻吟,聲音細若指柔,婉轉動聽,竟是一個女聲。
玉秋明一愣,右手伸出風帽往后一拉,頓時呆若木雞。
“你...你是...”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顫抖著松開了左手,整個人都似要虛脫在地上,“九...九公主?!”——沒想到,策劃這一切血案的最后元兇居然是承光帝的第九個女兒,也是自己最愛的女子九公主蕭紫英。
“為什么?”半晌,玉秋明沙啞著聲音問道。
“為什么?”蕭紫英嘴里喃喃,嬌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慘然的微笑,嬌媚的鳳目像是在看一個白癡一般看著玉秋明,“你居然還有臉問我為什么?!”眼中有難過,有哀傷,有怨恨,卻沒有一絲的愛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玉秋明痛苦地搖了搖頭,全身都哆嗦,他這些年不斷立功、不斷破案,從小小的捕快一直做到神捕門的副門主,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迎娶自己的小師妹蕭紫英,可惜他為她做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灰,一如他此刻的心。
“哈哈哈哈。”蕭紫英忽然高聲大笑,笑聲暢快淋漓,眼中的諷刺如鋼針一般刺入玉秋明的心里。驀地,笑聲戛然而止,蕭紫英的聲音如同九幽地獄下的冤魂一般不帶一絲感情,“你還記的大師兄嗎?”
“大師兄?!”玉秋明驀然一顫,抬頭看著蕭紫英。
“昔日我們三人同在雪山劍派學藝,你們練習飛雪劍法,我練扶雪劍訣,我嫌扶雪劍訣太過輕柔,遠不如飛雪劍法凌厲霸道,我求師父教我,師父說飛雪劍法太過剛猛不適合女子練習;我求你教我,你說聽師父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蕭紫英的眼睛忽然閃過一絲柔情,“可是大師兄愿意教我,他把飛雪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踏雪無痕都傾囊相授。后來我下山回宮,你們也加入了京城神捕門。為了不讓我在宮中寂寞,他經常進宮看我,給我帶外面好玩的東西,好吃的東西,他是那樣貼心的好男人。”嘴里念著,蕭紫英的臉上自然的浮現出一道微笑,目視前方,像是看到了久未相見的情郎,竟是望得癡了。
玉秋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一早就知道蕭紫英愛的是陸秋冶,哪怕陸秋冶已經死去多年,他以為只要自己一直對她好,她就會忘了陸秋冶的存在而愛上自己,只是沒想到,她對他,從來只有恨,而沒有愛。
“可是,這樣好的男人就是被你和劉如妃他們設計害死!”蕭紫英頓時激動起來,看著玉秋明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怨恨之色。
這個表情嚇得玉秋明渾身一震,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囁嚅道:“我?”
“少給我裝蒜!你這個卑鄙小人!”蕭紫英怒吼道:“他被劉如妃與簫親王誣告無故斬殺皇親國戚,你卻沒有為他求情,你難道不是早就盼著他死嗎?啊?!”
憤怒的怒吼宛如一顆顆火藥,在玉秋明的心中轟炸,震得他不住向后退了兩步,臉上露出一絲難過之色。
他苦澀道:“師兄他殺了劉如妃的弟弟,證據確鑿,我也沒有辦法。”
“可那劉如杰在杭州奸殺蘇家大小姐,這你知是不知?!”蕭紫英嘶吼道,眼睛都紅了起來。
“這,我知!”
“劉如妃買通蕭親王派出殺手滅了蘇家滿門,使得此案死無對證這你知是不知?!”
“這,我知!”
“劉如飛與三皇子通奸,二人賄賂陳達讓其不得在金鑾殿上為秋冶求情,這你,知是不知?!”
“這,我也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不救他?!你分明就是希望他死!”蕭紫英聲嘶力竭地狂吼著,眼中盡是深深的怨毒。
玉秋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話音里帶著一絲凄涼,“你以為我不想救他嗎?他可是我的師兄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劍,一起約定今后加入公門斬盡天下所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惡徒。他是我除了師父之外最重要的親人,我怎么會希望他死?可是我沒辦法啊!可是劉如妃他們滅了蘇家滿門,沒有人可以給師兄作證,就連陳達也被他們收買,我就算是想救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的眼睛慢慢睜開,其中的怨恨絲毫不亞于九公主眼里的怒火,話語亦如天山之上的寒冰,“三皇子與劉如妃通奸,行茍且之事,是對皇上不忠不孝;蕭親王殺出殺手滅蘇家滿門是為不仁;陳達受賄寧可接受金銀財寶遠大前程也不愿為師兄說一句話,是為不義!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奸徒串通一氣,禍害忠良,我玉秋明恨不得馬上殺之而后快!”說到這里,他轉頭看向九公主,語氣又軟了下來,“可是我舍不得你!如果你不是公主,那我大可以夜闖天牢救出師兄我們三人從此仗劍天涯快意人生又有何不可!可你是公主,如果我那樣做,還能見得到你嗎?”
“所以你就寧愿犧牲你最親的師兄?”蕭紫英故意把最親兩個字說得很重,眼中盡是濃濃的諷刺。
“不!我豈能如此!”玉秋明突然激動道:“雖然我不能闖天牢,但我可以用另一種辦法救他。在圣旨頒布之后,我買通了司禮監太監蔡公公把鶴頂紅換成了龜息液,師兄喝下后會假死三個時辰。我原想在深夜時分挖墳救他,可是我沒有想到劉如妃他們竟然會識破我的詭計,又將龜息液換回了鶴頂紅,我..我....”話說到這里,又停頓了下來。
“啪”長劍掉落在地上,玉秋明渾身顫抖,蹲下身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滿臉淚水,有傷心、有痛苦。而蕭紫英卻如同被冰凍了一般僵在那里,半晌說不出話來。
玉秋明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兀自抓著自己的頭發嘴里含糊不清的哭著:“我是個禽獸,眼看著師兄受奸人所害卻無動于衷,任由奸人逍遙四方,不,我連禽獸都不如!”
他哭著,打著,聲音凄厲,像個親手殺死親人陷入癲狂的瘋子,完全沒有了以往的氣定神閑,任誰也想不到這個蹲在地上哭鬧的人竟然會是京城神捕門的副門主玉秋明。
可蕭紫英卻混若未覺,一張臉蒼白的可怕,眼中的絕望深入骨髓,半晌才發出一陣低低的慘笑:“哈哈哈哈哈。”笑聲凄然,驚動了蹲在地上兀自發著瘋的玉秋明。
“師妹....”他驚疑不定地喚了一聲,上前解開了九公主身上的穴道,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奇怪的猜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恐懼瞬間淹沒全身。
蕭紫英卻猶若未絕,甚至連穴道解開都未曾察覺。半晌,她才止住笑聲,轉過頭來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玉秋明,無力的說道:“那日我潛入蔡公公房中,往那毒藥瓶里,加入了無根水...”說道這里,聲音已微弱如絲。
“無根水?”玉秋明愣在當場,再也說不出話來——無根水是采集天山雪蓮的精華研制而成的解藥,摻入鶴頂紅中可以中和鶴頂紅的藥性,使得鶴頂紅的藥力只發揮三分之一。喝下者只會暫時閉氣,三個時辰后亦會蘇醒。可這樣的解藥若是與龜息液相中和,便成為天下間至毒的毒藥!
原來,兩人想到的都沒有錯,只是,做的時機,錯了。
轟隆,夜空中又響起了一聲驚雷。
寺廟內頓時陷入一片沉默,癱軟在地的一男一女猶如失了魂魄,就那么看著對方的眼睛,嘴里露出一絲慘然絕望的苦笑。
“為何,你不跟我說?”半晌,蕭紫英才喟然開口,眼角的淚水又如珍珠般落下。
“我知道你心系師兄,不忍心看到你難過!我...”玉秋明哽咽著,卻再也說不下去。
蕭紫英“霍”的一聲站起,手中牢牢地抓住了冰冷的長劍,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頸上,面目凄然,“二哥,我已無顏面對你,更無顏面對陸大哥,只有以死謝罪!”說罷,手腕用力就要自刎。
玉秋明霍然跳起,右手急速探出,一抓、一送,冰冷的長劍劃破長空,刺在殿內右邊的大柱上。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后天的清明誰給師兄掃墓?!”玉秋明直直的看著蕭紫英,眼中燃燒著一團火,話音朗朗。
蕭紫英渾身一顫,不由得看向了玉秋明,半晌,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寺廟外傳來一陣嘈雜響,鑼聲當當,其中還夾雜著腳步聲,緊接著黑夜中火光大亮,從寺廟外走進二十幾位身穿紅色公服、手持刀劍的捕快,竟是神捕門的人。
“副門主,這個人殺了門主,你還不快將他捉拿歸案!”站在最前方的趙塵看到身穿黑衣的女子,一雙眼睛立時突起,嘴里對著玉秋明爆喝。
一眾捕快齊聲怒吼,目露兇光,錚然拔劍,只要副門主一聲令下就上前將之繩之于法。
可奇怪的是副門主玉秋明卻沒有絲毫言語,他身子一側,將九公主的兩只手腕并在一起牢牢抓住,隨后持劍慢慢走出寺廟,面容冰冷。
二十幾位捕快盡皆沒有言語,個個手持火把站在原地看著副門主抓著囚犯的手走出寺廟外。
“副門主一向嫉惡如仇、剛正不阿,定不會輕饒這女兇徒!”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包括趙塵。
然而下一幕,他們就看到自己的副門主突然拉著兇徒快速奔走,速度極快,宛若化成了一道流光,往寺廟后方的星云河渡口而去。
二十幾位捕快瞬間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誰當先說了一句“快追!”趙塵等人才回過神來,個個嘴里怒吼著向前追去。
此時已是丑時,夜空已經停了小雨,久違的月光重現夜空,灑落一縷慘然的白,照在清澈的星云河上。
玉秋明與蕭紫英上了小船,一劍斬斷拴在木樁上的繩子,將小船駛入河中。
“他們在那艘船上,快去找船!”
“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神捕門的捕快終于追到,看到小船船離去,不由得又驚又怒,個個揮舞著刀劍咒罵著,其中不乏對玉秋明的污言穢語,甚至有幾位捕快轉身跑回寺廟拆門建舟,誓要將二奸徒捉拿歸案。
“二哥...”蕭紫英一臉悲傷地看著玉秋明,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歉意與自責——若不是因為自己,他的前程何其遠大,下一任的門主必定是他。可是他為了自己,成為了一個逃犯,就如同她從殺了四個皇親國戚開始,已不再是公主。
“師妹,答應我,以后要好好地活著。”淡淡的聲音傳入蕭紫英的耳朵,她微微一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不安,剛要開口卻見玉秋明猛地一縱,身子已從船中跳起,在河面上接連輕點兩下,已落在了星云河岸上。
他挺起胸膛,長劍指地,面對著神捕門二十幾位暴怒的捕快,口中話音冷冷,“今日我站在這里,誰敢踏過星云河一步!”
一眾捕快又驚又怒,卻是絲毫不敢輕易上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星云河上那一葉偏舟輕輕搖曳,踏著月光的倒影往遠處離去。
夜空中,又下起了小雨。
不知是誰當先一聲大吼,隨即剩下的捕快們個個厲聲狂吼沖向那身穿公服的冷峻青年,滿面殺機。
“哈哈!”玉秋明仰天大笑,手中長劍一晃,已殺入敵中,刀劍相擊的聲音響在岸邊,空中飄著冷冷的小雨,站在小船上的蕭紫英,已淚流滿面。
“二哥!”蕭紫英對著岸邊大叫,心中的愧疚已難以言說,她無力地坐在船上,看著岸邊玉秋明矯健的身子在人群左支右絀,勇不可擋,雄姿勃發。
“喝啊!”趙塵口中大喝,一劍劃過玉秋明的小腿。劇痛傳來,玉秋明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他強忍著腳上的疼痛再次翻身砍死一位捕快,咆哮著向前沖殺,一往無前。
“撕拉”他的肋下又中了一刀,鮮血噴涌而出,他踉蹌著往后急退,將背靠在木樁上,冷冷地看著面前還站立著的七位捕快,眼神冰冷。
“玉秋明!你枉為神捕門門主!”趙塵歇斯底里地對他嘶吼,面容扭曲,手中的長劍淌著雨水,一如他眼角滾落的淚水那般冰冷。
“哈哈!”哪料,玉秋明仰天大笑,他輕輕轉身看向在河中搖曳的偏舟越來越遠,眼中的柔和越來越深。
“師妹,再見了!”他低聲喃喃。
“殺!”趙塵口中狂吼,提劍沖殺向前。
“二哥!”蕭紫英在船上大聲哭喊,哭到不能自己,喊到肝腸寸斷,心中的悲傷依舊逆流成河。
夜空下,寒風裹挾著小雨,一葉偏舟在星云河上漫無目的的搖曳著,漂往前方未知的遠方。
大夔承光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清明。
蕭紫英提著一個木籃子走到雪花劍派的后山墓林,在陸秋冶與玉秋明的墳墓前站定,漫天紛飛的雪花落在她漆黑如墨的長發上,似是插上了一朵雪白的珠花。
她望著兩個冰冷墓碑上的名字,臉上浮現出一絲凄然的微笑。
“兩位師兄,我來看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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