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執
1 入學
研究生入學。
鐘梓瑜背著包往寢室方向走,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背著吉他包,挎著相機的男孩子。走近了看,男生穿著格子襯衫,米色褲子,一身掩不住的文藝氣息。
“嘿”,男生沖她擺擺手,“好巧啊,在這兒也能見到你。”
鐘梓瑜愣了一下,才發現他就是曾給她和陸嘉樹拍過照片的那個男生。
男生撓撓頭,“不記得我了嗎?”
鐘梓瑜笑起來,“記得呀,你叫蘇喬。”
蘇喬嘴角挑起來,笑得很燦爛。他和鐘梓瑜并排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上回那個照片特別唯美,你覺得呢?”蘇喬眼睛亮亮的。
鐘梓瑜搖搖頭,“我沒有看到啊。”
蘇喬有些疑惑,“我發給你男朋友了呀,他沒有給你看啊?”
鐘梓瑜目光黯了黯,“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只是……一個朋友。”
蘇喬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也沒有追問,“那你加我微信,我發給你。”
鐘梓瑜掏出手機,和蘇喬互加了微信。轉眼到了宿舍樓,她和蘇喬告了別。辦理入住手續,之后進宿舍,將床鋪好,拿來的衣服都一一掛好。她有些疲累,就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看了看。蘇喬發來了照片。
一樹落花下兩個人互相望去。蘇喬的濾鏡加的恰到好處,更顯唯美。鐘梓瑜伸手碰觸照片上陸嘉樹的臉,眼睛一陣濕潤。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鐘梓瑜坐起身張望。進門的是一個中等個子的女生,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一張小臉透著粉嫩。她一見鐘梓瑜,笑得很開心,“你好,我是你的室友,我叫初星宇。”
鐘梓瑜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也笑著回答說,“我叫鐘梓瑜,木辛梓,王字旁的瑜。”
2愛亦恨
祁昊點起根煙,拂了拂腦后凌亂的頭發,想著這幾日似乎是鐘梓瑜開學報道的日子了。他拿起手機,給鐘梓瑜打電話。
電話接通,聽到熟悉的軟軟糯糯的聲音,祁昊心里一陣暖意。鐘梓瑜告訴他同寢室的女孩子很可愛,她們一見如故,聲音里透著掩不住的喜悅。祁昊認真聽著,被她所感染,嘴角悄悄地上揚了。
鐘梓瑜零零碎碎和祁昊嘮了半天,臨掛電話時,祁昊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學習,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我立馬過去。”鐘梓瑜放下電話,暗自笑了笑,心暖暖的。她躺倒在剛鋪好的新被單上,舒服的感覺一直到心尖上。她盯著天花板出神,總覺得祁昊今天語氣有點怪怪的,一反常態地沉默,也不貧嘴也不打趣。她仔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所以然來。直接問他他肯定不會說,鐘梓瑜想著周末閑下來去看看他。
祁昊放下電話,隔著咖啡館的玻璃櫥窗出神地看著里面。片刻,他掐滅煙,直起身走進了咖啡館里。
苓貞畫著精致的妝,還是難掩歲月給她留下的痕跡。她身上帶有40歲女人獨有的風韻,她總是能把控好,讓自己的一顰一笑,都落入對面男人的心里。
祁昊走到苓貞那桌,徑直在她身邊坐下來,腿隨意地一搭,挑著眉看向對面的男人。
對面的男人借故離開。留下一臉鐵青的苓貞。
“祁昊,你是不是看不慣我好過,和祁青山一樣,只會像噩夢一般折磨我。”苓貞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地說。
祁昊唇角冷冷地一挑,“別把我和祁青山聯系在一起,我只是單純地希望你不好過”,他頓了頓,壓抑住自己心里無限的悲涼,擠出一個嘲諷的笑,“我不能讓你忘了我呀,媽。”
苓貞氣得握緊了拳頭,她狠狠地咬緊牙齒,看向面前這個男孩子,她覺得他像是惡魔,是她一輩子都甩不掉的夢魘。
她終于還是挫敗地癱倒在沙發上,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她閉上眼睛,兩行淚滑落下來,緩緩地開口,“祁昊,你放過我吧,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媽,就別再折磨我了。”她睜開眼睛,抓緊了他的胳膊,“小昊,算我求你了。”
祁昊感覺心被人用刀子狠狠戳著,痛楚蔓延到全身,蔓延到指尖,蔓延到每一根頭發。他忍著痛,收斂起表情,“你可有一天認過我這個兒子?可有一天像個媽媽一樣愛過我?哪怕有過一天……”祁昊沉默了,終于還是紅了眼眶,“苓貞,如果有過那一天,我們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祁昊站起身,他又看了一眼落淚的苓貞,轉身離開。這一刻他像個孩子,他用極端的手段來換來她目光的片刻停駐。盡管她看向他的目光,是驚恐而厭惡的。祁昊走出咖啡館,走進熙攘的人群。陽光灼灼落在他身上,他感受到心里翻涌的灼燙感。
3念
白璃也開始每天跑圈。她一圈一圈地跑,跑到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她常常能看見陸嘉樹,只是遠遠地看著。白璃感覺自己心里埋了一顆種子,生根發芽開花,待她發現,這棵樹根已經植得很深,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挖出來。
這天白璃被同學拉去一起參加一個聚會。一進門白璃就看到了陸嘉樹,他被女生們簇擁在中間。白璃坐在角落,端起飲料喝了一口。恍惚間她覺得回到了那次生日宴,那天她第一次給鐘梓瑜介紹了陸嘉樹,那天陸嘉樹也是這樣被女生簇擁著,白璃想起那時她跟說,他是她的命定之人。白璃張張嘴,想吐槽一下自己的矯情,卻猛地意識到那個小巧可愛又愛笑的姑娘,已不再身邊。
白璃苦笑了下,眼眶濕了。一片喧鬧里,她感到異常煩躁。于是她拿起包徑直走了出來。夜色蒼涼,冷風吹過來,她不由地抱緊了自己。她走進街道對面的便利店,買了一袋巧克力口味的棉花糖。她是不愛吃棉花糖的,但這一次她撕開包裝,把棉花糖放進嘴中,突然覺得好吃到想哭。她站在路邊,大口吃著糖,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來,摔碎在地上。
陸嘉樹從門口走出來,看到白璃站在街對面。他站定在那里,安靜地看著她。昏暗的路燈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還是那么漂亮,身影卻有些單薄的憔悴感。
信號燈由紅轉綠,陸嘉樹邁開腳步,向她走去。身邊人流穿梭,陸嘉樹有些恍惚。但他很快回過神來,走到白璃面前。他這才看清她在哭,也看清她手里的棉花糖。他沒有說話,默默地也拿過棉花糖開始吃。
一袋棉花糖很快見了底。白璃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抬頭看著陸嘉樹。
“走,我請你吃燒烤。”陸嘉樹說著轉身就走。白璃跟在他后面,看著他直挺的背,看著他修長的腿。她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4擁抱
鐘梓瑜走進酒吧時,祁昊正彈著吉他唱一首悲傷的歌。他今天嗓音有些沙啞,隔著人群,鐘梓瑜還是感覺到他周身都散發著一種悲傷。
有男人坐過來和鐘梓瑜搭話,鐘梓瑜還未開口應答。這時祁昊唱完了這首歌,穿過人群就走到她身邊。
祁昊坐到鐘梓瑜身邊,眼神咄咄地看著那個男人。男人于是站起身離開了。
“你今天怎么到這兒來找我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祁昊放下吉他,隨手一拂頭發。鐘梓瑜看著斑駁的燈光在他頭發上落下星星點點的五彩光,他俊朗的面容還帶著少年的頑劣。
“耗子”,鐘梓瑜用手托起下巴,“因為我想你了啊。”
祁昊看著她一臉天真的小樣子,嘴角不住地上揚了。他伸手輕彈了彈她的額頭,“這里太吵,走吧,我們出去說。”
鐘梓瑜跟在祁昊身邊,她習慣了拽著他的衣角。剛開始他們同行時,祁昊步子大,鐘梓瑜跟不上,所以就拽著他的衣角,讓他放慢些。這些年祁昊已經習慣了配合鐘梓瑜的步子,但拽衣角的習慣也留了下來。
走了一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祁昊摸摸兜想掏出煙來,但看了看鐘梓瑜,又把煙塞了回去。他深吸了口氣,看著鐘梓瑜一身單薄,開口問她“冷么?”說話間就把外套丟給她。鐘梓瑜接過外套,套在身上,感覺瞬間暖融融的。
走到大橋上,他們倚著欄桿,看橋下車水馬龍。鐘梓瑜側頭看過去,祁昊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妹子,你說女人是為什么生下自己的孩子啊?”祁昊突然開口,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鐘梓瑜想了想,回答說,“是因為愛啊,孩子是兩個人愛情的結晶,而母親十月懷胎,特別辛苦,是因為對孩子的一腔摯愛啊。”
“所以兩個人的愛情破裂了,孩子就變成一個累贅,一個提醒愛情失敗的討厭鬼了吧。”祁昊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
鐘梓瑜心一沉,她是知道祁昊家里的狀況的,爸媽離婚,他自己住,他爸每個月往他的卡上打撫養費,除此之外與他沒有任何聯系。媽媽則傍上了有錢人當小三,全然不承認自己還有這個兒子。鐘梓瑜想,祁昊這樣難過,八成是因為父母的事。
“不是的,就算兩個人沒有走到最后,可是孩子有什么錯呢,我倒覺得孩子是他們曾經美好的見證,爸爸媽媽分開了,可是他們各自對孩子的愛不該有所改變。”鐘梓瑜語氣也有點低落,她有些擔心地看著祁昊。
祁昊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向她轉過身來。
“梓瑜”
鐘梓瑜被他突然一叫,疑惑地轉過身來。祁昊伸手一把將她拽進懷里,他把她抱得很緊,他閉上眼睛,淚水悄悄地流下來。
鐘梓瑜突然被抱緊,有些訝異,但她明白他不愿言說的苦楚。一直以來,祁昊總是吊兒郎當,嘻嘻哈哈的,什么事都不在意,好像從來沒有煩惱。但鐘梓瑜知道,他只是固執地把一切都藏在心里,自己承擔一切,不愿透露出軟弱的一面,不愿言說。鐘梓瑜也用力擁住他,她努力地想給他一些安慰,讓他感覺到一些溫暖。如果可以,她很想分擔他的苦痛。
5攤牌
白璃吃著烤串,看陸嘉樹沉默著。一杯一杯地往下灌酒。從初識他到現在,她一直看不懂他。陸嘉樹像一只刺猬,用層層偽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無論如何試探,都看不清他的內心。
白璃搖搖頭,她覺得現在這樣陪著他就很好,至于他究竟在想什么,想著誰,都無關緊要。她只要坐在他身邊,這樣看著他就很知足。
“白璃”,陸嘉樹把酒瓶子一撂,突然開口,“白璃,你想不想她?”
白璃一瞬間就明白了他說的她是誰。她點點頭,“想啊,我好想她。”
陸嘉樹又拿起一杯酒,一口氣喝了下去。他滿眼憂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也想她,好想她,我常常做夢夢到她站在陽光下沖我笑,風吹起她的頭發,美得像畫一般。”
白璃倒一杯酒,也猛地灌下去。幾杯下肚,她冷笑起來,“陸嘉樹,你現在是在演癡情戲碼嘛。”
陸嘉樹抬眼看她,也笑起來,笑到眼淚落下來,一滴一滴摔落在桌子上。
“陸嘉樹,你自己都清楚,你就不是個長情的人,你的事跡我可了解得很,你和哪個姑娘處對象長久過,不都是一個月就分了,而且處的時候也沒消停過,撩著這個哄著那個。”白璃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你現在又在這兒扮癡情玩專一,累不累啊。說白了,你對鐘梓瑜感興趣,不過是因為你得不到她,你就是犯賤,對不能輕易到手的女生更加感興趣而已。”
陸嘉樹看著她,眸子依舊像深不可測的海,“白璃,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就是你總是以為你特別了解我,總是覺得除了你沒人能接受我真實的樣子。可是白璃,你真實的樣子又能好到哪去,一臉純良好像特別無辜的樣子,但是你骨子里就是向往放縱的生活,你骨子里其實特別嫉恨鐘梓瑜,你做過什么我也都知道。”
陸嘉樹頓了頓,“你也是蠻厲害的,當初勾引祁昊被拒絕,現在還能沒事人一樣一口一個祁昊哥。也就是梓瑜那種傻姑娘,才會以為你是個好姑娘。”
白璃聽了他的話,沒有生氣,反倒笑出聲來。“既然我們都不是什么好人,湊一對兒正好。”說著她捏住他下巴,嘴唇貼了上去,“陸嘉樹,我才是最適合你的人,總有一天,你會意識到這一點。”
夜色深沉,安靜的街道旁只有一排排路燈默默佇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