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見到呂不白老師并和他深入交流已經過去了三天。
和呂老師見面前我就想著要在我們的公號上寫一篇有關他的報道性文字。聆聽了他的一堂演講課并深入交流后,我改變了想法。因為我覺得已不能用一篇簡單的報道性文字來描述呂老師這個人和他正在做的事。
于是,當時在朋友圈提前預告的新聞性報道文章未能及時在公號“永新圈”上發文推送。這樣一拖就是三天,以至于每天內心都充滿羞愧和糾結。羞愧的是沒能給公號上的十多萬粉絲及時推送這篇文字;糾結的是,在盡快成文和寫一篇能準確描述呂老師和他所做的事并且有一定深度的文章這兩個抉擇之間我內心充滿矛盾。
因為,這是一個值得認真書寫的人,這也是一篇真正值得認真書寫的文字。
呂不白是何許人也?
呂不白,原名呂華鐵,年近不惑,生于湖南郴州一個叫“鵝婆塘”的小山村。自幼家貧,祖上皆農民,以種地喂鴨為生。從小在田間河塘放養鴨子,與咶噪和腥臭的鴨子一起長大,膚色被驕陽和黑土地熏染成深色,雖不至于面色如炭,狀如包公,卻也當真是黑的有些不尋常。故從小得一綽號曰“小黑”。
像所有農村家庭一樣,兒女總是被身為農民的父母寄予跳出農門的厚望,希望有朝一日子女們能成為一個不用下地干活、光鮮的城里人,從此擺脫農民這個身份,長到學齡的小黑也不例外。甚至因為過于貧困的家庭現狀和農村重男輕女思想的雙重影響下,小黑的父母無奈的“剝奪”了女兒們的上學權利,舉全家之力供其上了學。縱然如此,小黑依然還是靠借貸及親朋好友的資助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讀完了小學和中學。
可以說,從開始上學那天起,小黑的身上就寄托了一個窮困的農民家庭的所有夢想,一個大山深處的農民家庭強烈的離農之夢!
然而,我今天要講述的并不是一個老套的寒門出貴子,山窩窩飛出金鳳凰的勵志故事。
家庭貧困和家族的殷殷期望并沒有讓年輕的小黑在求學的道路上有什么不一樣的動力和天賦。相反,甚至哪怕是因為一個陌生朋友――小黑現在的干爹,贊助了一筆錢才得以重新復讀并再次參加高考,小黑依然毫無懸念的再次高考落榜。
如果小黑的求學生涯就此結束,或許他就像很多90年代末的高中畢業生一樣懵懂的走出鄉村,然后茫然的屈身在南方的某個工廠的生產線上,做喧囂卻又單調的打工潮里的一小團隨波漂蕩的泡沬。
如果僅是這樣,也就不會有后面精彩的故事。
幸運的是,小黑雖然讀書天份令人不敢恭維,那個大學夢卻一直尚在而且強烈。雖然考場上兩次折戟,卻仍然發誓要想盡一切辦法實現自己的大學夢。
上帝總喜歡給執著和有夢想的人開后門。
經家里所有親人的多方籌措及一些好運氣,小黑還真借來了一筆“巨款”,并通過定向招生進了湖南湘潭某專科學校。好不容易進了大學,可是小黑并“不爭氣”,書依舊讀的不好,卻成為了整個校園的活躍份子:參加各類體育賽事,做學生會主席,組織承辦各類校園活動。通過這些活動,小黑除了煅煉出了一副好體魄,一張好嘴巴,更練就了一項過硬的本事――拉贊助。
所謂拉贊助,其實就是搖動三寸不爛之舌向校內外的企事業單位和個人籌款搞校園活動。然而,這是一個很考驗個人綜合能力的差事。既要腿腳勤,還得臉皮厚,更需能說會道,差一樣都辦不成。小黑卻把這活干得有模有樣、風生水起,以至于后來成了數個學校的兼職外聯人員,專門幫忙拉贊助。同時,因為良好的公關和交際能力,不愛上課聽講做作業的“差生”小黑既然還順利的拿到了畢業證。
大學畢了業,小黑去了南方廣州。裹挾在千軍萬馬的求職隊伍里,憑借在大學里練就的好口才和疊起有半尺厚的各類活動策劃資料,擠進了某著名洗發水品牌公司的營銷部,干起了市場開拓的工作。
這份職業給了年輕的小黑巨大的磨煉和成長空間,也讓生性適合與人打交道的他如魚得水。業績不斷提高,薪水跟著上漲,職位也步步高升,幾年后小黑成為了公司最年輕的營銷部高管。在這個燈紅酒綠的南方大都市,買房買車,娶妻生子,一切順風順水。小黑也躊躇滿志,父輩和自己的離農之夢似乎終于圓滿了!
如果小黑的人生就此平靜無波折的延續,或許你會認為我不過是在寫一個平凡人的老套的奮斗史,而我也決不會認為這個人和他的故事有多么值的我用如此鄭重的態度來書寫。
但是,人生總會在某個節點出其不意的發生某種轉折,這個轉折往往又為未來埋下諸多伏筆。小黑的人生正是這樣。
用他自己概括的一句話講:當有人離開或加入到你的生活當中的時候,就是你的人生要發生改變的時候。
意氣風發的小黑在名企高管的位罝上沒過幾年好日子,便接二連三遇到了人生中幾個大事件。
第一個大事件。就職的名企發生了轟動全國的一起嚴重的產品質量事件。昨天還一路高歌猛進的巨無霸名企、上市公司轉眼四面楚歌,搖搖欲墜。曾經的同事們――不管上級還是下屬,都樹倒狒狒散,各奔前程離職而去。小黑也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數個月后,在朋友的邀約下,小黑痛苦的離了職,并帶上這些年的所有積蓄和他人合伙創業。然而,一個優秀的職場人未必一定會成為一個成功的創業者,折騰了大約一年,創業宣告失敗。
千金散盡人疲憊,杯酒只影兩茫然!
成功和失敗,仿佛四月的天氣,冷暖轉換一瞬間,讓人措手不及。
這算是人生的第二個大事件。
第三個也是影響最深遠的大事件。正是在創業的那段時間,小黑的岳母病重,同時大兒子臨產。在同一個醫院,三樓病重的岳母和五樓待產的妻子,讓本已身心疲憊的小黑更是疲于奔命。終于,小孩生下了,老岳母卻帶著不舍溘然長逝。這一生一死,如一段佛言謁語讓小黑似乎對生命有了不同的認識和感悟。
那段日子里,小黑看了無數本佛教和關于生命終極意義的書,并徹夜打座冥想,試圖從佛法、他人的生命智慧以及冥想中頓悟出生命的深層意義,為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找一個出口。
然而,這一切并不能疏緩對未來生活那種不確定的焦慮感,也并沒有讓他的心靈真正得到片刻的解脫。
這段時間,有很多朋友和大企業慕名小黑的職場能力,向其伸出了橄欖枝,而且都開出了不菲的薪酬條件。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小黑深思熟慮后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瞪目結舌的決定――在和家人商量好后,小黑處理掉了廣州的一切,舉家回到了湖南老家,那個叫“鵝婆塘”的小山村。
曾經的名企高管,自視甚高的呂總換下西裝,脫掉鞋襪重新變回了那個在田間地頭,河灣塘畔勞作的小黑。干凈明亮的小區套房換成了低矮的瓦房,精致爽口的粵菜被湘南農家的粗茶淡飯所代替。沒有寫字樓,沒有購物中心,沒有電影院,沒有KTV,也沒有觥籌交錯,有的只是似曾相識卻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的雜草叢生的田埂,村口的大樟樹,搖曳的稻菽,安靜吃草的老黃牛,穿著樸素、和他小心翼翼打著招呼的村民。
人生仿佛進入了另一個靜謐的世界。
然而他的心卻在片刻間尋找到了那份寧靜和安然。
從那天起,他把身心安放在了這個兒時無比熟悉卻又拼命要遠離的小山村。他和村民一起勞作,一起閑談,甚至一起開著粗俗的玩笑。
他自己開始種果蔬,搞養殖。通過互聯網查閱技術資料并遍訪專家能手。帶著一家老小,他在田間地頭和養殖場不辭辛勞的工作著。但他并不蠻干、苦干,對于一個從事過多年品牌營銷工作和見過大世面的人而言,想法和視角總是有其不同和優勢之處。他決定要把自己生產出來的這些果蔬和禽蛋產品與互聯網營銷平臺結合起來,走一條嶄新的農產品電商化道路。
他在淘寶上開了家“素民農產品”淘寶店,一點點的學著在上面銷售自己的綠色農產品。及至2012年左右,微博方興未艾,微信也開始以摧枯拉朽的態勢攻城掠地,逐步改變人們的社交、生活以及做生意的方式。對互聯網新事物天生比較敏感的小黑開始在微博和微信上記錄下他在農村的真實生活。他用“素民微生話”為題,每天堅持在微博和微信上至少發一條圖文信息,且按日期順序編號。圖片圍繞“鄉村美景”、“土貨美味”、“特色鄉俗”三個主題拍攝。此外,他開始以一個有見識、有文化、有營銷理念的返鄉新農民的視角去深入觀察和了解農民、農村、農業這個歷史悠久的三農問題。
把農村表像上獨特的原始、樸拙之美通過移動互聯網呈現給千萬里之外的人們,使他不經意間獲得了無數的粉絲和他們的贊美追捧;對農村內部深刻存在的三農問題的觀察和思索,使他下定決心要以互聯網為手段和工具,用新農業的視角幫億萬農民建立起新農人思維,從而為新農村的建設事業添磚加瓦。
近五年的時間里,當年的小黑,曾經的名企高管和呂總,如今已成為涉農創業的先驅者和導師,返鄉涉農創業的布道者。他硬是通過自己一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在田間地頭上的實踐,各個周邊鄉村的觀察調研,村村寨寨里的宣講輔導以及在個人公眾號《農說呂不白》上的勤勉筆耕,培育出了一個欣欣向榮的具有新農業思維的新農人社群,也構建了一個日漸成熟的新農業運營模式。
這些探索和努力或許無法在短期內徹底解決由來已久的三農問題,但對每一個掙扎著要改變自己命運和當下生活的農民個體,以及找尋到一條新農業的發展路徑而言,又何嘗不充滿希望和意義巨大?!
事實也正是如此。數年對農業如何走出一條新路子的思考、實踐和孜孜求索,讓新農人呂不白終于獲得了社會廣泛的關注和認同。無數的農業經營者或聘請他做顧問或邀請其開辦培訓課程。郴州電視臺《行進鄉村》,江蘇衛視《一站到底》等各類媒體紛紛邀請其上臺或解讀農業問題或參演節目。而呂老師也抓住一切機會向人們講授他的新農業夢想,像一個中世紀里義無反顧的布道者!
那天下午,四月的春天,窗外細雨迷濛,局促狹小的會議室里雖然只有二三十個人聆聽呂老師的演講,場面并不隆重和熱鬧,可是,呂老師依然激情滿懷,從農村的根本問題到當下的三農政策,從農產品電商化的運作到涉農創業的方法途徑,從世界農業模型的講解到當前我國農業模式的弊端分析,一個案例接一個案例地講著,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給聽眾答疑解惑。瘦削、黝黑的臉如歷經風霜的老農般質樸,深邃的眼神里卻分明飛揚著希望和智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