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前一天晚上準備好了足夠分量的米與酒，把米放在酒里浸泡一個晚上就能得到最討魚喜歡的誘餌。當然還有兩個Z從商場里買回來的玉米，這會兒莊稼地里可難再找到那種嫩玉米了。加上兩支魚竿，兩個網兜——一個用來捕魚上岸，一個用來裝魚。如此簡單，他們第二天要去水庫垂釣。

他們是騎摩托車去的，在夏天的早晨，看起來是個陰天，A坐在Z后面感到有點冷，風在手臂上吹起密密麻麻的疙瘩，A心里也是一顫一顫的，身體有點協調不過來。

到大水庫后，A帶著Z找到了那塊大石頭，幾年前爺爺帶著A來過這，爺爺去世后A一直想來，今天終于來了。

A和Z坐在那塊大石頭上，把玉米粒鉤在魚鉤上，把魚竿放出去，把酒米灑在魚竿周邊，然后望著水面，水里有倒映的山和他們自己的影子。

我真是太驚訝了，完全沒想到，你會到我家來玩。A說，雖然只有這個周末。

Z一手安置好魚竿，慢慢地濡開嘴巴，我本來就是個喜歡到處旅行的人嘛。

A聽完后向著Z咯咯笑出聲來。

笑什么勁。Z只是飛快地瞥了A一眼。像是水面蕩起的一個微小的波紋。

你真是太幽默了。A說。

沒你幽默。

那確實。A繼續說，其實我曾經仔細思考過你到底有幾個優點，最后得出的結論就是你的幽默感。

聽完后Z奇怪地笑了。

我是說真的。你記得剛認識那會，有一次你在公司的閱覽室和我們幾個新來的聊人生聊奮斗，接著你的話題我說了個笑話，沒逗笑你，你反而很嚴謹地開始跟我講話，我心里真是咯噔一下，隨口說了句，你真是沒幽默感啦。后來很長一段時間，你總是會時不時想要推翻我那句‘你真是沒幽默感啦’而故意表現出很幽默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我每次都被你樂的不行。

其實你真是有幽默感的。A沒有笑著說。

不過，只有高級幽默家才能懂你的幽默。說著A又笑起來。

Z也笑了。

那我還有其他什么優點呢？

沒啦！A斬釘截鐵地回答。每天抽一包芙蓉王，每天中午喝一罐紅牛，有時候早上睡懶覺趕不到早餐就隨便吃點零食，經常半夜跑出去一個人吃宵夜，快30歲了還那么多痘痘，這些算是優點嗎？

Z被說的不能言語。

誒，你的魚咬鉤了。A說著走到Z面前。手輕握住魚竿，盯著魚鰾，等魚細碎地吃著魚食，不到一分鐘，A嗖地提起魚竿，魚線被扯直，水底下的動物橫沖直撞反抗，A笑的露出牙齒，哇地喊了一聲。扯了幾個來回，A讓Z拿網兜過來捕魚，指導Z的過程一邊責怪他傻兮兮的一邊笑的很開心。一條一斤的鯉魚。

重新放好竿，撒了酒米下去。他們又坐在這塊大石頭上。頭頂的天空沒有顏色。

要不要吃一點，A伸出手看著手上的酒米對Z說。

你多吃點吧。Z回答。

其實我挺想去海邊，A說。

我記得你說過。

A露出一個得意的嘴臉。我記得那時候你告訴我該怎么乘車，如果要在那過夜的話該怎么租到最便宜的帳篷，總之說的好像你去過似的。

我是去過。

但你沒在那過夜。A說，你想在海邊過夜嗎？

嗯。Z唔了一聲。聽不出是想還是隨便。

在海邊過夜可以兩個人坐在沙灘上看日落，聽得到對方的聲音，碰到得到對方的肩膀，聞得到對方的味道。

Z望著水面不出聲。

我以前想去海邊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后來想去海邊是因為想要心情好。A扭過頭對Z說，你不懂的。

Z已經習慣被A貶低智商，他笑著回答，你是神棍，我哪能比的上你。

不要再說我是神棍好嗎，我只不過在看星座運勢的時候順便看到你的，就復制給你，以后我懶得管這些了，還神棍呢。

那你還會看相這件事怎么解釋。

A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要岔過氣。A說，你果然是太幽默了，我服。緩過氣后A才解釋道，上次你說你英語成績不好，我說從長相看得出的意思，不是我真的會看相，而是指你長的太鄉土。說完，A又兀自笑了。

Z也不當回事，跟著笑。神棍。他又重復了一遍。

不過我真的在大學時選修過周易，會占卦，只是沒有經常去占就忘記了卦象。

其實我還給我們占過一卦。A說著面對著Z笑了，又低下頭。那時候用三個硬幣占的，在網上找結果，是“恒”卦，意思就是這件事情會持續很久。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占卦是要從下往上排爻的，那時候我好想排反了。A忍不住又笑出聲。

不過仔細想想，占卦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一個指示，那么我錯以為真的感覺為什么就不算是上天給的指示呢。

喂！Z急的站起來了，你的魚竿你的魚竿！他指向A。

A立刻握住魚竿，一拉，又一條。這回是手掌大小的邊魚。

這魚真好看，和你有的一比。A邊說邊把與放進網兜里。

沒你好看，你就是條美人魚。Z笑著說。

A總覺得這句話有問題。

果然，Z又接著說，可惜是條雄性美人魚。

那也比你馬鞭魚好。哈哈。

你的新工作準備的怎么樣了。終于說道正題。

嗯，還行。應該很快就會過去那邊。

哦，這樣啊。A嘆著氣，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你留在這里會不會更好，到一個新地方從頭做起總是要吃很多苦，雖然現在的職業是不太自由，但也不見得換了新工作后就會比現在好。

Z說，趁著年輕就去闖一闖。

A說，說實話，你的上進心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優點。好到甚至能讓周圍的人感到安心。也不知道你走了以后還會不會繼續是好朋友。

為什么這么說。

難道你沒發現每次都是我在微信上找你聊天嘛，你從來不主動找我聊天的。我會以為是你不想和我聊天。而且每次聊著聊著你就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才會發微信給我。我真是受夠了。你是豬嗎？

沒有的事。是我比較忙，沒有時間主動找你聊天。

A笑了。

對了，我最近看了一部電影，里面說人類從最開始只有幾百人發展到而今的幾十億，每一次繁衍都是靈魂的分裂，從幾百個靈魂分裂到幾十億，所以其實有的靈魂本來是在一起的，后來他們分開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想也許就是靈魂的感應吧。

這么高深。Z說。

更高深的是，我在想，萬一靈魂裝錯了軀體，那么一切還會如預想的一樣嗎。

靈魂沒有裝錯，錯的是你以為靈魂裝錯了。

我靠！A大叫，你什么時候這么聰明了，老謀深算深藏不露啊你！

Z轉過頭咯咯笑起來。

一直聊到傍晚，他們才騎著摩托車回去，A在后座拎著網兜，也不覺得沉，手酸了就靠著Z的肩膀。

開慢點，OK！A在后面朝Z喊道。

知道了！Z扯著嗓子回答。

接著一個加速，A差點從后座摔下去。

回到家里后，A徑直沖到冰箱邊，拿起一大瓶汽水，倒了一杯咕嚕咕嚕喝下去。Z也過來，拿了一只小杯子，倒了汽水。

A攔住他，這是咖啡杯，換個汽水杯。

我是要喝汽水而已。說著移開A的手，咕嚕咕嚕喝了一杯。

好喝。Z說。

然后他們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