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舅,或許對于很多北方人一頭霧水,其實就是舅舅的另一個稱呼,只不過在南方一些地方喜歡這樣叫,娘家的舅舅。
記得在小時候的記憶里,娘舅是一個“兇神惡煞”的黑胖子,因為他很壯,很高大,站在尚在穿背帶褲的我面前,就像個巨人,遮擋住了所有陽光。然而其實娘舅并不高大,和長大后的我也就差了半頭。
他有一個特別大的優點,也是胖子的一大特性就是他超級會做菜。這可能是跟他以前在四川開過館子的經歷有關,可能是因為他本人嘴饞,又或者可能是遺傳了外婆優良的做飯基因的緣故,娘舅做的菜是母親家里三兄妹中最好的。記憶最深刻的莫過于醬燒板鴨、濃湯魚頭,還有他鹵的醬牛肉和汆丸子,他偏愛大油、大肉,對于愛吃葷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美味,比一般餐館里做的還要好。不過因為他在南方老家,我和母親在北方定居,不能經常見面,所以每次只要我回去,娘舅總是好酒好菜招呼,提前一天就在腦海里想好菜譜,開始到處忙活準備食材。我也很爭氣,雖然嘴上吵吵著減肥,但每次一看到娘舅一桌子饕餮佳肴時,就無法抑制住自己肚子里的饞蟲,完全像是個好幾天沒吃過飯一樣的家伙,大吃特吃,不顧形象。
有時候娘舅也會帶我下館子,早年外出工作的經驗,他幾乎吃遍了大江南北,一進飯店,看一眼餐單,他就基本把人家店摸清了,隨便點幾道菜,都不賴。不像現在的我們,要各種在網上查看網友評論,哪個好吃啊,哪個好看啊,一番挑三揀四后才開始點餐。娘舅美食家般的嗅覺直接就能告訴你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哪些是這家店的特色,哪些菜品不常見。記得有一次,我在看一個講釣魚的紀錄片,看到他們釣起來堪稱世界最大的魚,我指著屏幕驚呼好厲害,娘舅聞聲過來,他了一眼電視,告訴我這條魚怎么怎么樣啊,可以做成什么菜啊。當時我瞬間覺得娘舅實在是太酷了!在他眼里,所有的生物都可以變成一道菜。
他雖然是大名鼎鼎的動物殺手,但他同時也是一位可愛慈祥的寵狗人士。家里前前后后養了四只狗,一只串兒,一只哈士奇,一只邊牧,一只阿拉斯加,都是我那遍地撒情遍地播種的表哥搞的事。娘舅嘴上說著別再弄狗回家了,但又十分狗腿地“侍奉”著這些狗老爺,在他們家,狗吃的比人還好,每天主食豬骨湯拌飯,配菜豬大骨、清炒青菜,最逗的是它們居然還有飯后甜點,各種水果,簡直就是狗不如人系列啊。感覺娘舅把狗養成了人,平起平坐,吃的也一樣,睡也要睡在一起。不過,他的粗心大意也導致現在身邊只剩下一只阿拉斯加陪伴了。
我在他眼里,就好像還停留在當年那個小屁孩兒,剪個娃娃頭,嗲哩嗲氣地喚著他“娘舅”。即便現在長大了,他還是會各種跟我開玩笑,叫我13點。因為長時間不在老家生活,我基本已經退化為方言白癡,調皮的娘舅便拿我這個人盡皆知的弱點開叉,用家鄉話“罵”我。有時我也會忘記自己已然成年,跟他各種逗貧,像個孩子一樣吵來吵去,爭來爭去。我們的對話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家庭聚會上除了家長里短外最大的看點,他故意氣我,我假裝生氣,然后各種懟他,他又來招我,如此循環下去,也的確是一場熱鬧的大戲。
其實在我小學的時候,因為家長之間關系緊張,我很少見到娘舅。只記得有一次我回老家,住在小姨家,娘舅打電話過來想叫我過去玩,但貪玩的我卻被游戲迷住,沒有搭茬,一口回絕。現在想起,電話里娘舅的話如今已經被時間沖淡,但他那迫切的盼望與最后的嘆息,在我心中仿佛成了一個永遠也無法割掉的疙瘩,想起時會覺得低頭愧疚。
前幾天,突然得知娘舅病了,我原本以為只是他以前的老毛病,肥胖引起的心臟病、高血壓之類的常見病,沒有太在意。但是母親卻告訴我,娘舅得了胃癌。我詫異、駐足,不知所措,這對于一個那么愛吃會吃的人來說,仿佛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我一邊苦笑一邊流淚。驀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流淚,我馬上假裝打哈欠來掩飾自己悲傷的表情,我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軟弱,但淚水抑制不住。
慢慢地,靜下心來,我也想了很多,問了娘舅的近況,他還是像之前和我斗嘴時那樣樂觀,可能真的是心寬體胖吧。過幾天他就要做手術了,母親已經連夜趕回老家了,我卻被工作所困,無法前往。娘舅跟我說不用過來,“我也沒辦法給你做飯”。
在長輩的心里,我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就像小時候你為我遮擋的陽光,長大后我還想被你舉高高。
我與娘舅
最后編輯于 :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 文/潘曉璐 我一進店門,熙熙樓的掌柜王于貴愁眉苦臉地迎上來,“玉大人,你說我怎么就攤上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上,一...
- 文/蒼蘭香墨 我猛地睜開眼,長吁一口氣:“原來是場噩夢啊……” “哼!你這毒婦竟也來了?” 一聲冷哼從身側響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