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機場,常凌戴著夸張的帽子站在接機口張望,不多時竟跳起來顯得整個人更生動了,“柯辛柯辛!”等到柯辛走到眼前,接過一只箱子,眼睛瞬間酸脹起來,聲音也變得委委屈屈,“柯辛……累不累啊?我帶你先去吃東西吧。今天晚上你要住我家,我攢了好幾年的話要和你說。當年你那么匆忙的走,坑得最狠的就是我了。什么都不知道,卻還要安慰自己你不過是出去讀幾年書,說不定過兩年我也會去和你作伴。不過你回來了,這就都不重要了。這么大的箱子,還兩個,你怎么就這么點兒行李,不是說回來就不走了嗎?是不是還有托運回來的?幸好今天有我,不然你該怎么把它們扛回家?”
好久未有的熱絡,讓柯辛覺得好像是昨天剛剛離開,她們依舊像之前那樣每天黏在一起。甚至有時候兩個人其中一個忽然特別開心或者特別難過,也會這樣理所當然地留宿在對方的家中。而今天,顯然沒有這么簡單。
“柯辛,”低沉得稍顯嚴肅的聲音自身后響起。許久未見的父親和六年前并沒有什么區別,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依舊是那么不茍言笑,只是少了小時候的寵溺。
小時候,父親雖然嚴肅,但還是會笑。經常媽媽工作忙的時候,爸爸會帶她去動物園去游樂場,是真正地把她捧在手心里。那時候父女倆的表情絕不像現在這樣,一個拼命壓抑自己的緊張和小心翼翼,一個不怒自威沒有一絲溫度。但總歸父親是愿意來接她的。調整了一下嬉皮笑臉的表情,扭頭看向父親的方向,盡管只有一人,她也滿足地快要笑出聲了。
如果不是當年在同樣的地方,面前的這個人沒有半分商量地送她走,任憑她在機場哭成了淚人。柯辛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開始。終于回家了,這里有父親有朋友,還有樂正忱。
最開始看到柯辛的時候,柯守元并不是特別確定眼前這個身高剛及自己肩膀的年輕姑娘是自己六年沒見的女兒,畢竟小時候的自然卷已經剪成了利落的短發,皮膚黑了不少,全然沒有了出國前的嬰兒肥。只是像極了她母親的眼睛,讓他心中一陣緊縮。而常凌和柯辛的對話更讓他確認了柯辛的身份。
許是柯守元的猶豫和不確定的第一聲呼喚太過明顯,柯辛心里剛開始生出的那一點點兒雀躍像石子掠過的水面越來越平靜,終于心平氣和地叫了聲“爸爸”。
“這么多年沒回來,當然應該先回家。常小姐不好意思,如果不嫌棄,請一同來柯家給我女兒接風。”
柯守元的話中透著不容拒絕的口氣,常凌一向害怕柯辛的父親。小時候如果打聽到柯守元在家,她是斷不敢去柯家玩,總會花言巧語騙柯辛出來。如今柯守元的表情和語氣都比小時候見到的冷了十幾度,她更是不敢輕易接話。只是這看起來真的不像是準備給自家閨女接風的父親模樣啊,倒像是仇人,對,是仇人。于是常凌也不知道在哪偷來的勇氣往前站了站,半個身子擋住柯辛,抬頭對柯守元說:“謝謝叔叔,柯辛剛回來,我也有好多話和她說,既然叔叔邀請,那恭敬不如從命,我很開心同叔叔的家人一起給柯辛接風。給叔叔添麻煩了。”
“不麻煩,柯辛的朋友就是柯家的客人。柯辛,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哪個家?回已經沒有人住的老宅,還是爸爸后來的婚房?做這個選擇,真是諷刺又尷尬。
最終還是柯守元帶著柯辛的行李帶路,柯辛上了常凌的車,一路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路上常凌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雖然你回來了,但我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就像當年,你真的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走那么匆忙嗎?如果你想出國,帶上我嘛,我們一起也有個伴兒。從小我們就沒有分開過這么長時間,你走了,我都不知道上學還有什么意思了。老實說,是不是阿姨走后,叔叔和…他們虐待你了?一定是!我就知道,有了后媽就一定有后爸。柯辛,別怕,你還有我啊,不喜歡你們家,我們家永遠歡迎你。比如我媽,從咱們小時候喜歡你就比喜歡我多一些,我爸也是,有時候我真懷疑,是不是當年咱們兩家抱錯了,所以你別怕,如果現在他們還敢虐待你,你就來我家,別的我不敢保證,保你今后不愁吃喝我還是可以的。”
“……”
“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太難過了?”
“不是啦,只是幾年沒見,你的腦洞真是越來越大了。你不知道飛機上的東西有多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