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認知禪悟空
▌01?
五年前我曾去過揚州高旻寺,那個時候德林老和尚還沒有往生,剛好是德林老和尚百歲壽誕,人山人海。
我都算是關系戶了,終南山苦修的一位大禪師帶我同去的,這位禪師不光跟德林老和尚很熟,還認識里面的禪堂首座、知客師,到了客堂掛單,我也沒地方睡。
床位都先安排給出家師,居士基本都沒地方睡,第一晚我睡的就是禪堂。
當時我心里那叫一個激動,沒床睡反而成了好事,我想見識高旻寺的禪堂好久了。
畢竟,這是中國第一禪堂。
▌02
來高旻寺之前,很早就聽說了,近代禪門有幾句話,說的就是當時各叢林的宗風。
“金山的腿子,高旻的香,天寧的唱念蓋三江。”
“金山腿子高旻香,常州天寧好供養,焦山包子蓋三江,上海海會哩拉腔。”
金山的腿子,說的是金山寺。
金山寺是佛教名寺,金山寺自宋代佛果克勤、清代箬庵禪師住持以來,僧眾一律堅持結跏趺坐。
無論腿如何酸麻脹痛,都不準換腿,得咬緊牙根忍耐著,如果動一動,就得挨香板(用木做板子,打在身上,實在不好受)。
因此在金山寺禪坐要練得一雙柔軟耐久的腿才行。久而久之,腿就聽指揮。
所謂“金山禪和子,腿最守規矩。”
「明賢法師說過,金山參禪的第一大條件是要我們的基本功要過關,就是禪坐,要能坐得住。
禪堂里每次止靜之前,維那師都要查單。所謂“查單”,就是拿香板到每一位的面前一個一個來檢查。
香板拿起來后,往腿子中間往下一插,如果是插得下去,那么“嗙嗙嗙”三香板,就得下香板、出堂,沒有資格在里面打坐了;
如果插不下去,就可以繼續坐。
這是什么標準呢?插得下去就是散盤或單盤,插不下去的是雙盤。
你不要說你能在里面坐多長時間,如果不能盤得很好,坐一分鐘的資格都沒有。」
練過雙盤的修行人,都知道腿子雙盤久了,有多痛。
「宣化上人也說過,在金山的人,那個腿子只坐得一尺八寸寬,不準多了,多了不行的。
每一個人,坐就是坐一尺八寸這個地方,也不準翻腿子。
怎么叫翻腿子?不準調腿子,這腿調到上邊,那腿調到下邊,不準翻的。
你坐那個地方,這一支香就是永遠在這兒坐著,你腿怎么疼、怎么痛,也不準動彈的;動彈,拿香板就打。
你在金山一住,這個腿子就練出來了。」
天寧的唱念蓋三江,常州天寧好供養,說的就是天寧寺。
常州天寧寺清初原為律宗的道場,自從大曉實徹主持后改為禪宗,常有萬余學人云集天寧寺參修,其飲食好,供養最為豐厚。
天寧梵唄曲調規范,節奏沉穩,風格古樸,韻味雋永,依字行腔,字正腔圓,聽來自然流暢,頓挫分明。
至今仍為各地寺院所師法,被宗教界、音樂界公認為南方梵唄唱誦的代表。
2008年6月,由國務院公布、文化部頒發,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
在過去的時期內,天寧寺的唱念一直被視作典范,目前中國一些大叢林都喜歡稱自己的唱念學自常州天寧寺。從這里就可見天寧寺唱誦在全國的地位之高。
上世紀40年代,每年更有100多位僧徒由天寧寺佛學院結業后分赴各地,使天寧寺梵唄唱誦遍傳國內。該寺前方丈敏智大和尚,曾任美國紐約世界佛教中心導師及美國紐約大乘寺住持。
1949年,該寺戒德、佛聲、默如、蓮航、寬裕等一批高僧大德赴臺,分別擔任臺灣一些著名寺院住持,遂使天寧寺梵唄遠播海外。
自近代以來,天寧寺以擅長于顯、密二教的唱念諷誦而聞名于全國,為近代寺院儀軌唱念公認的楷模,各地寺院常派人往天寧寺學習唱念與儀軌,至今我國大陸及港、臺的各地寺院,仍以天寧寺唱念為正宗。
上海海會哩拉腔,說的是海會寺的規矩最為散漫。
焦山包子蓋三江,說的是晚香禪坐的點心,則以鎮江焦山寺的大包子最有名。
「星云法師回憶,十八歲在焦山定慧寺,寺廟每一年要打七個禪七,七七四十九天。
晚間的大板香,禪坐一點四十五分以后,會分給每個人一個菜包子。
我們年輕的學僧,哪里懂得什么參禪悟道?
只為了吃那顆菜包子,除了白天的坐禪以外,甘愿每天晚上都坐上那支一點四十五分的“大板香”。」
聽星云法師說完,還真想去嘗一口大菜包子。
▌03
高旻的香,說的就是高旻寺。
高旻寺的特點為坐香時間長,不但一天要坐十四炷香,且一炷香的時間往往長達二、三個小時,要求極嚴。
「明賢法師說,高旻的香是怎么出名的呢?這跟來果老和尚有關。在他之前,月朗老和尚已經把高旻寺振興起來了,來果禪師繼襲了以后,高旻寺的道風就更加振奮,一時為江南大眾所重視,無數的禪和子到高旻寺去參學。
高旻寺打坐跟外界的打坐是完全不同的,一支香,你很難想象到底會怎么安排。
有時候維那師一支香會坐到四到五個小時;可能有些人剛剛坐得適應了,要繼續坐下去,可能突然之間站板一響你又得下來;可能剛剛行得快要適應了,馬上又得盤腿,那個腿子的生疼真是要命。
所以有很多人講:我打坐能夠很長時間,能坐到一天一夜不動。這是沒有用的,在這些大叢林里,完全是無效的。有很多能長坐的人,到了這種叢林規則下,事實上幾天都熬不下去。
因為這些禪堂里所訓練和要求的是我們這雙腿子乃至整個身心的隨意性。
所謂的“適應性”是什么呢?是在任意的時候,說盤就可以盤的,說放就可以放的,說去勞動就可以勞動的,說去寫文章就可以寫文章的,不管是受多大的委屈,說馬上要用功,馬上就能夠定得下來的。
這種錘煉使得禪堂有了另外一個稱呼,叫做“大冶洪爐”。禪和子每每在佛法的劫難之后,都能夠重新振作禪宗,就是這個原因啊!
有了這種錘煉以后,才能真正擔當弘法者的使命。因此在金山、高旻的禪堂里,如果不能夠受錘煉一直到破本參,你是不能出堂的,你是沒有弘法資格的。
高旻寺的香,它的不同之處在哪里呢?在你不好琢磨。實際上,高旻寺坐香,它不像金山寺那樣要求雙盤。
但是它這一支香到底是多長、多短,你是難以預估的。像來果老和尚,他常常一支香就坐到五個小時或者六個小時。」
「宣化上人也說過,在揚州高旻寺坐禪的人,最守時間的規矩。
以香代替時鐘,到止靜的時候,就止靜;到開靜的時候,就開靜,一分鐘也不錯,所以稱為高旻香。
凡是在這里參過禪、打過坐的人,經過大冶洪爐,千錘百煉出金剛。
虛云老和尚,就在高旻寺參禪而開悟。」
1919年,來果禪師繼承明軒法席,任高旻寺住持,整頓寺規,禁絕大小經懺佛事,每年定期打禪七,一心興禪,闡揚宗風。
改革開放以來,來果弟子德林住持揚州高旻寺,繼承了來果禪師制定的規矩和宿愿,發大愿修復高旻禪寺,重整高旻寺宗風,恢復坐禪、打禪七活動。
本世紀二十年代直至建國初期,弘揚禪宗業績最著、影響最大的禪師首推虛云與來果。二老都在高旻禪寺開悟,而且都延續到新中國成立之后才圓寂。
高旻寺在禪宗的地位,可見一斑。
▌04
好禪堂管理嚴格,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當然現在的標準比不上過去,現在人的根器實在說也比不上過去。要照過去的標準,我是沒資格進禪堂的。
高旻寺一不賣門票,二不賣香火,三不做經懺佛事,一心參禪,求明心見性,見性即是成佛。
德林老和尚設計的高旻寺禪堂,能容納五百人跑香、坐香,被稱為“中國第一禪堂”。
所以睡禪堂實在是機緣難得,齊刷刷幾百人在禪堂里面過夜,好多人舍不得睡,想開悟,打坐打了一晚上。
要知道在中國,百歲以上的老和尚沒幾個了,德林老和尚就是一個,禪宗的泰斗,來果和尚的弟子,臨濟正宗第四十七世傳人。
那見了肯定想親近親近的,剛好有兩個因緣讓我見了老和尚幾面。一個是帶我同來的禪師,一個是剛好德林老和尚那時候的侍者,也是我認識的一位出家師父,所以他們去見老和尚的時候,我就跟著同去拜見。
老和尚行動已經不是很方便了,出門有個電動輪椅,有電就自己把著輪椅,沒電了就讓侍者推著輪椅,會客就在方丈樓。
老和尚見人話少,都是雙盤著腿在椅子上會客。因為見的人實在太多,離得遠,說不上話,光磕頭了,老和尚也只是慈祥的點點頭,說幾句就結束了,一般兩分鐘就出來了。
心里實在是不解渴,好不容易遇到這樣的大德,就想老和尚指點指點。
要知道佛門修行,有個明眼人指點,你得少走多少彎路。不說佛門,就說現實生活中,不管做什么行業職業工作,有個經驗豐富的前輩帶你指導你,你得省多少功夫。
佛門修行沒有明眼人指導,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辦法入門。所以我當時心里打了個妄念,說老和尚要單獨指點我幾句就好了。
▌05?
那時候我除了過齋跟休息,基本上都在高旻寺禪堂里。
有一次開靜休息,出了禪堂上廁所。聽到后面有聲音,回頭一看,德林老和尚自己把著電動小輪椅嗖嗖的向我飛奔而來,侍者都跟不上,在后面一路小跑,速度超快。
小輪椅聲音大,我當時感覺轟隆隆一座大山壓了過來,連忙往路邊躲。
沒想到德林老和尚把著小輪椅到我面前突然就停了,德林老和尚神色嚴厲,就是一聲喝:
“你在干什么?你不在禪堂在這里干什么?”
我看到老和尚的臉色,又聽到老和尚簡直要打人的語氣,當時就懵了。
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我心里覺得被卡住了,不知道要回答什么,還沒等我開口,德林老和尚又一頓劈頭蓋臉呵斥:
“你哪里來的?你干嘛來了?”
我愣愣的,看了侍者在后面使勁給眼色,我也沒看懂啥意思,連忙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給老和尚磕了個頭,緩了一下神,開口說:“從廣州過來的”。
一聽,德林老和尚更憤怒了,可以說暴怒,聲音大起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你別在這里待了,你馬上給我滾回去。”
我驚呆了,不知道干嘛,楞在那里。
侍者在后面給我擺手,還比口型,這次看懂了,意思讓我趕緊走開,侍者然后推著小輪椅就走了。
▌06?
我撒腿就跑了,剛才一直是懵的,一邊跑,一邊就想通了,我不是打了個妄想要德林老和尚單獨指點幾句嗎?
這不剛剛老和尚演了這么一出好戲,當面費心費力指點了,不正是我想要的嗎?
可惜我當面錯過,我這根器,也算是差到家了,下下根器中的下下根器,完全領悟不到老和尚的禪機。
說實話,就我這點修行,還真配不上老和尚親自指點,層次差太遠了。
就好比數學博士指點幼兒園的小孩子微積分是什么,無論博士怎么講,小孩子還是不可能懂的。
老和尚有沒有他心通我不知道,可是我當時確實是很虔誠的打了這么一個妄想,然后就有了這出戲。
晚上回到寮房,同屋的師兄是揚州的,離高旻寺很近,經常來,聊起來,說他剛見德林老和尚那會,也被罵慘了。來一回罵一回,老和尚也罵了他幾回,后面就不罵了。
老和尚見他面就表揚,這師兄不開心了。說:“老和尚不罵我了,看來我真的是爛泥扶不上墻了。”
老和尚的侍者后面見了我,連忙跟我說,叫我別介意老和尚罵,他跟著老和尚,經常都見他罵人,老和尚可沒有惡意。
侍者法師后來還跟我說,老和尚看中他當侍者,就是看中他的脾氣大,佛門獅子吼,經常亂糟糟的場面,他一去一聲斷喝,全部都安靜了。頗有臨濟宗風。
我覺得可能是看中侍者法師的赤字之心,平等之心,在法師眼里,沒有什么泰斗不泰斗,身份地位有錢沒錢,法師一概不管。
德林老和尚德高望重,天天要來拜見的人,不知道多少。出家法師就不說了,佛門的居士拜見的更多,特別很多有身份有地位有錢的大居士,供養廟里很多香火錢,各種大小問題都來找老和尚開示開示,指點指點,家庭問題啦,公司經營啦,太多太多了,哪里接待得過來。
特別一些有錢的大居士,經常跑廟里,認識人多,反正就是要求各種特殊通融對待。你想想老和尚百歲高齡了,精力有限,幸虧有這位侍者法師,不管你誰來,規矩就是規矩,一概不管各種特殊通融,老和尚自從用了他,清凈了不少。
還有一個你想想,德林老和尚,那是禪門泰斗,百歲老和尚,誰見了不恭恭敬敬的,但是也唯唯諾諾的,沒法平常心對待。侍者法師就不一樣,平常心,見德林老和尚跟見我一樣,該怎樣就怎樣。
別小看了這個,那就是修行的法器(根器好)。
就跟我們普通人,遇到一個你最尊敬的人。
你見了還不得跟個小粉絲一樣,開心還來不及,哪里還能平常心。
▌07?
禪門大禪師度人,都不是普通手法。一般世間人,完全看不懂。
我想起了,壇經有個六祖度惠明的故事。
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五祖歸。數日不上堂。眾疑。詣問曰。和尚少病少惱否。曰。病即無。衣法已南矣。問誰人傳授。曰。能者得之。眾乃知焉。
逐后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情粗糙。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于能。
能擲下衣缽于石上。云。此衣表信。可力爭耶。能隱于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乃喚云。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
能遂出坐盤石上。惠明作禮。云。望行者為我說法。能云。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
良久謂明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復問云。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能云。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
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
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
明又問。惠明今后向甚處去。
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
明禮辭。
大意就是:惠能辭別五祖,放開腳步往南行,走了兩個多月,到了大庾嶺。再說五祖回到東禪寺之后,好多天都沒有上堂說法。
大眾心中都疑惑,問五祖說:‘和尚少病少惱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五祖說:‘病倒是沒有,衣法卻已經到南方去。’大眾問:‘是什么人傳授去的?’五祖說:‘能者得之。’
大眾這才知道惠能得衣法已經走了。于是眾中有數百人分道追逐,企圖奪回衣缽。其中有一位出家人,俗姓陳,名字叫惠明,在家的時候曾經當過四品將軍,性情粗魯,積極的參加追尋,走在別人的前面。
惠能大師被他追上,于是惠能將衣缽扔在石頭上,說:‘這衣缽只是表信之物,祖祖承傳,豈可用暴力爭得!’惠能于是躲藏在茅草叢中。
惠明趕到之后,看見衣缽在石頭上,就上來提取,但是他卻拿不動,于是他就叫著說:‘行者!行者!我是為求法而來,不是為爭奪衣缽而來的,請你出來吧!’
于是惠能從茅草中走出來,盤坐在石頭上。惠明先行禮,然后說:‘希望行者為我說法。’
惠能說:‘你既然是為求法而來,可以屏息諸緣,放下一切,勿生一念,我為你說。’這樣靜默許久。
六祖告訴惠明:‘不思善,不思惡,正在此時,哪個是惠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高僧凈空老法師講經中開示:
「惠明本來是為奪回衣缽而來,他雖然在黃梅多日,并未悟明心地,這才興奮的參加大眾追逐惠能奪回衣缽的任務。
果然被他追到,卻提不動衣缽,反激發其過去的善根,真誠下學求法,終于在言下大悟。這是他的善緣成熟,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試問:他是怎么悟入的?原來是在他真正放下萬緣,止息念慮,良久時,被六祖一句話點醒了無始迷夢,大徹大悟。
其實,六祖所用之法并無奇特,五祖又何嘗不是這樣天天提醒大眾?就是我們學佛,也常聽到老和尚、善友們,掛在口頭上的‘放下萬緣,提起正念’。
問題是在我們自己把它當作口頭禪,從來沒有認真體會過,何況奉行?我們曾幾何時放下過境緣,放下過妄念?
這就是不能悟入、不能言下大悟的原因。惠明為我們做示范、做榜樣。他在黃梅時日,由于未能放下,所以不悟。
今日于此處發真實心,依六祖教,果然親見自家不思善、不思惡、離開一切善惡境緣后的空寂靈知之心,原來就是自己本來面目。
本來面目就是真正、真實的自我,是永恒存在、不生不滅的真我。此處六祖對惠明的指授,只是在教他直接證取無住六塵緣影的真心,這就是見自本性,頓教頓悟,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往昔達摩祖師初居少林寺九年,為二祖說:‘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墻壁,可以入道。’
慧海禪師說:‘萬緣具絕者,即一切法性空是也。法性空者,即一切處無心是。’于人無爭,于世無求,六根對境永無妄想起動,就是無念。
黃檗禪師說:‘一念不起,即十八界空,即身便是菩提華果,即心便是靈智。’
《修心訣》云:‘諸法如夢,亦如幻化。故妄念本寂,塵境本空。諸法皆空之處,靈知不昧。即此空寂靈知之心,是汝本來面目。亦是三世諸佛、歷代祖師、天下善知識,密密相傳的法印。若悟此心,真所謂不踐階梯,徑登佛地。’雖登佛地,絕無佛地想。
上來諸師種種開示,都是指引我們悟入心性的秘訣。只要善于用心,不怕不能悟入。
惠明悟了以后,再問道:‘從上代祖師以來,所傳授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其他密意嗎?’
六祖說:‘對你說,就不是密意。你若依無住清凈心返照,密意就在你面前。’
惠明說:‘惠明雖然是在黃梅五祖會中,實未曾省悟到自己本來面目。今日承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現在行者就是我惠明的師父。’
六祖說:‘你如果這樣,我和你同師黃梅五祖,好好的自己護持吧!’
惠明又問:‘惠明今后要向什么地方去?’
六祖指示他說:‘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惠明于是禮辭六祖。
在這一段談話中,惠明問:‘祖祖相傳,還有密意否?’
六祖直指,‘返照自性,密在汝邊’。此密非是秘密,而是深秘,唯返觀者才能親自見得,否則說亦不懂,因為此事非思議所及也。
親證得后,必須善自護持,像六祖一樣,等待機緣成熟,利樂人天,普度眾生。」
▌08?
六祖度惠明,六祖先教他屏息諸緣,放下一切,勿生一念。
然后這樣靜默許久,六祖才告訴惠明:‘不思善,不思惡,正在此時,哪個是惠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德林老和尚也是如此,在我沒法思考的時候,一念未起將起之時,當頭一問,
“你在干什么?你不在禪堂在這里干什么?”
這個時候的重點在時機,我平時要是工作,肯定心浮氣躁的。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在禪堂待了幾天了,心靜下來了。問的當時,剛好我禪坐中間休息,心比較靜。
剛好旁邊又沒有別人,禪堂門口那片就我一個人。德林老和尚的百歲壽誕過完了,來祝壽的法師居士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沒什么人路過。
壽誕過完,老和尚剛好也有點時間,可以點化點化大家。
天時,老和尚有時間。地利,剛好那時候沒人。人和,我心比較靜。
都齊了。
老和尚這一問,我卡住了,為什么卡住?
老和尚就是要讓我“屏息諸緣,放下一切,勿生一念。”
我事后想起來,主要有三個地方。
那小輪椅的聲音,老和尚那個表情,還有說話的語氣。
小輪椅嗖嗖的向我飛奔而來,聲音大,我當時感覺轟隆隆一座大山壓了過來,連忙往路邊躲。
這個時候耳朵里面全是小輪椅的聲音,然后輪椅突然停了,停在我面前,聲音也一下子沒了。
當時就讓我本來就平靜的心,更加的清凈。
六祖先教惠明屏息諸緣,放下一切,勿生一念。
小輪椅突然一下沖來,又突然一下停了,也給我這個感覺。
還有之前我見他老人家,都挺慈祥的,老和尚突然一下子很嚴厲,兇巴巴的,要打人的樣子,真的是嚇到我了。
你想想,一個一百歲的老人,又不熟,我又沒得罪他,在寺廟也守規矩,沒犯錯,老人家突然一下子兇巴巴,專門沖過來要打我的架勢,我能不嚇著嗎?
還有老和尚的語氣很嚇人,之前老和尚說話,都慢悠悠的,這次一下子像要罵人一樣,聲音特別大,就像老師教訓不聽話的學生,家長質問犯了錯的孩子,領導痛罵做錯事的員工。
這么多因緣聚合,老和尚當頭一喝:
“你在干什么?你不在禪堂在這里干什么?”
老和尚就是要看看能不能讓我在那當下照見本性,結果我不行。
惠明被六祖一問,當下就悟了。我被德林老和尚一問,當下就懵了。
老和尚估計一看我不行了,壓根就不是好根器,老和尚接著又打個禪機,看看我還有沒有一點慧根。
“你哪里來的?你干嘛來了?”
這個時候,我還是完全沒反應到,這個也是機鋒禪語。
▌09
看看其它人怎么答的。
禪門古來就有“德山棒,臨濟喝,云門餅、趙州茶”之說。
云門餅是云門宗祖師文偃的法門,曾經有人向他請教佛法,他只對請教著說胡餅圓的,讓學人吃胡餅去。
云門以“糊餅”(胡麻所制作的餅)來回答佛意、祖如何是超佛越祖德問題,意思就是除著衣吃飯,屙屎送尿外,別無他意,所以說即便是超佛越祖的理論,也不過一個胡餅吃卻了事。
趙州茶是趙州從諗的開悟示語。趙州從諗是南岳下三世法嗣,相傳有一僧人慕名來參拜趙州和尚,從諗問新到和尚:“曾到此間否?”答日:“曾到。”從諗道:“吃茶去。”又問僧,僧答:“不曾到。”從諗道:“吃茶去。”后來,院主問從諗其中原因,從諗于是對院主也說:“吃茶去。
”趙州茶警示學人學習佛法不是一個知性問題,而是一個實踐問題。對禪的體驗也同樣如此,就像要知道茶的味道,你必須親自去喝那茶。
當頭棒喝,可以使人夢醒,用棒用喝,是臨濟宗開悟的方便法門。唐代德山宜鑒禪師常以棒打為接引學人的方法,形成特殊的家風,被稱為德山棒。
這種開悟方法的目的是截斷學人的心識活動,令其在猛然之間不假思索,可以直接見性;另一方面,這樣做是不許學人直接說出悟境,以免堵塞悟門。
臨濟宗的義玄禪師是臨濟宗的祖師,他早年在希運禪師門下習禪,因此承襲了黃檗一家嚴峻的禪風。臨濟禪師常以大聲呵斥來接引弟子,所以世人稱他為“臨濟喝”,以彰顯他獨特的禪教方式。
臨濟義玄的老師黃檗希運禪師也喜歡施用“棒打”機法。而“大喝一聲”始于唐代馬祖道一禪師,馬祖道一禪師大喝一聲,震得弟子百丈懷海三日耳聾,黃檗希運禪師聽了此事,驚得吐舌。但將“大喝一聲”機法發揚光大的莫過于臨濟義玄禪師。
義玄禪師一次在法堂上對眾弟子說:“有時大喝一聲,猶如金剛王寶劍;有時大喝一聲,好比踞地獅子;有時大喝一聲,恰似探竿影草;有時大喝一聲,不作大喝一聲的功用。你們對此作何理解?”
眾弟子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未能作答。突然,義玄禪師又大喝一聲。
義玄禪師棒喝的這段,便是禪宗公案——“臨濟四喝”。
公案中的第一喝,以“金剛王寶劍”來比喻斬斷知解情識;第二喝,以“踞地獅子”來比喻震斷煩惱困惑;第三喝,以“探竿影草”(垂釣探竿,漁者網魚)來比喻方便利人,破除有見無見;第四喝,指絕對與相對,喝即不喝,不喝即喝,運行無礙。事實上,棒打的含義,與大喝相同,不過是施與迷惑更嚴重的情況罷了。
德林老和尚就是臨濟宗,名滿天下的臨濟喝,我是真心領教了。
▌10?
你看看別人的應答。再看看我在那里傻傻的跪著說,“從廣州過來的”,真是笨到家了。
要放到事后,隨便怎么應對,我都有辦法。可是禪宗不是口頭禪,會說有什么用。像我這樣,有時候還能講幾句,真要遇到大禪師,一下就把我打得原形畢露,笨笨傻傻的。
我那么一說,德林老和尚一聽,太生氣了,算了算了。
我根器實在太差,還心里要老和尚來指點,實在差太遠,老和尚只好說,
“你別在這里待了,你馬上給我滾回去。”
老和尚最后暴怒一喝,還在好好度我。
這句話只有我明白。因為我本人學佛多年,一直修凈土,一直也沒什么成就。
但是我又是個愛看書的人,對于禪宗的書,看得比較多,心里也比較喜歡禪。
佛門修行,講究契理契機,一門深入。
所以老和尚馬上趕我走,就是要斬斷我對禪的喜歡與妄念,別在這禪堂里摻和了,你還是老老實實,抓緊時間,無常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趕緊修適合我的凈土去吧。
老和尚這么一出戲,就是要讓我明白,我不是這個根器,也不適合修禪,老老實實修凈土吧。禪門泰斗都說我不行了,我就老實聽話就好了。
細細想來,老和尚對我真是慈悲到家了。
不光讓我真心領略了一把古來禪宗祖師大德點化門人的機鋒,還真真切切讓我體驗到了那種無法言說的超越凡俗的臨濟喝。
今天德林老和尚已經往生不在了,想起來這件事,想起在高旻寺的點點滴滴,心里對老和尚還是感激不盡,只有抹上一把熱淚,把這一個小小的故事供養給大家,報答老和尚的恩情。
▌11?
很多時候,可能見過一面的人,不太熟悉的人,就能影響你一生,而且一生感激不盡。
很多時候,就這么可能一分鐘不到的這么一個事,就影響你一生,而且一生受用不盡。
德林老和尚雖然不在了,但是臨濟喝,仔細想想,會悟的話,到處都是。
放在我們平時,有跟別人吵架的時候吧?有被罵到頭皮發麻的時候吧?
有聽歌聽到一嗓子吼到你心里的時候吧?有去寺廟被一聲梵唄震住了的時候吧?
有看到好的電影心里暖暖的時候吧?有見到佛像淚流滿面的時候吧?
有聽到別人一句話說到你心里的時候吧?有看文章看到滿心歡喜的時候吧?
這不都是臨濟宗的禪師們在一聲喝嗎?
這不都是佛菩薩在獅子吼震醒眾生嗎?
看到這里的你,
注意!!!
別動!!!
吃我當頭一喝:
“看文章的是誰?你又是誰?”
沒開悟?
再來一喝:
“還不轉發,更待何時?”
作者:悟空,佛系居士。專注認知修煉,突破人生瓶頸。用佛法做第一原理,跨越個人成長的認知業障,到達第二曲線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