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淑這天突然收到了朱均的消息,“最近好嗎”突然的眼睛就開始濕潤,一股溫暖涌現,包裹著全身。“嗯,還好,你呢”“一般,我要訂婚了,半個月后,你來吧,我想要你的祝福”時間仿佛凍住,過了許久,于淑敲下“好”然后匆匆離線,路燈把她的身影拉得瘦長的讓人心疼。她緩慢而沉重的向著宿舍走去。這世界,果然只有我孤單的不同尋常,她暗自自嘲。
于淑偶爾會想,這三年來,如果自己能堅定一點,自信一點,確定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可笑的是,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朱均,可是這痛苦與嫉妒卻不管不顧,不思不考,一點一點毫不留情的嚙咬著她本就傷痕累累的心。
毫不夸張的說,朱均占據了她的一整個青春,真的是一整個青春啊。
初三那年,機緣巧合被分到一班,兩個人突然之間就有了交集。她是典型的好學生,乖巧,努力,在那個叛逆的時期滋生的一點反叛也都被家境普通逼得雜糅在骨子里的懂事抹去了。而他呢,家境殷實,陽光叛逆,人脈圈廣泛而又復雜。她在為中考疲于奔命時他在行使著這個年紀叛逆得特權。她在前排,在管理班級紀侓,在幫老師發答案,在為弱項體育考試煩惱不已,在和好朋友打鬧,他在后排,在睡覺,在逃學,欺凌看不慣的人,在.......在悄然關注著她。
某一天的午自習,李晶,一個和所有人都自來熟的女孩,突然對她說朱均托她來告白。她卻只覺得莫名其妙,一個話都沒說過幾句的人,一個似乎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突然說他喜歡你,似乎怎么都,說不過去。她搖了搖頭,表示拒絕。不要說自己不相信,就是信了也毫無可能。不過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變化著。
她總是漫不經心就能關注到他,他在看她,在幫她值日,在幫她買水,在悄然幫她解決幾乎所有的問題。當他們慢慢變成朋友,她發現他會聽她的話按時上學,不去欺負同學,他甚至與校內校外的好兄弟減少來往,一切只因為,她不喜歡。她說她要學習去省重點,即使他早就托好了關系進那個他并不是很在乎的省重點,他還是陪著她學習,即使他不得不一無所知,從頭開始。
毫無意外,她進了心儀的學校,然而那年政策嚴打,他最終沒能進去。曾經學校是他們唯一的聯系,而現在,這條聯系斷了。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好,還是不厭其煩的說喜歡她。終于,她覺得這輩子再不能遇見一個對她這么好的人了,他說,我們在一起吧。她說,好。
然而,她卻本能的掩飾與保護自己,很少真正的對他敞開心扉。比起一般的情侶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太不公平。而他卻仍然欣喜的和她在一起,他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安慰她,也在最輝煌的時候祝福她。她內心對人性有著本能的懷疑,固執帶著保護色生活,可是人總需要一個地方卸下偽裝,在他那里,她可以。她后來想了很久,說,他是她的卸妝水,讓她卸下所有的防備與偽裝,不光鮮亮麗卻可以自在舒服的做自己。
高考的壓力過早的就被應試教育壓在頭頂,她又總是加一大堆的責任感在自己心頭。在這樣無依無靠的日子里,他就像心的家園讓她覺得有所依靠,因為這世界總還有一個人不管不顧地愛她。當她終于慢慢接受,放下防備的時候,她卻不得不正視這樣一個事實:因為他,她感受到久違的快樂與滿足,卻也正因如此,她開始焦慮,她害怕自己有所依。
她知道她太現實,可是她不能不現實,她不愿意就這么卑微而貧苦的過一生,而學業,是她目前唯一的機會。所以當有一次成績下降時,她終于找到借口說服自己與他分手。她和他說“我不愛你”她沒有說謊,她真的不知道愛不愛他。只不過為了讓自己無依無靠她省去了不知道。后來每當想起他時她也常常問自己“難道你愛他嗎”,仿佛這個無解的問題可以讓自己好過些。是的,她仍會時時想起他,可是沒有他,她覺得心安多了。這是多么諷刺呀,明明渴望依賴,卻又害怕它,明明討厭孤獨,卻堅持保留它。
然而分手時他卻摸著她的頭,告訴她他會等,等她畢業,等她愛他。明明知道該拒絕,可她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她知道,她仍然是渴望他的陪伴,渴望依賴他,渴望在孤單中前行時告訴自己我孤單。整整三年,他不去打擾她卻在每一個假期時時在線,每一個節日挖空心思的送禮物,在每一個失望的時候鼓勵她。
然而最后她還是沒能和他在一起。越真正的接近社會越會明白自己的缺陷,或許她是自私的的吧,她還不夠強大,她還沒能力愛他。有時候她也會想怎么就不能答應他,看慣了大學里的分分合合,去哪里找一個能等你多年的人呢。最后她說服自己的理由總是,或許我不愛他。愛難道不是缺少了對方不能活嗎,可是她明白自己缺少了誰都可以活,愛難道不是奮不顧身為對方不顧一切嗎,可是她卻要自己時刻清醒。
她此刻躺在床上,腦中他們一起寥寥的記憶卻如海浪一輪又一輪。她可以一連幾天不吃不喝解決一道項目難題,可是這個難題解了二十多年卻仍然一籌莫展。她不是不愛他嗎,怎么此刻想的全是他,怎么會瘋狂地嫉妒那個未曾相識的女孩,怎么會這么害怕失去他。她拿起手機,編輯又刪除,“我后悔了,你還要我嗎”終于一晃神發出,然后卻慌忙地撤回,心里期待他看見卻又希望他看不見。
“好,那你用余生償還我”他竟然回復了她。她覺得世界是多么美好,去他的愛與不愛,她的余生只愿意交給他。總有些人因思考生活而不愿踏進生活之河半步的人,因為不能在徹底弄清人生意義之前就妄加行動,因為要為行動尋找更為圓滿的理由和根據,于是耗盡了一生。而她,不愿意那樣,更不能忍受有一日踏進生活之河時他已經不在那兒。
“我不管,我就要那天去看電影”舍友撒嬌的聲音突然吵醒了于淑,她拿起手機,并沒有撤回信息的記錄,自然也沒有什么回復。她快速的發出一條信息“我知道我這么做不對,可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當然,我并不會阻止你的訂婚,不過我恐怕不能過去祝愿你”于淑知道,這一回,她不會撤回,她不想做那個耗盡一生的人。她還是那個理智的于淑,只不過不愿意吹毛求疵了,因為這無謂的吹毛求疵,人生有多少的錯過呀。
過了不久,于淑收到信息,上面寫著“定好的日子我不想,不過我恐怕你一定得來,如果你愿意把余生交給我”“我去”于淑嘴角揚著笑,這三年對不起,我用余生償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