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當兵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中期，軍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大部分唯一的夢想就是當兵。我當時讀書的南京第34中學，位于南京四大著名的城門之一：太平門！明南京城門名。在今江蘇南京城東北，因位于神策門東南、紫金山下，皇宮正北，故明代以此門為南京的正北門，該門于20世紀50年代被拆除。新中國成立后，周邊一大片區(qū)域內從左向右數，有三個部隊大院兒。位于后宰門的海軍指揮學院、位于太平門至小營的南京軍區(qū)機關大院兒和位于蘭園的空軍司令部大院。? ? ? ? ? ? ? ? ? ? ? ? ? ? ? ? ?
校園里的學生們，除了地方的孩子不穿軍裝外，部隊子弟都是身著軍裝，統(tǒng)一單肩背著軍用挎包做書包。女孩子們待遇差點，一般只能享用軍褲，上身基本花布或者格子布褂子，腳上一倆雙平絨布鞋穿三季。男孩子在家地位高，除了一身軍裝，腳上的鞋都必須以北京布鞋為榮。軍兵種不一樣，一目了然看著裝即可知道這些青蔥少年來自哪個大院。? ? ? ? ? ? ? ? ? ? ? ? ? ? ? ? ? ?
一身兒軍裝藍是海軍子弟，一身軍裝綠是陸軍子弟，上綠下藍空軍子弟。海院孩子少，沒啥勢力，空司大院的孩子牛逼哄哄敢叫板，戲稱陸軍軍裝土氣的直掉渣，像“黃狗子”。分成了三派的男生們善于足球場上飛奔開大腳，互不服氣就上場練練。那賽場，就在我家人民前線報社樓前的草坪。后來得知，踢球的男生里面就有航校戰(zhàn)友。? ? ? ? ? ? ? ? ? ? ? ? ? ? ? ? ? ? ? ? ? ?
男生們當中也有“跨兵種”特例，同班一男生的爸爸從軍區(qū)大院調到了空司大院，身上軍裝也隨即變成上綠下藍。他的發(fā)型很奇怪，一直是那種一絲不茍板板正正跟拿水抹過定型一樣，溜滑的三七開外，還具有一雙敵軍參謀長般審視的眼神，于是乎自然成了軍區(qū)娃兒們口中的“叛徒”。?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為了“脫胎換骨”，高中畢業(yè)招兵的時候，我在父親給我的四個選擇中，毫不猶豫選擇去海軍。那年來南京招女兵的是青島海軍航空兵一機校宣傳科科長張春元，上海人。人武部見面后，教導員（后為航校學員二隊教導員）笑瞇瞇送給我三個字“有個性”。我看著教導員有點黑的牙齒也感到了親切，那一定是寫稿子熬夜被香煙熏黑的牙。
再過一關就是體檢。做為南京攀西自然身材苗條。1982年，在空軍454醫(yī)院體檢時體重84斤。上秤之前特意灌下一大杯水，低于40公斤體重算作不合格。身邊女孩們一水白花花成熟又豐滿的胸和臀，看著多少有點眼暈，心動加艷羨，人家這姑娘都是怎么長的呢？該不是補充能量發(fā)酵粉了。丘陵和平原之間，似乎起起伏伏的丘陵地貌更具備一些風姿。
緣來緣去，心誠的仿佛石頭都能開花，命運大概理應如此安排。青島這座城，就這樣從地理課本兒上印刷字體碧海、綠樹、棧橋、紅樓浪漫神往的文字描繪中跳將出來，一頭闖入了我的青春，闖入了我的生活，如影如隨，活脫脫執(zhí)拗的情人一般，陪伴著我人生的從容。
? ? ? ? ? ? 新兵班長“我”“餓”? ? ? ?
我們在新兵訓練時的四區(qū)隊除了幾名女兵之外，都是江蘇洪澤兵。比較友善的班長黃兆方眼神跟鹿一樣，眼睫毛很長，性格溫順。副班長倪兵反而看著比班長兇，眼睛黑亮的哪怕夜晚不用電筒，都能掃到他那兇兇的目光在哪兒，成天沒有一絲笑容，走路兩手半握拳，兩條腿有點往內彎，跟武士一樣。
訓練場上一個班一個班各自為陣。黃班長瘦瘦高高，刻意繃著嚴肅又紅撲撲，已被海風吹凍木的臉，訓練前開始了點名，全班人腦袋一個挨一個跟搗蒜似的“1 2 3 4 5 6 7 8 9”，班長一猶豫，命令再來一遍“1 2 3 4 5 6 7 8 9”，大家一頭霧水，那個時候新兵蛋子們怎么看怎么冒著一股子傻氣。黃班長開始鎖緊眉頭，摸著棉帽子自言自語，“咦？”“怎么燒（少）一個泥？”“嗷！還有餓（我）泥！”?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打針
衛(wèi)生科的衛(wèi)生員有一個班，工作崗位在門診外科換藥室（手術室）、注射室、化驗室和住院部療養(yǎng)所。上崗前，會有一本兒書的理論學習和操作培訓。比如最初的肌肉注射也就是打針，在沒到注射室之前除每日在外科換藥室換藥和做棉球棉簽紗布塊輔料外，就是抱著枕頭或者蘿卜練習進針的手感。
一日里，南京兵宋強（海軍指揮學院的娃）一瘸一拐，帶著足球場上“戰(zhàn)傷”的腿來包扎，見我埋頭認真往枕頭上扎針，一雙烏黑俊俏杏核眼喜得跟看見新大陸似的沒完沒了笑開來。上藥的時候，他倒是皺著濃黑的眉毛笑不出來了，雙手抱著自己的腿，直喊“輕點”“輕點”。再來換藥，撕膠布扯下來他兩根兒長汗毛，這下又“噓”的不行，咧歪了嘴：“丫頭，你心狠手辣。”? ? ? ? ? ? ? ? ? ? ? ? ? ? ? ? ? ? ? ? ? ?
當然后面輪崗到注射室的時候，面對著各種各樣病號的臀部，進針的手感還是不一樣，大部分人勤于運動的緣故，肌肉比較瓷實，并不是像枕頭那么軟和，所以扎進去的瞬間，必須是手腕兒的靈動配合，準確的說是剁進去，而不是扎，或者是捅可以解釋的清楚。最受歡迎的還是家屬里比較肥胖的女性患者，不管是肌肉注射還是腹部注射，感覺人肉柔軟的像一塊大豆腐，沒咋用力那針已經進去了。
? ? ? ? ? ? ? ? ? ? 愛情殺傷力? ? ? ? ? ? ? ? ?
青春是懵懂美好，愛情更是人所共知的幸福。才到科里不久，遇到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場景。一天夜里前面門診大亂，急診室送來一個披著長長頭發(fā)失戀自殺的女孩兒，青島女孩大個子多，就那么直挺挺的側歪脖子躺在急診室的床上洗胃。長長的管子拖下來，濃濃嗆鼻子敵敵畏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這是差點造成死亡的氣息。? ? ? ? ? ? ? ? ? ? ? ? ? ? ? ? ? ? ? ? ?
愛情到底姓什么？衛(wèi)生科再早之前有一個護士非常漂亮，我到科里的時候她已經調離。只聽說她談的對象有一個班，最后嫁給了第一個對象。悲劇的事情發(fā)生了，其中一位談過又黃了的對象遭到很大的打擊，夜里割喉自殺，同室聽到怪異聲音起床一看，同伴脖子處血泡直冒。急送到醫(yī)院搶救，挽回一條年輕帥氣的性命，死而后生，那位潛院教員大徹大悟回到了父母的身旁，回到了北京。愛情殺傷力不可小覷。
同室操戈很多，同室互動出戀情不易。航校一位北京大妞和本教研室主任戀上了，原本挺新鮮的一件事兒，約會的接頭暗號方式更為新鮮，一般二般人那是怎么學都學不會。梳著兩根大辮子的女教員，悠哉悠哉跟山寨女大王一樣立定在了樓下，手指含在口中打出比男人都尖銳響亮的哨音，教研室主任聞聲而動，“騰騰騰”健步如飛下樓了。這主任除了個子高點，細長的眼睛還真沒啥看頭。愛情不僅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還出西施她哥。
? ? ? ? ? ? ? ? ? 都是獵槍惹的禍? ? ? ? ? ? ? ? ? ? ? ? ? ? ? ? ? ?
八十年代航校里面綠色蔥蘢野物常見。軍體教研室一位神氣活現的年輕教員探家歸隊帶回一桿獵槍，據說這槍的威懾力極大，干掉一頭野豬都不在話下。
五一假期到了，哥們兒幾個一起心動不已，飯后各自一邊曬曾經的射擊成績，一邊校園里到處尋找獵物，當然校園不是嶗山也尋找不到野豬，起碼一般小型野味在那個時候還是常見。
那天下午太陽很大，陽光明媚有一絲絲晃眼，打靶場后面林密草深，眼看著樹叢中類似一只野山雞禿嚕嚕飛過，關鍵時刻顯身手，軍體教員就是出手漂亮，“跨”的一聲，獵槍已從肩膀上甩下握在手中，舉槍瞄準射擊一氣兒哈成。這么瀟灑干練不知道能迷倒了多少青島小嫚。
“砰”的一聲中不見野雞唧唧，怎么倒傳來“啊啊”人的慘叫連連？當時一秒鐘腦筋急轉彎我下意識撒丫子就跑，姐們還沒入黨呢，不能無辜地受到嘴上沒毛臭小子們牽連。后來得知，這獵槍射擊出的散彈不知怎么那么寸，恰巧捎帶著把在樹林里呼吸新鮮氧氣賞花采摘野菜的軍體教研室主任半拉臀部打中，散彈一把。慘痛教訓之后，軍體教研室主任倒像是犯了錯誤，挺拔的身姿不那么張狂了，自此多少有點抬不起頭來。軍體教員的待遇就是哭喪著臉深刻書面檢查，外加一記大過處分。
? ? ? ? ? ? ? ? ? ? ? 愛情有距離? ? ? ? ? ? ? ? ? ? ? ?
四川到大連有點遠。科里衛(wèi)生員班有兩位情愫頗深的衛(wèi)生員，一位來自愛好美食皮膚白皙水嫩的四川兵惠子，她特愛吃辣，無辣不歡，可以說我后來愛辣油跟惠子關系很直接。還有一位身材偉岸的大連兵，你不說他是戰(zhàn)士，我差點以為他是首長。說話聲音賊好聽，磁性嗓音，眼睛不是太大，性格開朗溫柔。
當時科里老同志都說這兩人是一對，可我怎么觀察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除了發(fā)現他們兩個在一起總是說不完的話題，而且聲音都不大，其他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惠子愛用電爐子上燉鍋做飯，心事如春天的藤蔓一樣瘋長，她在給海子做川味，我跟著沾光。一來二去，就到了退伍季，我跟惠子去滄口國營照相館拍下一張合影，離別的時候就要到了。
一片沉默中實在看不懂，我這直脾氣干脆直接開嗓了，“你們倆啥情況？真的是一對嗎？這退伍咋辦？誰跟誰走？”兩個人悶了許久，海子哥面無表情，長嘆一聲，手指上夾著一根即將燃盡的煙卷兒。他說，春燕，你看我倆像一對吧？我心里回應，真的是不太像呀！起碼沒看到傷心欲絕的眼淚。后來得知進大連的戶口很難辦成，也許在感情面前現實困難往往都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 ? ? ? ? ? ? ? ? ? ?
? ? ? ? ? ? ? ? ? ? 鐵桿兒粉絲? ? ? ? ? ? ? ? ? ? ?
2019年場景：你好，春燕！緣分啊！佛說我倆相識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你看三隊合影照片這個長得像南方人一樣的學員有印象嗎？三十多年了！咱一年兵，我是八三年的遼寧兵，長春人，父親也是軍人，后在遼寧省軍區(qū)轉業(yè)到地方。
我倆第一次見面你肯定忘了，那是新兵訓練時，咱們都沒發(fā)領章帽微呢！你我都去買東西，當時服務社就咱倆，除了工作人員外！你我當時互相看了一眼，你買的蝦酥糖和鈣奶餅干，我當時買牙膏小鏡子，差五分錢挺尷尬，你解圍大方的替我交了。這么漂亮的小姑娘還這么善解人意。當時咱們可都是戰(zhàn)士，拿津帖呀！
再后來我從團島考回航校，入學后體檢！你幫我順利通過體檢，血壓問題。那個高血壓的人就是我！我一直在找你，在航校時不太敢去衛(wèi)生科找你。偷偷去了兩次沒有見到你！看到過你父親來學校看你，你父親是首長對吧？我遠遠的看到了。你當年是少有的漂亮，眼睛最漂亮，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我們學員隊排著整齊的隊伍，路上遇到的時候，不由自主日不斜視的看你。在航校時不敢去找你，那時小不懂事，不知道怎么謝謝，后來就離開青島，我經常想起你，你是我人生的貴人。
轉業(yè)后一直找你，打電話去南京民政部門退伍軍人安置工作辦公室，他們說退伍軍人太多了找不到你。再過兩年，我會從市電視臺臺長的位置上下來。現在定居離海邊不遠星海廣場附近，守望大海應該是咱們海軍老兵共同的心愿。
當年在軍人服務社第一次見到你認為你一定是江南驕小姐！你太厲害了，你的散文“印象吉林”我認真看了！收藏了！沒有想到，你是咱們東北人，對東北的生活體驗那么深！感情那么重！老天爺把你像福星一樣仍在我腦袋瓜子上了，預感你能成功！
我在南京戰(zhàn)友聚會群照片中發(fā)現你，你和航校幾個挺高大的戰(zhàn)友一起吃飯的照片。你還記得航校的肉卷呀？確實挺好吃，當年在學員三隊時，年輕愛餓，一吃肉卷隊長就罵我們肚子是自己的，肉卷是學校的，有意思不？使勁吃，每次都吃六：七個，氣氣炊事班的人！
肉卷先和面，可用發(fā)面或不發(fā)面，肉餡調好味后，放一會入味，然后把面搟成薄片，把肉餡平攤在面上薄簿一層，然后卷成卷，上鍋蒸十五分鐘左右，取出后用刀切就行了，在炊事班學會了怎么做肉卷。? ? ? ? ? ? ? ? ? ? ? ? ? ? ? ? ?
2020場景：老戰(zhàn)友！三隊還有老鄉(xiāng)認識您，分別三十多年后您突然以文字形式出現把他們嚇著了，說不定有些人和我一樣也找過您，但我真的幸運找到您了！日出“愛琴島”！新兵軼事！青島，我們的航校，做夢都想念的地方。您把我們的青春印在雜志上了！戰(zhàn)友們應該感謝你！如果這些文都能夠讓在航校當過兵或者在青島當過兵的人看到該多好啊！謝謝！我非常期待已久的你的作品。之前你的作品我都存在手機里了。這回變成鉛字更好了，我喜歡看鉛字的書！? ?
? ? ? ? ? ? ? ? ? 青島人太實在
離開家后好久都沒吃上一只餛飩了，餛飩味兒都快忘記啥滋味兒。周日外出，南京兵徐志強和大連兵大健兩個兄弟相約直奔滄口鍋貼鋪，站在買票窗口：“來一斤鮮肉餛燉”。女服務員抬頭看看：“就你倆？”大健挺了挺胸脯“對！”女服務員一臉納悶沒再說話，一會兒功夫餛燉端上桌子，他倆傻了。從來都沒有見過那么大的一青花大瓷盤，哎媽呀！放了兩層一共十大海碗。
“臥槽，這下怎么吃？”兩人面面相覷，不吃吧，解放軍叔叔這面子往哪兒擱呢？大健東北人那股虎勁兒上來了，“咱倆必須使使勁兒把餛燉都干了！”摘下軍帽端正的放在桌上，擼胳膊挽袖子這就開干。第一碗香啊，第二碗也可以啊，到第三碗第四碗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咽了下去。
大健頭上微微冒汗，咬牙切齒干掉五碗餛燉，徐志強解決四碗。他倆把餛燉、蛋皮兒、紫菜都撈了，鮮湯一口沒敢喝。“青島人真實在的嚇人啊！一斤餛燉十大海碗，把俺們倆人撐的，硬生生保持軍姿勉強挪著步子，差點兒都沒走出滄口鍋貼鋪那個店門。”
? ? ? ? ? ? ? ? ? ?
? ? ? ? ? ? ? ? ? 心中永恒的痛? ? ? ? ? ? ? ? ? ? ? ? ? ? ? ? ? ? ? ?
往事一幕幕，寫著寫著我落淚了，我跟我自己說：“是眼睛里進了芥末嗎？”再深的傷痛也不能回避，這世間原本就不存在只有甜蜜的單一，我們美麗干練的護士長早早就沒了。在一起相處的歲月中，無論我怎么換著方位讀你，你都是那樣完美無缺，你所缺少的部分，也早已被我用思念的文字填滿。太陽和月亮組成了各種投影，不管是印象還是影像，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這美麗的倩影像極了月夜下動人的旋律，永遠都是那么光明和溫暖。淚珠一顆又一顆滴落在寂靜的江南土地上，不知這融入梅雨的淚水是否會膨脹起來，和那肆虐的洪水一起湍急的奔向大海，讓滾滾而來的激浪滔滔狠狠地沖刷這個世界吧！
一頭自來卷的衛(wèi)生員小林急急忙忙從前面門診跑到病房，滿臉興奮地告訴我：“療養(yǎng)所新來一個護士長，漂亮的不得了哎，而且是從我們寧波東航調過來的。”“嗯哼，怎么會有那么漂亮？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知道小林對故鄉(xiāng)浙江的熱愛和思念，只要是沾上浙江的必須都美，他的家可在臺州，離寧波好大一轱轆距離呢。
不過當新來的護士長商永湘一個大步，邁進我們療養(yǎng)所辦公室的那一刻，我真傻了眼兒“哎喲喂！真美！”三十出頭，烏黑濃密短發(fā)齊肩的護士長很有神采，一雙又彎又大的眼睛漂亮極了，很有定力，憑感覺新護士長不是南方人。我跟會看相一樣算準了，護士長是山東的，愛人更是青島本地人，就是我們航校學員四隊教導員。熟絡以后，我跟護士長開玩笑“坦白從寬，教導員是怎么把你劃拉到手的啊？”護士長跟我們的親姐姐一樣，工作起來很嚴厲，生活中好隨和。大大咧咧告訴我“她最初在舞蹈隊，臺上演出的時候被他相中了。因為集體舞的化妝完全一個磨子打造，所以他第一眼看中的其實就是一雙眼睛。”是的，護士長的眼睛輪廓很美，眼波流轉中的瞳孔還有點琥珀色，好洋氣哦。
也許是航校守在海邊，濕度較大的緣故吧，那個年月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的也好，夏天夜晚航校的小路上，不小心你一腳踢上的，有可能是一只刺猬。這個時候的刺猬為了保護自己，當即縮成一團，成刺球狀一動也不動。據說刺猬營養(yǎng)豐富，也屬于大補之物。小林拿著加工好的刺猬燉在護士長家中的鍋里，滿走廊飄香，護士長的家當時暫時安頓在衛(wèi)生科宿舍，和我們在一個大通道。聞著刺猬的肉香味道和雞肉相仿，但那油可不是一般的多，黃澄澄的鍋里浮起了一層，讓人無從下手。? ? ? ? ? ?
護士長的父親也是老革命，但是有點重男輕女。她告訴我老大生來就是吃虧的，家里好吃好喝都給了弟弟。在后來的日子里，跟著護士長一起玩轉青島中山路附近的老街，老街上她和教導員的房子我去過，青島老房子里藏著滿滿歷史的厚重。1986年我們離開青島后沒有幾年，護士長也轉業(yè)了，去了海南，去了依舊能夠依傍和守望大海的地方。再后來她一路打拼成為開發(fā)海南房地產業(yè)盛名的副總經理，記憶深處的護士長永遠是闊步向前！
? ? ? ? ? ? ? ? ? ? 人生遭遇滑鐵盧
我一大頭兵遭遇的既不是法國拿破侖戰(zhàn)敗的滑鐵盧戰(zhàn)役，也不是加拿大小鎮(zhèn)上滑鐵盧大學。這只是特指和平年代部隊官兵們相當重視難得一次可以拿下三等功的機會泡了湯，俗語“煮熟的鴨子飛了”。那件事兒對我打擊不小，主要因為吃了敗仗的原因不太能拿得上臺面，有傷大雅。當然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會遇到各種苦澀難咽的“滑鐵盧”，且只當坐過一次又一次滑滑梯就好。
當時衛(wèi)生科黨支部成員們各個舉手表決通過，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反對的人出現了。誰呢？恰恰是我的直接領導，我們門診部護士長。護士長陰沉扭曲著一張肥胖的面部肌膚下垂的臉，撇著山東人特有的卷舌音：“楊子作為衛(wèi)生員班的班長工作表現確實很出色，可我們這些勤勤懇懇工作多年的老護士都沒有立過一次三等功呢，這事是不是不太公平？”得，背后一刀的滋味嘗到了。
我思來想去問題出在哪里？恍然大悟，特馬的一定是毀在那條藍綿綢褲子上。前些日子回南京探親，臨出發(fā)護士長交待幫忙給她帶一條藍綿綢褲子，青島沒有賣。記得護士長滿心期待，對我南京之行抱有很大的希望。我也是滿口答應，一條褲子必須搞定。誰曾想過回到南京，我媽說南京早就看不到綿綢褲了。這回傻了眼，答應別人的事爽約不是我的風格，無奈之下買了一堆南京特產作為彌補過錯。
回到青島尷尬跟護士長解釋，她當時就情緒低落，女人愛起藍綿綢來勢不可擋，于是乎我的人生第一場敗仗居然敗在了這可惡的藍綿綢上。后來航校拿下三等功的是一個校務部的天津兵，這個小兔崽子在很多年以后還在跟我炫耀過此事兒。當然不敢跟我當面啊嗚啊嗚，手機微信隔空得瑟，不然我非踹丫一腳。
? ? ? ? ? ? ? ? ? ? ? ? 澡堂插曲? ? ? ? ? ? ? ? ? ? ? ? ? ? ? ? ?
八十年代的洗浴設施還沒有配備單獨淋浴條件，航校的大澡堂子分男部和女部，一周開放一次。周日的澡堂子比較熱鬧，每個區(qū)隊的學員們都安安靜靜排隊端著臉盆，叮叮當當，里面毛巾香皂和拖鞋加換洗衣物等一起抓緊相會的機會打個群架。
新年來臨，周日那天學員們都很興奮，預備大洗特洗迎接新年。在“嘩嘩”一片流水聲中，突然男部澡堂里一陣喧嘩，一位區(qū)隊長暈堂，咣當倒在澡堂滑溜溜的地上，額角滲出血絲。里面有人蒙了，茫然不知所措捂住自己的嘴巴。還有幾位赤條條躲在門簾后面，僅伸出帶著香皂泡的腦袋，呼叫外面等待的學員去衛(wèi)生科喊醫(yī)生來澡堂急診。里面的人圍著暈倒的區(qū)隊長團團轉，束手無策。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那一刻的時間顯得特別的長特別難熬。
熱鍋上螞蟻一樣，終于盼來門診部出診醫(yī)生那一刻，目瞪口呆，傻了傻了。背著急救藥箱跑的氣喘吁吁趕到現場處置的是位近五十來歲胖胖的女軍醫(yī)，原來那天值班人員就沒有男醫(yī)生。此時學員們一副大失所望的眼神，氣氛多少有點尷尬，硬是把女軍醫(yī)堵在門外，因為區(qū)隊長還一絲不掛著呢，有學員忙不迭拿著浴巾進澡堂里給區(qū)隊長裹了一下。
姜還是老的辣，這女軍醫(yī)連看都不看一眾攔截的學員，張開雙臂邊推開大家邊說，讓開讓開！小兔崽子。突破重圍，沖進澡堂。原來這位區(qū)隊長忙著布置新年聯(lián)歡會場，大半天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飯，低血糖暈倒，額頭上蹭破皮的地方已經消毒貼上塊兒紗布，并無大礙。區(qū)隊長睜開眼睛望著屋頂突然笑了，笑完之后深深呼了一口氣。女醫(yī)生起身看了大家一眼，揚長而去。記得開始還嘟囔的學員們朝著女醫(yī)生做個鬼臉，澡堂里立刻響起一片歡送的掌聲。據說打這事以后開始，洗澡前人手一顆青島大蝦酥糖補充能量的習慣養(yǎng)成了。女軍醫(yī)是一好榜樣。有感于什么是勇敢，勇敢是軍人必備的素質。勇于沖鋒陷陣，敢打必勝，勇于完成任務，不逃避，敢挑戰(zhàn)，也勇敢地去愛和恨。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老兵新傳
八一建軍節(jié)快到了，2020特殊的一年，同志們基本只能省內畫圈原地兜兜轉轉。跟我同年退伍回南京的老戰(zhàn)友王子淳相約一起上張家港雙山島參觀，當然他是上島檢查涵田酒店新建項目的情況，我們則是順帶去瞧瞧神秘的雙山島是個什么模樣。惆悵不惆悵，傷感不傷感，同在金陵古城城，相別卻又是好幾年。
子淳這位帥氣十足水性極好，橫渡長江和玄武湖的海院子弟屬于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人。俗話說男怕入錯行！當初我們大家伙都驚到了，退伍回寧時不知道是否算得上命運的安排，他很“胎氣”地放棄了萬人矚一目進海關的機會，而選擇了看似錯誤比較辛苦的旅游局。
跟我當初在青島放棄考護校，安心等待退伍回來進市政府民政局軍民共建辦一樣，分配只有四個選擇：街道辦事處、銀行、衛(wèi)生局和教委。復員兵自87年開始，進市政府指標再也沒有了。市政府秘書長勸我選街道辦事處，如果應了會怎么樣？沒準兒早已奮斗上街道辦工委書記了，曾幾何時，南京市公安局局長就是我們退伍軍人。未來是個什么樣子無法預測，你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如何裁決，迄今為止依然感覺世事滄桑一如神秘的面紗。
人和命運之間一定會有一堆故事藕斷絲連，說不準也只有一件事兒上迷迷糊糊的私定了終身。在子淳選擇旅游局這件事兒的由頭，似乎與在部隊時搞雞的熟練技巧有關。他們離開航校后分配去了航空兵奔牛機場，機場有一個專門負責全場站后勤保障的大隊，還在一個院子里養(yǎng)了不少的雞。這多誘惑啊？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公雞打鳴母雞下蛋呢？夜晚，幾個弟兄開始行動了，一條龍配合“作戰(zhàn)”。跳到院子里去偷雞的一傳一射就是子淳，這讓人萬萬沒想到，就跟訓練過一般的熟練，手到擒來，上手一擰巴，雞脖子就斷了。“嗖”雞扔到了墻外，接應二傳拎起雞撤離，回去三傳負責拔毛，還有負責開膛破肚和燉雞的四傳五傳，各司其職。夜晚的機場寒風刺骨，一大鍋噴香的雞湯滋潤的不僅僅是心靈深處，也打通了退伍軍人和五星級酒店老總之間的命脈。
雙山島上島在南碼頭，遠遠的看到上身藏青T恤，下著淺灰色長褲和白色皮鞋，頎長身材，很干練的子淳站在候船廳外面等候我們。大家非常興奮快步上船，子淳直喊慢點慢點。他說酒店訂購的新輪渡馬上就要到張家港了，很漂亮的一艘船。風平浪靜，過江只八分鐘的時間，雙山島，我們來了！
子淳介紹說，這里就是1949年4月21日，解放軍橫渡長江最東邊的戰(zhàn)場，當時島上國民黨守軍兩個營。22日黎明攻占打下雙山島，戰(zhàn)斗中犧牲的兩百多名烈士都是江蘇籍。攻打雙山島之一的高營長就是咱們老戰(zhàn)友高愛民的父親，當年打響了進攻的第一槍！前幾天，一雙兒女上島替老父親祭拜烈士。島上有雙山渡江戰(zhàn)役登陸紀念碑，紀念館。聽到這里我很驚訝，老爺子今年92歲，原來時間并未能沖刷去一切，失去戰(zhàn)友刻骨銘心的痛一直都跟刀割一樣刻在心里了。?
在到酒店的沿途風光帶中，看到一些家長帶著小朋友在江堤上低頭忙忙叨叨拿著小鏟子挖著什么，快樂的娃兒時常快樂的歡呼，找到了，又一只。看著我詢問的眼神，子淳笑著告訴我們，客人們在江堤上找到的叫蟛蜞，其實就是小螃蟹。當地鄉(xiāng)民才是抓蟛蜞的高手，一天多的時候可以抓個五十斤左右，每斤賣二十多塊錢。捉螃蟹忒容易，在水棧頭用竹簍沉下去捉，一歇歇辰光就能捉到半簍子。小的只有一二公分，一般五六公分，最大的有八九公分大小。小的可以做鴨食、貓食，大的做油爆面拖蟹。靠江吃江，勤快一點都有飯吃。
在這二十多平方公里的雙山島，綿綿不斷的江堤長滿了一叢叢開著淡褐色蘆葦花的蘆葦，而蟛蜞掘洞而居，蘆葦蕩和江堤便是蟛蜞的家園。在島上的高爾夫酒店可以吃到用蟛蜞做的一道菜：蟛蜞豆腐。這道菜已經被評為江蘇當家菜，同時也是張家港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子淳說蟛蜞其實對江堤具有一定的危害，小東西不停的刨洞啊！? ? ? ? ? ? ? ? ? ? ? ? ? ? ? ? ? ? ? ? ?
晚餐餐桌上，終于見到了唐朝大詩人白居易非常贊賞的蟛蜞豆腐。幾只暗紫色的蟛蜞豆腐靜臥在一只考究的盞中，趁熱入口，鮮美即化入了喉，非常細嫩還沒有任何雞蛋清等其他食材的添加。開始大家都以為豆腐嘛，一定有豆腐的味道，蟛蜞豆腐顧名思義就是蟛蜞的肉跟豆腐一起制作呢。蟛蜞豆腐沒有豆腐。
看著我們盯著蟛蜞豆腐詫異的眼神，子淳笑了，用一雙修長的大手比劃著，制作蟛蜞豆腐，要先將蟛蜞掀掉硬殼兒去臍，洗凈搗碎，再用紗布包好，擠出汁水。一點兒殘渣都不能有，否則影響口感。蟛蜞肉漿做好，下入開水鍋中放料酒，姜、鹽、文火燒開，此時流質的蟛蜞肉漿美妙幻化成豆腐花似的肉羹，很像睡蓮一朵朵浮于水面，白中略帶紫色。湯汁中也可以加韭菜葉兒或蛋絲或者蘑菇絲，但絕對沒有必要加味精。重重的鮮味兒喲，悠然自得像豆腐腦似的直接滑下我的肚囊。
子淳，這位先后做過13家五星級酒店老總，是從酒店最底層起家。華麗背后那份苦辣酸甜甘苦自知的味道，只有心里明白。他說一年365天，天天早上五點半起床。每日早上管理層例會雷打不動，哪怕是大年三十也來不得一點含糊。金陵古城曾經紅紅火火的“紅泥”，就是他從選址到經營一手打造。那里也是戰(zhàn)友們聚會的地點，每一次子淳都會過來坐一會兒，看著他白暫修長的一雙手，我跟戰(zhàn)友們一臉嚴肅的說，子淳天生富貴相。走遍了二三十個國家的五星級酒店，他不僅僅是重視餐飲部，也對餐飲菜品等各大類門兒清。比如第二天早餐自助餐里的橙汁，第一次喝到真正意義上的果汁，非常新鮮的口感，里面還有一些果肉細小的顆粒。我開玩笑的跟同伴說，為了補鉀，再來一杯吧！咖啡我選擇了意式咖啡，濃香撲鼻。邊品嘗邊捶胸頓足，入錯行入錯行，我應該從事酒店管理，起碼先飽了口福，吃喝玩樂乃人生樂趣，吃為老大！? ? ? ? ? ? ? ? ? ?
話頭轉回繼續(xù)晚餐記憶。河豚之后，百鮮無味。被譽為長江三鮮（河豚、鰣魚、刀魚）之首的河豚，與江南名揚四海的大閘蟹齊名，號稱“二月河豚十月蟹”。民間對它贊譽備至，大有“不吃河豚，焉知魚味？吃了河豚，百鮮無味”之說。李時珍在《本草綱目》里這樣描述河豚“味雖珍美，修治失法，食之殺人。”河豚，是暖水性海洋底息魚類，幾乎所有種類的河豚都含有河豚毒素，潛藏在河豚的卵巢、肝臟、腎臟、血液、眼睛、鰓和皮膚中。
早先，江南一帶流傳著這樣一句民諺“拼死吃河豚”。歷史名人蘇東坡在江南時，去一擅長烹制河豚的士大夫家做客，大快朵頤一番，仰頭長嘆：“也值得一死！”大文豪毫不吝惜對河豚的贊美，世間流傳最廣的就是那首《惠崇春江晚宴》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 ? ? ? ? ? ? ? ? ? ? ? ? ? ? ? ? ? ? ? ?
位于長江中下游的張家港，出產的河豚肉質肥美，無比細嫩，深受人們的青睞，風靡了無數江浙滬食客的味蕾。受潮性、洄游等因素的影響，二三月份的河豚口感最為肥美。每年春天的港城會在永聯(lián)舉辦千人河豚盛宴，在創(chuàng)下世界紀錄的“天下江鮮第一鍋”里，1000條河豚同時下鍋，由烹飪經驗豐富的幾名大廚精心烹制一大鍋奶湯河豚，成為長江鮮美食節(jié)上的一大盛事。? ? ? ? ? ? ? ? ? ? ? ? ? ? ? ? ? ? ? ? ? ?
秧草是南方春季常見的一種野生野菜，紅燒秧草河豚是最為港城人常用的做法，河豚皮和秧草一起紅湯燒，把毛刺的一面裹在里面，早已得知河豚皮有養(yǎng)胃的功效。另外，奶湯河豚和鍋仔河豚等則是港城餐飲普遍的做法。酒店餐桌上每人上的河豚魚鮮最奇特做法：古法燒河豚。挑選本地永聯(lián)養(yǎng)殖了四個月左右，六兩至八兩重的河豚，經過處理后，不剝皮，帶皮進行烹飪。這樣的處理方式不僅僅是為了菜品品相誘人，更是讓河豚口感更為細膩。? ? ?
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了。拉開推拉門兒，站在寬大的陽臺上眺望著不遠處酒店綠水環(huán)抱的30洞高爾夫球場，這里的游客夜間都可以在雙山高爾夫球場練球，島上有雙山高登國際高爾夫學院。在這占地面積50多畝的圍合式江南園林建筑風格的酒店，還有一個直升機停機坪。我見過子淳發(fā)在朋友圈里坐在直升機里的照片。炯炯目光銳利注視著前方，背后是戰(zhàn)斗無悔的青春！
酒店農場里一群群山羊在江灘邊吃草，雞鴨鵝們倒是沒有羊兒自由。酒店女員工養(yǎng)的兩只貓倒是忙的夠嗆，一會兒去忙著拿眼神勾搭老實的山羊，一會兒又竄著大步來對著雞鴨搖晃著尾巴，自由自在自是最為值得傲嬌的感覺。鵝太兇悍，貓兒一肚子數，躲開遠遠。酒店內大伯墩濕地公園的木棧道很長很長，水韻雙山，往事縈懷！木棧道一頭有間茶社，坐在山水之間，內心深處滿是寧靜致遠的情結。
在環(huán)島的一側是夾江，夾江并不淺，有二十多米深，岸邊直上直下。鳥鳴啁啾，雙山上是白鷺和飛鳥珍稀鳥類的天堂。各種認識或不認識的植物，受江水雨水的滋潤的郁郁蔥蔥。江堤上一行行的香樟、水杉、意楊和垂柳依依共存共榮，遠處紫陌紅塵，密密匝匝的蘆葦沙沙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