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是在軍營中長大的,識音律,特別擅長彈奏《破陣曲》,閑暇之時總為我表演。神劍山莊向來恩怨頗多,在一回仇殺中父母雙雙罹難,悵然痛哭。為追憶母親,每每遇到琴師,必想方設法讓其為我彈奏《破陣曲》。
后拜了一為師,在廬山學刀期間遇到一個女子,姿容艷麗,自稱是淮城慕容琴師家的丫鬟,叫阿顏。她說:音靈為了奪取她們家的樂器,滿足私欲,殘忍地殺害了她們一家,只有她被老爺臨危藏到了后院的枯井里才僥幸撿了一條命。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報仇,不然早已隨老爺去了。音靈居無定所,廬山是她唯一打聽到音靈藏置樂器的地方,所以只能刻舟求劍。
?起初她臉色冷漠,難以近人。但日漸相處下來,她多了歡聲笑語,我少了學刀的枯燥無味。她努力習武,終究天賦有限,又無良師教導,自感至死也不是音靈的對手。在我的提議下,她答應為我彈奏《破陣曲》,我替她擊殺音靈。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三年后,音靈終于回來了。可音靈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她舍棄了性命才使我擊殺掉音靈。我知道自此再聽《破陣曲》不止會想起母親也會憶起阿顏,也許是愧疚,也許是被她的忠心和凜然感動,也許是她充斥了我太多的學刀時光吧。
佛說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我的人生還很長,要走的路還很多,春花秋月夏日冬雪間有什么樣的故事會發生,什么樣的人物會讓我在《破陣曲》中多憶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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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三月,銀世界玉乾坤早已冰消雪融。古城朝晟枕海,潮起潮落,浪音不迭,在青巖碎石間蠻橫地沖刷著冬日殘留的痕跡。乘海而來的暖風吹過花紅柳綠,飛入城中化作一張張笑臉。大街小巷中最快意的當屬騎著一匹黃鬣瘦馬的青衣薄衫的少年,他的一只手拿著酒囊,邊飲邊低唱:“春風吹,花兒香;春風吹,心兒亮;春風吹,吹我回故鄉。春風吹......”;一只手時而執韁時而撫摸腰間的佩刀。
朝晟是東部三州十八城中的一城,它原本不叫朝晟而叫潮生。據傳此地本是東海的邊隅,一次大退潮后露出許多零碎的古建筑遺跡,附近的黎民便來此興建家園,故名潮生。潮生位于極東,相較三州其他地方能早看到日出,有文人騷客根據諧音有意念成朝晟。久而久之潮生就變成了朝晟。
朝晟東邊的三十余里有座魚吻山,坐落于海中。山分南北,外形看起來就像古老圖騰里面對面躬身接吻的兩條魚,故而得名。東部三州武林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一劍天上來,雙刀舞日月。劍指的是神劍山莊,刀指的是日月刀宗,兩者被公認為東部三州武林界的兩大巨擎。而日月刀宗就開宗立派在南魚山上。
朝晟的熱鬧繁華多得益于日月刀宗,三街六市日日不少江湖兒女到訪。但日月刀宗由于宗主之爭,修煉日刀一脈與修煉月刀一脈大打出手,大傷元氣,聲威大減。物是人非,朝晟的煙火氣息并沒有因此而冷落,少了刀槍劍戟等十八般武器,卻多了寶馬香車、王孫公子、富商巨賈。朝晟的百姓不得不感謝一個女人,八仙船的清倌頭魁“花不語”沈婉婉。
酉時還未過半,八仙船的男傭已舉著長長的竹竿將兩盞四方形的紅燈籠掛在門檐下。燈籠掛起不僅是照亮檻階,也昭示著沈婉婉即將登臺演奏琴樂。可對普通人來說,這兩盞燈籠映出了兩個世界,不菲的跨檻費足以讓他們望而卻步。前面金碧輝煌美人美酒,身后苦對清風明月。沈婉婉的美麗面容、無雙琴技看似永遠也不屬于他們。
老鴇搖著紈扇在一樓和二樓之前不停穿梭,三月的夜晚還有些稍寒,可她額頭上豆粒大的汗珠卻是不停滾落。濃抹的妝容有意掩蓋年老色衰的枯皺臉龐,脂粉遇水半褪不褪,像個花貓臉,愈加丑陋。即便如此她卻又絲毫不在意了,臉色反而笑開了花。
她看著已坐定在舞臺中央的沈婉婉,舞臺紅木搭建半尺余高,一顆得意的心直往上竄。緯紗呈倒扇狀緩緩向兩邊散去,一張七弦流水紋古琴首先映入眼簾,圖繪喜上眉梢;弧度漸大,一襲淺藍色白鳥朝鳳白水裙搶占目光,再接著青蔥色的披帛、繡著藍絲蝴蝶的白色抹胸......緯紗忽然一停,似吊足了客人的胃口后才又繼續展開,一層紫色的面紗遮住大半張臉龐,朦朦朧朧,燈火下姣美的面容若隱若現,兩彎淡掃細眉燕尾裁剪,額間落畫梅花花鈿,增其亮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