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美好的周末,我站在窗前眺望遠方。已至深秋,樹上的蔥綠早已被鳳尾蝶的枯黃替代,有的甚至只剩下瘦骨嶙峋的枝干,擺出千奇百怪的藝術之姿,展現今年最后的美……就連天上灰白的云也不甘寂寞,不斷變化身姿。一會像嬰兒一樣伸伸懶腰,一會又頑皮地變成奔騰的群馬,肆意在天空撒歡,似乎云也會累,這會又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感受窗外的變化,我輕嘆一聲,悠閑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我又該背上包,追趕南去的火車,開始一周的工作。突然,我想起:這周有個新變數。想到此,我拿出手機。
?“冬冬,我要走了,你送過來吧。”
? “姐,我直接送到火車站吧。”
?聞此,我很詫異,隨口問道:“你現在送過來就不用送到火車站,多麻煩。”
?“謝謝姐,我送到火車站吧。”
?放下手機,我心里嘀咕,“怎么了?”他家在我家樓前,現在送過來非常方便,何必多此一舉。不過這畢竟是別人的事,我也不好多問。
?匆匆趕到火車站,來來往往的人就像簸箕中的豆子密密麻麻,每個人腳下麻溜,穿梭在人群中,火車站就像黑洞,專吃行色匆匆的怪物,無論怪物有多少,黑洞都會吸納。我睜大眼睛,在人群中掃描,尋找熟悉的身影。來來往往的行人在我身邊穿梭,但誰也沒注意到東張西望的我,我行我素、擦肩而過……
我嘆口氣,無奈之下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突然一個怪異的畫面吸引了我。
?一個中年身子像蝦米一樣蜷起來,肥胖的肚子都快貼住臉,遠遠的看不清男子的臉,只覺得看著那只蜷縮的蝦米我快喘不上氣了……那么肥胖的肚子,站著都費勁,更別提彎下身子,估計憋得都快把膽汁吐出來了吧!不由得,我長長深吸一口氣……
?男子的腳前,一個小男孩低頭蹲在地上,小小的頭都快蜷到肚子里去了,就像一只蜷縮的蝸牛。男子正在對男孩說著什么,男孩始終都沒有抬起頭,男子也沒有改變蝦米的姿勢……
我急忙走過去,問道:“冬冬,怎么了?”
看到我過來,男子抬起頭。“姐,你到了。”說著,右手撐著右腿,慢慢直起身。,望著滿臉通紅,汗珠吧嗒吧嗒大顆大顆往下掉的冬冬,我立刻遞上紙巾。冬冬接過紙巾,長長喘了口氣,半晌才道
“這小子鬧情緒,跟我談條件呢!”
我拉起蜷縮起來的小男孩,小男孩抬頭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似乎在多看我一眼就會立刻嚎啕大哭……
?“周周,別鬧了,跟阿姨一起上車吧,時間快來不及了。”我說。
?“下次到底什么時候接我,說清楚。”這聲音輕飄飄的,似乎一點微風都會湮沒這聲音。
我瞬間明白了。冬冬兩口子做生意,生意剛起步,特別忙,沒時間管孩子。無奈之下,兩口子把孩子送回老家爺爺奶奶那邊。孩子如今已上一年級,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渴望跟父親母親共同生活……開學到現在期中考試都完了,他們兩口子都沒接過孩子,難怪孩子讓他說清楚下次下面的時間。看著孩子,我心中一酸,幾個月了,孩子一次都沒見過父母,這么大點的孩子怎能不怨、不氣。真是可憐!
?我家女兒已上初中,但至今想起女兒在她老姨家寄樣的那幾年,我的心中的郁結至今久久不散。每次走的時候,我都打算避開女兒偷偷溜走,但每次都沒逃過女兒的眼睛,似乎她早就知道母親要走,總是死死地賴在我懷里,誰抱都不行。無奈之下,為了不耽誤我上班,她老姨強從我懷中抱走她。我立刻轉身就走,不帶一絲拖拉,我怕多耽誤一分鐘女兒會多苦一分鐘……走出好遠我都能聽到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媽媽……媽媽……媽媽……”這聲音就像刀子一樣在我心中一刀刀劃過。可這樣情景每周都要上演一次……
生活,你究竟多么殘酷,總讓這一幕幕的離別在我面前上演。
生活,你能讓這樣的悲歡離合少一點嗎?
車站里,人很多,似乎沒有人聽到我心中的祈求,更沒有人注意這里的父子離別,車站依然吞吐著來去匆匆的行人……
我看著冬冬,希望他能給孩子一個明確的時間。冬冬看著我,似乎想說點什么,嘴唇囁嚅了好一會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場面一時冷了下來,已至深秋,天更冷了,但火車站的冬天似乎來得更早……
?沉默持續了良久,還是冬冬首先打破僵局,“爸爸保證一有空就去接你……”
?“那你什么時候有空?”一個暴走的童聲突然響起。這一聲在熙熙攘攘的火車站似乎激起了一點不一樣,旁邊拉著沉重行李箱的胖子往這里看了一眼,急匆匆的去排隊;一個瘦高拿著公文包看起來很斯文的眼鏡往這邊瞥了一眼,習慣性的抬起胳膊看看表;倒是看行李的農村大娘皺皺眉想說點什么,看看行李又閉上了嘴……
?廣播中悅耳的女聲不斷提醒旅客上車時間到了。最終“什么時候有空”這個問題依然沒有答案,我和小男孩登上了火車。
?……
座位上,小男孩的臉都快擠出水了。我想安慰安慰孩子,便道:“周周,你爸爸也沒辦法,他要掙錢養你,你要理解爸爸……”
?我話還沒說完,周周眼中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滴在桌面上……
?我不由一頓,一個六七歲孩子,本應享受母親的懷抱、父親的關愛,我憑什么要求孩子理解父母的辛酸無奈。我們為生說所迫汲汲營營,憑什么要孩子和我們共擔生活的磨難。
?生活,在你的面前我們如此脆弱,就連我們的后代也早早接受你的磨礪。
?生活,在你的面前我們如此不堪一擊,難道我該趁早舉白旗投降?
?生活,我不會如你所愿跪倒在你的腳前。
?孩子,原諒我們此時的無奈,但爸爸媽媽永遠愛你,他們今日的努力就是為了明日的團聚。
? 孩子,請你再等等,下次的時間也許不會太久,也許下次就是永遠的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