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講到在供銷社休息,看到營業員大熱天在室內吹著電扇,舒舒服服地享受,很是羨慕,就暗暗在心里發誓: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考上大學,吃上公家的飯糧,不再受這風吹日曬的苦。
劉老師繼續向我講她的故事:
這時,我已12歲,父母讓我輟學,既可以下地干活,還可以哄妹妹。我的犟脾氣又上來了,堅決不聽他們的話,并向父母表示:我要上學!每天上學前割一籃子草,放學后再割一籃子草。
得到了父親的勉強同意。從此以后我更加刻苦學習,也喜歡看書,各種類型的書都看,那怕是一張帶字的破紙片,也不放過。過去的女人,都習慣用家里的破書夾鞋樣,只要被我發現,我就用一籃子草換回來,碰到心眼好的,會白白送給我。我如饑似渴地閱讀那些書,雖然好多根本看不懂,也愛看,一遍遍來回看。到現在我搬了無數次的家,也沒舍得丟掉那些破書,有些都成文物了。
那一年,也不記得幾歲,我考入縣城重點中學,我是當年我們公社唯一一個考上縣重點中學的學生,轟動了全公社。
因為到縣城上學不能干活,也不能幫家里割草,還得從家里拿口糧,父親又把我送給養父母。養父母也嫌棄我是個累贅,不愿意要我,我星期天和假期還是回親父母家。三年初中我從來沒敢吃過飽飯,可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有一個女老師可憐我,冬天怕我冷,讓我和她睡一個被窩。她建議我不要上高中,直接考師范,早畢業早掙錢,還能減輕父母的負擔。
我聽了她的話,初中畢業,順順利利考上了汝南師范,成了吃公家糧的人。
我是我們公社解放后第一個考上師范的人,公社書記親自上我家送通知書,還送來一袋白面,我父母特別有面兒。
給你講兩個笑話。
讀師范時,歷史老師是個外地人,他講的方言我聽不懂,也沒有歷史書,全憑老師講。他講中國革命史提到jiang介 石,我不明白,也不敢問,老覺得他“講這個石頭”,心想,老師成天講這個石頭干什么呢,開學好久,才知道是jiang介 石。
劉老師的笑話逗樂了我。
她繼續講:
我的同桌女同學梅,經常拉著我喊一個男生華子出去逛街,有時候坐老墻門頭上說話,我們玩得很開心。一次,同寢室的女同學說我,梅和華子是一對,你整天跟著人家當電燈泡干什么。我說我沒有電燈泡,他倆是一對,我和誰是一對呀?他們都笑我是傻子。
劉老師爽朗地大笑,繼續她的故事:
上師范那三年,雖然很窮,還是很快樂的,我的各科成績全是優秀,每學期均被評上三好學生。
三年后,我回家鄉成了公社集上一名小學教師,掙了一份工資,雖然有時也回家幫家里干活,畢竟少了好多日曬雨淋。后來鄉里有一個去河南開封師范學院進修英語的名額,其他老師拖家帶口的不愿意去,我自告奮勇要求去上學,回來就安排進了縣城中學,成為我縣唯一一名本科學歷的教師。
當時,文教衛是一個系統,縣醫院需要一個會計,領導讓我去,我非常愉快地答應了,主要想體驗不同的生活。父親知道后,說干會計和錢打交道,別摸錢多了犯錯誤,影響我的前途。于是,當了兩年會計后又回學校繼續當老師。
1977年恢復高考后,學校增設了英語課,好多學校都缺英語老師,因為我進修過一年英語專業,所以駐馬店地區二中招老師時,我理所當然地成為市級重點中學的一名英語教師。我只學了一年的英語,早忘完了,只記得26個字母和部分音標,但我不怕,教著學著,教學相長嘛。每次考試,我班的成績都是第一名。
因為成績好,在市里教育界非常有名,159醫院附屬小學點名要走了我,讓我教部隊子弟英語,并答應讓我入部隊編制,報告遞交上去卻沒批,我成了代課老師,心里很不爽。
放假我就去找地區教育局長,不認識,逢人就問,最后見到了局長,告訴他我不愿意在159當編外人員,要求回市里干。局長看我一個姑娘家家的,有膽有識,馬上答應調我去回族小學,還分給我一間房子,并給我介紹個對象,是個工人,就是你老萬哥(劉老師帶著羞怯的小表情)。
結婚后,生了我閨女,成了真正的城市里人。因為在市里上班,有了更廣的人脈關系,經常幫老家人買化肥農藥等農用緊俏物資,我父母倍受大隊和生產隊里照顧,全家人的生活就這樣慢慢好起來了。
我將最小的妹妹帶在身邊上學,鼓勵她學習,后來考上大學,在市里找份工作,也成了城市里的人(劉老師講得很自豪)。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我借一萬多元錢,用三萬元在二中門口買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住房寬敞了很多,可我們家老萬卻因工廠倒閉下崗了。少了份工資,還得還債,生活有點捉襟見肘。
于是,為了貼補家用,我率先帶學生補課,數學、英語都補。凡跟我補課的小孩,成績都大幅度提高。有一個成績差得不愿上學的男孩子,他媽把他領給我,我慢慢鼓勵他,從最基礎教他,生生將他教成數學、英語都考90多,后來上了大學,工作后當了領導,到現在還經常來看我呢。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利用業余補課,連著干有一二十年,手里有了積蓄。這你都知道,我在駐市買兩套房,在鄭州也買兩套房,如今退休,再不用為生計奔波勞碌了。
我接過劉老師的話:你把女兒養這么優秀,大學畢業在鄭州找份好工作,又嫁個好婆家,你現在定居鄭州,是名副其實的大城市人,再不用風吹日曬,臉上想抹啥霜抹啥霜,就是不抹,也比那營業員的臉白嘍。
劉老師開懷大笑,是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快樂。
少年劉老師在心里埋下了一顆夢想的種子,加上本人的不懈努力,用知識改變了命運。我為劉老師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