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黑】/【太中】狐·暮

/無腦短打摸魚,是個甜餅,邏輯漏洞百出,請不要帶著腦子看。

/22歲狐貍宰??22歲人類中,昭和時代。

/OOC預警——————————————————————————————————————

序:

什么時候能出來?

竹籠眼啊竹籠眼。

——日本民謠《籠目歌》


我知道你在向我靠近,星河萬頃都是你的見面禮;

所以我也走向了你,暮色千里皆是我的回禮。——題記


001

昭和十八年,二月上旬,大雪。

現(xiàn)在是午夜了,世界很暗,除卻一些零星的燈火,什么都沒有。真暗啊,地上連影子都看不見,就好像自己已經死了。

“我在重壓之下微笑,嘆息可悲的憐憫。”

木屐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里,發(fā)出“吱嘎”的響聲,木屐和襪子已經被雪水沾濕,繃帶散了,他沒有去管,就這么隨它們拖曳在雪地上。冰冷刺骨。嘴邊呼出的白氣很快飄散,撲在臉上沒有一絲溫度。

他已經很累了,在這樣的雪夜里存活下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不用再走下去了,因為他的路已到頭。

“再忍忍吧,或許明天就死了。”

隨后他倒了下去,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積雪被擠壓的聲響,然后在他的臉上慢慢化開,出人意料地溫暖。

很久,他似乎聽見門打開的響聲,有一雙手把他拖向了某個地方。

“怎么會睡在這里……”

“嘁……真的是有夠麻煩的。”

一切似乎變得溫暖了起來。是破曉了嗎?如果不是的話,那又 是什么呢?

今夜沒有辦法死去了呢,真是悲傷的消息。

那雙手,是誰的呢?不管是誰,總之,真討厭啊……


太宰治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面前的那張臉。

接近深琥珀色的的頭發(fā)異常凌亂,披散著微微遮住眼睛。臉很白,和他一樣的蒼白,呼吸均勻,睫羽抖動。

異常好看。

只是距離有點近,鼻尖幾乎挨著對方。

然后太宰治想都沒想就一把把他推了下去,砸在地面上的聲音混雜著那人的一聲含糊的呻吟。

那人搖晃著站了起來,揉了揉腦袋,嘴里罵了句什么,睜開了眼睛。

居然是藍色的嗎?冰藍色?

太宰治有些震驚。

“你是誰啊?”太宰治抬頭看他,問道。

面前那人面無表情地瞪了他好久,然后開口道:“被你推下去的人。”

“和別人一起睡我會神經衰弱的。”太宰治說,鳶色的眼睛里滿是“真誠”。

“但是我只抱了一床被子,而且大晚上的我懶得去拿。”

“你可以睡地板上。”

“你怎么不說你睡地板上?!”

“不是你把我放在床上的嗎?”

“所以我就要睡地板上了?!”

“我說了,和別人一起睡我會神經衰弱的。”

“那你就神經衰弱吧。”橘發(fā)少年扶額,“話說回來,你怎么大半夜的倒在我家門口,還發(fā)高燒。”

“我不知道。”太宰治的頭低了下去,眸子里暗淡無光。“哈?那你叫什么總知道吧?”他揚起了一邊的眉,問道。這一點他倒是很確定:“太宰治。”“我是中原中也。”他白了太宰治一眼,隨后問:“然后呢,還有什么記得的?”

“我是男的算不算?”他弱弱地問了句,然后就被起床氣未消的中原中也一拳搗在臉上。“這種事情鬼都看得出來好嗎?!”

太宰治低頭不說話了。昨夜的饑餓、寒冷以及高燒,再加上那個原因,他能記住自己的名字已經是奇跡。

中原中也見他低頭不語,以為自己下手太狠了,于是湊過去小心翼翼地說:“抱……欠啊……”

結果太宰治猛一抬頭:“在中也這么蠢的情況下,我當然不會有事的。”

又是一拳。

“所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啊,你這樣什么都不知道的話,我只能把你送到看守所里去了。”中原中也揉了揉太陽穴,嘆氣道。

看守所?

太宰治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不過單單從這個詞的發(fā)音來看,他不喜歡那個地方。“大概是冰冷的,腐臭的。”于是他的目光又暗淡下去了。

昭和時代的看守所?那無非就是牢籠,無情和憎恨只會像禮花那樣綻放。

“好黯淡的眼睛啊。”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這樣想。

他昨夜本就要死去了,然而把這么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扔進那個魚龍混雜的牢籠,死是遲早的事。

然后太宰治打了個噴嚏,眼角紅紅的,面色依舊蒼白,歪頭說道:“中也不要忘了我還沒——有——退——燒——”

中原中也原本的一腔憐憫頓時喂了狗。

“我看你挺精神的啊?!”

說著太宰治就被一腳踹到門口去了。

然而最終還是悄咪咪撿回來。

「你是從何而來的呢?真是潦倒落魄啊。」

「到我這里來吧,我會給你溫暖的。」


002

中原中也絕對沒有想到,他到底撿了個什么東西回來。

第二天的晚上,他是被一陣瘙癢感給弄醒的,總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在他臉的附近搖晃,搞得他打了好幾個噴嚏。

最終忍無可忍的中原中也還是打開了燈,然后他感覺三觀崩塌了,碎得稀里嘩啦的。

睡在另一床被子里距離自己連一米都不到的太宰治,身后赫然冒出了好幾條水紅色、毛茸茸的尾巴,頭頂?shù)暮诎l(fā)里也有一雙豎立著的異于常人的耳朵,也是淡淡的水紅色。

“明明昨天晚上都沒有的!”中原中也抱頭,蹲在地上,感覺在做夢。

但是這也太他媽真實了啊!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的動靜弄醒了,翻了個身看著他:“中也你在干嘛…你要對我圖謀不軌嗎?”鳶色的眼睛里彌漫著不懷好意的笑。

驚詫使中原中也沒有理會太宰治那句玩笑話,他扯過太宰治的一條尾巴,扯到他眼前,聲音有些顫抖:“這是…什么?”

他愣了愣,隨即笑了:“啊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

“你倒在我家門口的目的是什么?賴著不走的目的又是什么?吃我嗎?”中原中也說著離他三米遠。

“我不知道啊,”太宰治歪頭,“再說我為什么要吃你啊?中也這么蠢,又矮,就算我要吃你,昨天晚上不應該動手了嗎?”

“你看看你的指甲,簡直能捅死我好嗎?”

于是太宰治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手指依舊纖細白皙,只是指甲長了兩倍不止,。然后他抬頭看著中原中也:“以前到了晚上就是這樣的啊。”

“昨天晚上就沒有。”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因為高燒不退的緣故。”

雖然面前的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攻擊性,但中原中也還是無法放松警惕:“今天早上你沒有說你是只狐貍。”

“我以為中也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要是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你是這么個玩意兒,你現(xiàn)在就不在這里了。”中原中也冷聲道。

太宰治的眼睛又暗淡下去了:“中也這是要趕我走的意思嗎……”

不得不說,他真的有這個想法。

“一般是這樣,不過不是現(xiàn)在。”他嘆了口氣,說著把自己的被子搬到里太宰治更遠的地方,盯著太宰治看。

“他大概還在發(fā)燒。”中原中也想。

看在太宰治病懨懨的樣子的情況下,他還是硬著頭皮,撥開他頭上的的繃帶,探了探太宰治的額頭。

掌心傳來微微的熱度,是太宰治的體溫。

“你明天就先待在這里,如果還是發(fā)燒,我再去給你買藥。中途不許亂跑,丟了我不管,隨你凍死,混蛋太宰。”他說著鉆回了被窩里,關上了燈。

“啊啊,果然中也是舍不得嗎?”太宰治一手支著腮,問。

“太宰治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丟出去?!”

太宰治沒聲音了。


極淺極淺的睡眠后,生物鐘一向準時的中原中也醒了。

天邊已經破曉,陽光映著雪色,比平時都要明亮。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房間那一頭的太宰治,依舊睡著,呼吸均勻,大概是暫時退燒了。然后他從被窩里出來,穿上和服洗漱后,他煮了兩人份的粥,剩下太宰治的那一份還是滾燙的,這樣等他醒來時應該就可以喝了。

什么嘛,比他還高一個頭,居然一點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

然后他打開了門。

“唔…中也這是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啊…”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響起,中原中也轉身,極力克制著自己:“昨天晚上不是說讓你一個人待在這里嗎?”

太宰治坐了起來,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耳朵和尾巴已經不見了。

“嗯?中也什么時候說過了?我怎么不知道?”

中原中也懷疑他在耍無賴:“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忘了?”

“我只記得中也知道了我是只狐貍啊,除此之外還有什么?”

“裝傻?行,你繼續(xù),看誰耗得過誰。”

“死太宰你給我聽清楚了,你別給我裝傻充愣,昨天的事情咱晚上好好談談,今天你就給老子待在這里,中途不許亂跑,丟了就隨你凍死,聽見沒有?!”

太宰治目光茫然,點了點頭。

“粥在那邊,涼了自己喝。”中原中也移開了視線,然后“哐”地一聲關上了門。

只是,中原中也并不知道,太宰治沒有裝傻。

他是真的不記得了,昨夜的部分記憶,連同被遺忘的過往,消失在意識深處,化為塵埃。

太宰治是最后一位狐仙。

狐貍是日本的稻荷神,很久很久以前,每逢歲末,關東一帶的狐仙都會聚集於一棵大樸樹下,盛裝同往王子稻荷神社拜五谷神。當?shù)鼐用駝t遠眺狐仙,從磷火的多寡判斷來年是否豐衣足食。

昭和時代,社會因為戰(zhàn)爭而動蕩不停,致使百姓流離失所,狐仙的香火也徹底斷絕。

于是那奇詭的一族開始漸漸消失,最終只剩下太宰治一個。

不過,他逃不過遺忘的厄運。

由于他是最后一位,人世對狐仙的印象逐漸淡化,最終人們會徹底遺忘狐仙一族的存在,那種聯(lián)結越來越松,太宰治的記憶也會逐漸消失。

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再忘掉一點似乎也沒什么。

只是等到他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他就會徹底人間蒸發(fā)。

不是形體上的消失,而是從世人的記憶里徹底抹去,人們不會再記得狐仙一族,也不會記得有太宰治這個人,即使他還活著。

拯救的辦法只有一個,但是沒有人愿意嘗試。

誰會愿意變成一只狐貍呢。


003

太宰治的那碗粥,到中原中也回來也沒喝,凍成了晶瑩的固體。

他按他說的做了,沒有亂跑,甚至動都沒有動。

所以中原中也完全搞不懂,這個長得挺好看的人腦回路是怎么長的。

“你不餓?”他問。

然后太宰治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響了一聲。

“啊啊,我忘了你不是人。”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走到門邊,門外的積雪很厚,除了他自己的腳印外,沒有其他的,太宰治的木屐也已經烘干放在一邊,沒有動過。于是他關上了門。

太宰治沒有說話。

中原中也以為他是又發(fā)燒了沒有胃口,順手丟給他一個藥瓶:“吃藥,兩粒。”

他接過那瓶藥,拿在手里,上面似乎還有中原中也的余溫。他倒了兩粒出來,隨后不動了,盯著那藥片看。

雪白的,微微散發(fā)著苦澀的氣味。

“聽說這樣的東西,一次性吃好幾粒就會毫無痛苦地死去呢。”他這樣想,于是將那些藥片“嘩”地全部倒在手心里,襯著暮色,散發(fā)著白光,就像窗外的積雪那般。

中原中也聽到了那陣響聲,邊說邊回頭:“讓你吃兩粒,你怎么……太宰治!!!”

他已經把那些藥全部放進嘴里了,那是致死量。

太宰治不想活了,真的不想,人世別再折磨他了。

只是很快,中原中也狠狠給了他肚子上一拳,正好砸在胃上。那些藥片和胃液一起吐了出來。

中原中也看著面前喘著氣的太宰治,語氣降到冰點:“原來你想死啊,早點說不就好了,我就應該把你扔在門口凍死,然后被拖到荒郊野嶺去喂狗。”

太宰治抬起手背抹掉眼角的生理性淚水,如同夢囈:“可是我很怕疼。”

他很怕疼,很怕很怕,那種順著肢體的神經末梢傳向大腦的痛覺,簡直要將他四分五裂,痛到無法呼吸。

“意識的剝離才是最痛苦的。”他這么說。

太宰治抬頭看他,不曾言語。

“所以我說,你這樣的人,最討厭了。”

最討厭了。

“中也在撒謊吧?”

“我沒有。”

“我在中也的眼睛里看不到憎恨和厭惡。”

“討厭和憎惡是兩回事。”

“是嗎。”

“你不需要懂那么多。”

是啊,他不需要懂那么多,反正過不了多久,都會忘掉的。

“中也。”

“混蛋太宰你又要干什么?”

“其實,我有很多令人懷念的回憶,而現(xiàn)在這里什么都沒有了,那些不安的、痛苦的、彷徨的、美好的,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我,和太宰治這個名字。人有活著的權利,那就也有死亡的權利吧。”

他一口氣說了很多,鳶色眼眸里投下一抹陰影,依舊是有些恍惚的語氣,像愚者在睡夢之中的掙扎。

“你沒有考慮過,這幾天給我?guī)矶啻蟮穆闊﹩幔俊?/p>

太宰治瞳孔一縮。

他好像真的,沒有考慮過。

“怯懦是你最致命的弱點。”中原中也看著他,側顏映著蒼茫的暮色,浮塵在空氣中飄動,飛舞。

“好奇心會害死貓,最終也會害死中也。”

“我不在乎。”

“那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你和我是不同的。”

隨后就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

「不過,還是謝謝你。」


004

太宰治還是留了下來,原因是他過意不去。

但是中原中也壓根不想他留下來。

因為每次傍晚回來的時候,他都能看見太宰治用一根麻繩把自己掛在附近的一顆大樸樹上,或者從屋頂往下跳。然而等到中原中也趕去救他的時候,他都沒死。

然后中原中也沒收了一切可以用來自殺的工具,結果太宰治毅然決然地把自己的繃帶拆了下來,吊在樹上,事后還打死不肯讓中原中也收走。

為此,太宰治挨了中原中也不少的揍。

但是他表示,我知道錯了,但是我不改,而且下次還敢。

“吶吶,中也那雙是新鞋嘛?”

“對啊。”

“新鞋不要在傍晚的時候穿喔,會變成狐貍的。”

“哈?”

“是真的啊。”

“照你這么說,全世界都是狐貍了。”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

“要是那樣就好了。”太宰治歪頭對著中原中也笑著。

“啊?什么意思?”

“沒什么喲。”



太宰治坐在床沿,困意濃烈,指節(jié)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木板,像是在計數(shù)一樣。隨后眼底隨著開門聲的響起閃出某種動物一般的光芒:“中也回來得好晚哦,你看我等中也等到現(xiàn)在都還沒睡。”

“哈?你是小孩子嗎需要別人陪著睡覺?!”中原中也往下壓了壓眉,收起那把還往下滴著雪水的傘。

“唔嗯……”太宰治搖搖腦袋,試圖把自己變得清醒,站起來神志不清地向中原中也走去。

“你干嘛?要睡趕緊去睡啊……”中原中也迫不得已接住往自己身上倒的太宰治。

他看見太宰治已經合上了眼,然后雙手猛地捧住自己的臉,嘴角落下輕輕一吻,是濕潤而溫暖的觸感。黑色的發(fā)絲在臉上掠過,蹭得微微發(fā)癢。

“中也……晚安哦。”

太宰治笑的很好看,親完就在自己懷里倒頭就睡。

“嘛……這算什么啊……晚安吻嗎?”

他并不覺得意外和震驚,這個吻所傳達出來的,本就是美好而純粹的愛意,是暫時和這個世界告別時,給心上人的情話而已。

過多的詫異只會浪費它。

中原中也相當費力地把他拖進被子里。

他看著太宰治頭頂冒出來的兩只耳朵,下意識輕輕地撓了撓。

那兩只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一下,太宰治壓了壓眉,指尖攥著中原中也羽織的一角。

他等到太宰治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便輕輕拉開了他攥著的手心,俯下身去,在太宰治略微蒼白的唇瓣上印下自己的吻:

“剛才歪了,這是回禮哦。”

太宰治并不知此時中原中也的眸子里有多少的溫柔夜色。


我們……

算是戀人嗎?


第二日的中原中也依舊起得很早,在煮完太宰治的蟹粥準備出門的時候,被從被窩里鉆出來的太宰治從背后一把摟住了腰:“中也又要走了嗎??”

他嚇得瞳孔一縮,耳根泛紅,轉過去盯著太宰治:“不然?”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相當聽話地松開了手,坐在地上歪著頭對著中原中也笑道:“早點回來啊。”

“哈?這算什么?”中原中也揚起一邊修長的眉,問。

太宰治笑得愈發(fā)放肆:


“是只有你們口中所說的,戀人之間才可以說的話喲。”


到后來中原中也發(fā)現(xiàn)太宰治越發(fā)的黏人,除了每天早上纏著他不放外,只要晚上中原中也不回來他就不睡,即便是困得睜不開眼然后恍惚間把頭磕到桌角上也打死不肯睡。以至于中原中也以為他到了發(fā)情期然后好長一段時間不敢靠近他。

“我們沒有那種東西啦,”太宰治歪著頭攤了攤手,“要是有的話,中也早就被我吃干抹凈了。”

自此太宰治睡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地板。


“吶,中也,”扒拉著蟹粥的太宰治含糊不清地說了句:

“喜歡上我這件事,你會覺得瘋狂嗎?”

“嘖,”坐在對面的中原中也單手支著腮 ,皺眉瞥了他一眼,“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太宰治把最后一口劃進嘴里,抹了抹嘴角的湯汁:“回答我嘛~”

“講話別這么惡心。”他說著甩過去一記眼刀,停頓了一會兒,開口道:

“瘋狂什么?我把你撿回來才叫瘋狂。”

太宰治聽罷垂眸,嘴邊揚起一絲笑意。


「我于雪夜之中遇見你,是多么落魄潦倒啊。一直以來都很努力了呢,不在這里稍作歇息嗎?不好好的聊一聊嗎?總之今晚可以放心了,足跡已被白雪掩蓋,遠處有誰在尋找著你,悄悄地掩藏起氣息吧,這樣就足夠了。」


05

中原中也并不會預料到第二日會發(fā)生什么,當然,誰都不會,也不會知道。

那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太宰治已經倒在床邊沉沉睡去,大概是撐不住了。

那夜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只是后來,中原中也發(fā)現(xiàn)太宰治變得越來越嗜睡,太宰治甚至逐漸記不起一些事情,從一開始的忘記東西放在哪里到后來的嚴重遺忘,當然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事態(tài)的徹底嚴重化是那天早晨。


中原中也看見太宰治坐了起來,揉了揉一頭凌亂的黑發(fā)。

有什么東西被悄悄改變了。

由于他對太宰治的眼睛相當敏感,所以他看出來那雙鳶色的眸子里少了點什么,似乎是對于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唔……中……”他說著揉了一下眼睛,卻突然把剩下的半句話咽了回去。

不像是一般的突然停頓,在中原中也聽來,像是那個在太宰治嘴里被咀嚼了無數(shù)次的字眼,突然在他的記憶里被抹去了一樣,不留痕跡。

他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目光茫然,像個肢節(jié)生銹無法運作的人偶。

他抬起了頭,直勾勾地盯著中原中也,他在那雙眼睛里居然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中原中也聽見他喃喃地說了句:


“你是……誰?”


他感到有什么東西碎裂了,在這個世界里分崩離析,碎片扎在心臟上,刺出一個小小的孔,汩汩地流著一縷鮮血,無法停止,無法結痂,無法愈合。


“混蛋太宰你開什么玩笑呢?”

真是奇怪啊,為什么這句話格外的蒼白。

他說著朝太宰治的額頭伸出手去。

然而他卻下意識地躲開了,并往后挪了一點。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太宰治從未對他使用過的過于禮貌的語氣,溫柔而疏離。

這種被擊垮了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突然好想哭啊。

快逃離吧,逃離這里……

誰在心中大喊。


他竭力地用懷疑和憤怒掩蓋自己即將溢出的痛苦和淚水,丟下一句顫抖著的“你是不是欠揍”后,狼狽地奪門而出。


好想哭啊。

如果這毫無意義的眼淚已經不再被需要的話,那就遺忘掉吧。


他一直認為,只要自己在傍晚回來,推開門,太宰治就會變成原來那副討打的樣子。

但是并沒有。

依舊是那樣迷茫疏遠的眼神。

像把利刃,如此具有殺傷力。

簡直要把他從頭到腳剖開。

眼球像是被什么灼燒了一樣,痛苦不堪,那些透明的苦澀液體自淚腺涌出,在從下顎滑下,啪嗒啪嗒在手背上濺開,即刻失去溫度。

他早該明白的,很久之前的失憶,到后來的健忘和嗜睡,一切一切,都是指向那個最可怕的結果。

那就是徹底遺忘。

忘掉和自己的過去,忘掉中原中也這個人,忘掉所有能夠回憶起來的事……

再忘掉自己,忘掉太宰治本身。

他感到自己的世界在邊緣處一點一點變得支離破碎。

有誰抱住了啜泣不停的自己。

是一如既往的安心氣息。


“別哭啊……”太宰治有些手忙腳亂,“我……”

他用指腹輕輕抹去中原中也臉上的淚痕。

“原諒我,原諒我忘記了……”

“但是……”

他握緊了中原中也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這里……告訴我,你對于我而言,很重要。”

他哭得更厲害了。

「我知道,我知道……即便你忘記了我是誰,但你依舊愛著我啊……沒關系了,因為這樣啊……」

「就已經足夠了。」



從此中原中也每天多了一項任務。

他看見太宰治睜開了雙眼,那里面依舊看不到自己的倒影,昨日所有的記憶全部被清零,像陽光下被蒸發(fā)殆盡的水漬,不留一絲痕跡。

依舊是溫柔而疏離的禮貌口吻:

“你是……誰?”

中原中也笑得澄澈:


“我是中原中也。”

“你是太宰治。”


“我們……是戀人。”


他向上司請了兩個禮拜的假。


“總感覺中也很討厭呢。”太宰治如是說著。

中原中也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你也差不多啊……大半夜的倒在我家門口,還高燒不退,問你什么都說不知道。嘛嘛……真是見了鬼了我才把你撿回來,明明就應該讓你凍死在門口……”

太宰治很安靜地聽著,聽中原中也用一種極其溫柔的口吻講述過去,那些被太宰治徹底遺忘了的過去。太宰治的吞藥自殺,那個滿是純粹愛意的晚安吻,還有那些每日清晨太宰治和他道別的,只有戀人之間才允許說出口的話語……破碎的過去一遍遍被再次拾起,他知道,說再多都沒有用,第二日太宰治的記憶仍會被清零,但是他仍舊甘之如飴。

太宰治看著目前那個垂眸淺笑的人,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像是在原諒他那不可避免的遺忘。

中原中也一直說到太宰治入睡。

他看著太宰治熟睡時微微抖動的睫羽,一瞬間泣不成聲。

他狠狠地吻上太宰治的唇,和之前那個溫柔的晚安吻不同,它無比用力,滿是悲傷和絕望,像是要把過去的一切,珍愛的也好,憎恨的也罷,全部封緘進這個吻里,刻入骨髓。

冰涼的液體打濕了太宰治額前的幾縷碎發(fā)。


「請別驚醒我愛的人,要等他自己情愿。」


06

一開始太宰治只需要記住三件事,到后來只剩兩件了。

他不記得這是第幾次醒來了。

“你是誰?”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太宰治,還有……”

“我們是戀人。”

他還是會不厭其煩地重復那些事情,語調永遠波瀾不驚。

太宰治也永遠一聲不吭地聽著,看著對面那個被自己遺忘了無數(shù)回的戀人。


再后來,只剩一件了。

中原中也每天都會看著那雙看不見自己倒影的眼睛,說出一句話:


“你是太宰治。”


由于太宰治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中原中也也就不再重復那些冗長而繁復的過去。


“你是太宰治。”

“你是太宰治。”

“你是太宰治。”


他覺得,太宰治已不需要記住任何其他的事,他只要記住他自己,就足夠了,因為那是他與外界唯一的聯(lián)系。

他記不記得自己都無所謂了,因為自己還記得他。

直到某一天他把自己是誰給忘了,那么中原中也也會自然而然地將太宰治遺忘,準確來講,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將太宰治存活過的一切痕跡全部抹去。當然太宰治自己也是如此。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太宰治逐漸喜歡上了日暮。

他說,那就像是天邊的一場大火,把白日里的一切燃燒殆盡,最后于黑夜里重啟。

中原中也看著他倒映著蒼茫暮色的眸子,泛著細碎的光,透徹明朗。

等到日暮被青紫的夜啃噬至消失,他就會抱著中原中也的腰,一句話不說,沉沉入睡。

每一次,每一次,都好想哭啊……為什么什么都不說呢?哪怕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謾罵也好啊……


「至今為止謝謝你什么的,就別說出口了吧。在黎明前你便匆匆動身,從這里離去。明明曾那樣地哭泣過,淚水滿溢而出。就這樣吧,就這樣吧。畢竟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即便是有朝一日在夢里相見,那份至死不渝的心意也不一定能傳達給你。我就在此處啊,永不離去,終日以淚洗面,濡濕衣袖,靜待你的再次歸來。」


那一日太宰治沒有在傍晚蘇醒,和往常一樣盯著天邊的暮色。

中原中也突然想做些什么,那些可以挽救的事。


“新鞋不要在傍晚的時候穿喔,會變成狐貍的。”


聲音炸裂。


我會成為你的同類。


他知道,這很瘋狂,甚至可能只是太宰治一時興起的玩笑話。

人們總是喜歡在沙礫中尋找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但他不在乎了。



推開門發(fā)現(xiàn)太宰治依舊處于熟睡狀態(tài)中,他扭頭盯著曾經太宰治所癡迷的那一處,暮色還未褪去,那場大火依舊在燃燒。

中原中也悄悄在太宰治身旁坐下,腳上是一雙新的木屐,在日光下曬得微微發(fā)燙。

窗外傳來滴水聲,他一度錯認為那是積雪融化的聲響。

但那不是啊,積雪,早在那夜的晚安吻時,就融化殆盡了。

指尖傳來太宰治的體溫,從一開始就灼得他面紅心跳,為之瘋狂。


他抱著太宰治,埋在他的頸窩里,雙手在他的背后攥得很緊,和服上留下一道道褶皺。


「我想和你一起陷入永寂。」


好困啊,來不及再親吻你了。

算了,沒關系的吧。



07

中原中也看見了太宰治睜開的雙眼,他忘了這是第幾次了。

他湊近太宰治耳邊,重復著說過千百回夢囈般的話語。

“你是……”

后半句被什么東西噎了回去。

面前仍是那雙鳶色的桃花眼,深邃明朗。

那個被他咀嚼了無數(shù)次的字眼被一個及其溫柔的吻封緘。他看見太宰治的眼角微微向上彎起:

中原中也似乎看見了他眼底的暮色,還有自己的倒影。


“我是太宰治。”

“你是中原中也。”


“我們是戀人。”



后記:

總感覺自己迷路了呢。

我看見那天的暮色將要結束了。

那棵大樸樹后有誰在低低地笑。

我走上前去,發(fā)現(xiàn)是一個男人,身上是藏青色的羽織,黑發(fā)里是豎起的兩只耳朵。他笑得很好看,問我是不是迷路了。我點點頭。

于是我看見他扭頭往后看,喊出了一個名字,我忘了叫什么了,總之,我從不知道,一個人的語氣可以溫柔至此。

“又怎么啦……”

說話的是個有著楓糖色頭發(fā)的男人,眼睛是我從未見過的冰藍色。

頭上也有兩只耳朵。

我突然覺得他們肯定還有好幾條尾巴。

他們把我送回去了,但我忘了是怎么送回去的了。

只記得天邊那場燃燒著的大火,和暮色下吻在一起的兩只狐貍。


——fin.——

寫在后面:

不知道為什么宰失憶后中也可以變得這么溫油——(等一下我是不是OOC了???)

我也好想在昭和時代迷路,然后看見兩只親吻著的狐貍。

開學基本斷更,這是垂死掙扎出的一篇爛文,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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