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緣之七七簫長
? ? ? 蕭凰無所謂的態度明顯惹怒了持劍之人,因為她感覺到劍刃離自己的脖子又近了一分。
頭上懸刀的滋味可真不是人受的,何況,她從來都不喜歡被人威脅。
素手一抬,拇指和食指輕輕的捏住劍刃,讓脖頸有了一絲可以活動的空間。
蕭凰微微偏過頭,看向身側離自己一劍之遠,全身上下都隱藏在夜行服里的人,只余一雙陰鷙在外的雙眼,透露出宛若死人一般的氣息。
“不知在下與你是有殺父之仇,還是有奪妻之恨?”蕭凰問得莫名其妙,赤練一時間也聽得稀里糊涂。
他從未娶妻,哪來的奪妻之恨?而且自己從小便是孤兒,何時又有了殺父之仇?
難道他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是眼前之人所殺?!可是此人又怎會知道誰是他的父親……
察覺到持劍之人身上愈發濃郁的殺氣,蕭凰不由得緊了緊捏住劍刃的指腹,“閣下未曾反駁,那在下便認為你是否認的意思了,既然我倆之間無怨無仇,閣下又何必對我有這么重的敵意呢?何況我也不認識閣下,你完全可以……”
“把我當成路人”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就聽見持劍之人冷聲說道:“對主子不敬的人都該死!”
哎?對他的主子不敬?!
“閣下怕是找錯人了吧,在下并不認識你家主人。”要不是頸側寒光凜凜的劍刃,蕭凰真想無視眼前這一切,掉頭就走。
也不知這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神經錯亂患者,鬼知道他的主子是誰啊?再說了,她到京都來也沒幾日,還不至于得罪了誰而不自知吧……難道,他是將軍夫婦以前的仇家?
“你確實不認得本座,因為見過本座的人,會死。”就在蕭凰思索如何逃脫之際,一道低沉的聲音徐徐傳入耳中。
星空下,男子負手而立,一雙深邃的眸子冰冷的漠視著周遭的一切,孤傲的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遺世獨立,將他深深地隔絕在塵世之外。
月牙兒的光暈是那么巧合的籠罩在他挺拔偉岸的身形上,一身黑袍無風自動,越發透著一種奇異莫名的神秘感。
只可惜男子臉上大部分的面容都被一塊銀質面具給遮掩了去,不禁讓人猜想,那面具底下到底會是一張怎樣的臉,才能夠和這通身的氣質相匹配。
聽言,蕭凰詫異的側過頭去……那一刻,她說不上來自己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看他踏著月華而來,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不知何時,紅狐面具下的臉,竟然瞬間就掛滿了淚珠。
嘴唇微動,輕聲呢喃:“你是誰?”
“嗯?”銀面人腳步一頓,“你確定你想知道?”
清冷的聲音喚回了蕭凰的理智,“抱歉,失禮了。”
未曾理會一個陌生人的反常,銀面人身體稍稍前傾,“為何是壓倒性的殺戮?”
思緒回籠,蕭凰暗自退后一步,撇過頭去,問:“回答了閣下的問題,閣下能放我走?”
雖說她的頭腦是一等一的好,而且以前為了鍛煉身體也曾練習過柔道,但……在這兩人面前,就算自己的武力值不為負數,也差不多趨近于零了,蕭凰無可奈何的承認了這個現實。
如果有針之類的細小堅硬物品,她還能趁其不備,畢竟對于人體穴位,她可是非常熟悉的,再不成有只匕首也行呀,可惜她身上除了一個錢袋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沒有。
好在她很明智的沒有說“我為什么要回答你的問題”,而是問道,回答之后,自己還能不能離開?
一方面滿足了別人的要求,另一方面又為自己爭取了權益,很明顯,面前這個大半張面具遮臉的人,也明白了她的意圖。
“你,很聰明。”男人微微側目看著她的眼睛。
“多謝夸贊,不過是死是活,閣下能給個痛快話嗎?天色已晚,在下得回家就寢了。”蕭凰故作輕松。
“哦?看來還是本座耽擱了你的入睡時辰。”
不等她再說些什么,銀面之人稍稍抬了一下左手食指,她脖子上的殺氣霎時間便消失殆盡了。
蕭凰知道這是銀面人所給的答復,雖然她從未見過此人,而且他身上隱約散發出來的氣息,可比那個毫無一絲人氣的侍衛,來得更加讓人膽戰心驚。
但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她心底卻不可言說的對他有著一種潛意識里的信任感,只不過她自己還沒有發現罷了。
得到了確切的結果,蕭凰也不在磨唧。
她指著地上的尸體說道:“這具尸體因利器穿胸而過,心臟破裂而死;旁邊那一具是被人割破脖子上的血管,流血過多導致的……”
時間悄悄過去,空蕩的街道上,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說著,兩個“聽眾”也配合得很好,一言不發的聽著。
“他們身上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面部表情毫無痛苦,身上配帶著的長劍并未出鞘,并且現場毫無打斗痕跡。”
“還有就是,地上的流血量雖然不少,但也不多,除了有天氣較為寒冷的因素,剩下的便是他們在死前并無太大的情緒波動。”
“情緒激動會導致血管內的血流量加快,地上絕對不止這點血。”
“血流量?”銀面人好似不解的打斷。
“額……就是血液在一定時間內的流動速度。”
蕭凰簡單且白話的解釋了一下后,繼續說道:“而人要在這種情況下死去,那么對其下手的人就絕對不可能從正面出擊,除非后者出手極快,都沒能讓他們在第一時間內發覺……這就是我最開始得出來的結論。”
“嗯,還有呢?”
“還能有什么?”蕭凰反問。
聽這人的語氣,他根本就不像毫無所知的樣子,反而像是在……測試她的推斷能夠達到什么樣的地步。
可轉念一想,他們在今天之前,根本從未謀面,何況像他這樣的,連身邊的侍衛都能有那樣的氣勢,恐怕他自己也不是一般人。
那么,此人必然也不會對她這種小人物感興趣,蕭凰扯了扯嘴角,不禁為自己剛才萌生的想法感到好笑。
見兩人都不開口,她掩唇咳了一聲,“在下可以走了嗎?”
“本座說過,見過本座的人,都得死。”銀面人說的甚是漫不經心。
蕭凰繡眉輕皺,“閣下是想出爾反爾?”
“本座何曾承諾過你什么事?”
是啊,他的確不曾承諾過什么,不是嗎?
銀面人微勾了一下唇邊,“除非,你給本座一個,讓你活著的理由。”
證明自己的利用價值嗎?蕭凰暗暗松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戲碼而已,沒有什么技術含量。”
“哦?口氣不小,那你可看出了這是哪里的螳螂?哪里的黃雀?捕的又是哪只蟬呢?”
聽著銀面人突變興味的語調,蕭凰只覺得頭頂上一排烏鴉飛過……
活該她自己多嘴,不過話說回來,她才回京幾天,或者說她來到這個時空才多久?活人都還不認識幾個,要是她知道那些什么蟲子啊鳥的是哪家的……才怪了好吧。
不過心底的咆哮,她自是不敢對著眼前之人痛快的吼出來,畢竟武力值是個硬傷啊!
但是,蕭凰卻不知道,在面前的這兩個人眼里,她才是深藏不漏的那個人。
用赤練的想法來說就是,普天之下武功修為能達到主子的本就寥寥無幾,更何況超過主子的人。
但是眼前帶著紅狐面具的少年,卻能在一走進這條巷子就發現尾隨其后的主子和他,可見其內功之深。
這也就是為什么赤練從一開始便殺氣外放,卻始終沒有動手把蕭凰臉上的面具一劍挑下來的原因。
不過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修為太淺才會“連累”他家主子,因而也就愈加不敢動手,怕誤了主子的事情。
可誰曾想,當時蕭凰并未發現有人隨后而至,甚至還被他們的出現給驚嚇到……以至于當她后來知道了這事的前枝末尾,猶佩服自己的福大命大。
“這……在下就不知道了。”蕭凰攤了攤手,不管在別人眼里她有多么高深的武功,或許就連同他們的周旋都有可能是為了不暴露自己。
但想象是豐滿的,現實永遠都是骨感的,現在的她也不得不稍微的妥協一下。
“燈會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在下得回……”
“宮漓袹。”銀面人悠然開口,語調放得低沉而又緩慢,聽起來分外挑動人心。
蕭凰一愣,“什么?”
“本座的名諱,記好了。”
宮漓袹?在心里默念了幾遍,蕭凰臉上不自覺的揚起了一抹笑容,“哦,那閣下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熬夜對身體不好,告辭!”
快速的說完,她轉身就向來時的路走去,反正她是不會再走這條路了,要是再遇見什么奇怪的人和事,恐怕她今晚就得把命交代在這兒了。
蕭凰故作鎮定的加快步子,又細細留意背后的動靜,心下暗喜,好在宮漓袹還算守信。
見那道白色的人影越走越遠,赤練眼中閃過一絲狠意,歷來知道主子名諱的人,就只有一個下場,“主子,屬下去……”
“不必,你只需跟著就是,好不容易出現了這么一個有趣的人,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這邊,蕭凰并未選擇直接回去將軍府,她走到街市的布莊里買了一匹布、剪刀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后在將軍府外那條街的一家客棧里,開了一間上房。
隨后,她進屋摘了面具,把買來的黑色布匹做成簡易的披風,用幾根布條將頭發松松垮垮的綁著,讓額前的劉海和側面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
雖然今夜之行有驚無險,可保不齊哪天又突然竄出來一個“神經錯亂”的人,就算為了給自己減少點麻煩,她也不能大搖大擺的走回去。
一切準備就緒后,蕭凰又坐等了半個時辰,而后她利用剩下布匹做成的繩子,從窗戶邊……爬了出去。
京都一隅,閣樓里。
“他果真是進了驍勇將軍府?”宮漓袹指尖輕扣著案臺,好似渾不在意的問著。
“是,屬下在客棧的房頂上待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后便瞧見那人喬裝打扮翻窗而出,順著尾巷小路進了將軍府的后門。”
“即墨黎云的府邸,最近可出現了什么可疑之人?”
“回稟主子,并無異常,只是……”
見赤練難得神情閃爍,宮漓袹涼涼的掃了他一眼,后者不由脊背發寒,如實說道:“只是驍勇將軍之女即墨蕭凰,偶爾會教導自己的貼身丫鬟有關于夏禹王朝征收賦稅的作業流程,并且極為精通的樣子。”
“什么時候的事?”聲音如常一樣的冰冷,但赤練此刻就是聽出了自家主子的一絲不悅。
他立即俯首說道:“墨顏上次回來復命,正值主子外出。”
沉吟片刻,宮漓袹收回了視線,話鋒一轉,面無表意的道:“快到除夕了,宮里某些角落會有點躁動,如果有人想要蹚這趟渾水,你們在旁邊看著就好,其余的……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是!屬下告退。”
風過處,閣樓里只剩一人意味不明的摩擦著手中的銀質面具,眼前浮現出那在燈會河畔孤寂的身影,“即墨蕭凰?呵,登臺的人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三生緣之七七簫長》片段節選(云起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