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 ? ? ? 也許是敏感,我經常會在看到報紙新聞上說哪里哪里的人患病,有不離不棄的,有“賣”孩子救另一個孩子的,也有很多被拋棄的,離婚的……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是病人,我經常會看到不同病房不同病友,不同的病友家屬不同的態度,我才慢慢的理解因為人各不同,所以世間復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存準則,我們沒有資格去評說誰對誰錯,我們能夠做到的只是堅守自己的內心。
? ? ? ? 曾經的雙人病房,我遇到過一個病友爺爺,時間不長,我和他基本沒有交流過,因為他的家人很嚴肅,總是一本正經的詢問醫生很多事項,顯得很緊張。可是在那個爺爺生命的最后,他兒子的選擇確實讓我無法理解。那天晚上老爺爺手腳有些麻木,然后就昏迷了,神經科,心臟科,腦科的醫生全都擠在小小的那一半房間里,我和大平平躺著,皺著眉悄悄的去聽旁邊的聲音。醫生說“下去做個CT吧,確診看看是腦溢血還是腦梗。”這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診斷,然而,靜默了幾秒后,他兒子的聲音顯得咄咄逼人“你們能夠保證,在下去做CT的路上不會有任何狀況發生嗎?”這個問題讓在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感到費解,主管的醫生甚至沒反應過來該如何回答他,他又說“我也學過醫,如果是疑似腦溢血的話,這一路推下去做CT,在路上磕了碰了出了狀況怎么辦?”醫生一再和他解釋要做了檢查才能確定到底是腦溢血還是腦梗,才能正確的進行治療,而這一路檢查的過程中會發生什么誰也無法保證,雙方僵持不下,醫生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醫生問他“那你的意思是?”他依舊抓著那個問題不放說“只要你們保證路上不會有問題,就可以下去做CT。”無奈,醫生說“我們無法做這種保證。但是如果你不同意去做CT,那就簽一下文件吧。”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所謂的“文件”大概就是類似于放棄治療的文書吧,老爺爺的兒子幾乎沒有猶豫的就同意了,于是簽了文件,放棄治療,但住院的人都知道,我們每天的用藥除非緊急狀況外的臨時加藥,其他的都是一早就定下的常規藥,當護士姐姐來為老爺爺更換輸液的藥時,他的兒子卻暴跳如雷,對著護士喊道“我們都已經簽了文件了怎么還有藥,你們醫院就是坑錢的是吧?”我和大平平糾結著表情對視,可是作為旁觀者,我們什么也不能說,只能在心里心疼來換藥的護士姐姐,于是一番不怎么公平的交涉后,醫生將老爺爺的常規藥也停了。第二天一早,昏迷中的老爺爺就被他的兒子帶走了,我實在無法想象老爺爺是被帶到了別家醫院就診還是去了哪里,只是在護士姐姐們的憤憤不平中心里感到絲絲惆悵和悲涼。如果老爺爺是清醒的,他的兒子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嗎?我們總是會將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現在自己認為最親近的人面前,甚至將生命交托,我們理所應當的認為,這個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放棄自己,但那個人一定不會,可是這種理所應當的“認為”要么成全了自己,要么悲傷了別人。我不認為老爺爺家會是因為付不起醫藥費或是爺爺曾經對他的兒子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以至于自己的兒子在爺爺昏迷的情況下放棄了他的生命。他之所以做了這個決定,只是因為他不想再給爺爺治病了,如此而已。 當一個人心里已經做了決定,無論對錯,都會堅持到底,而且,會為自己的所做找到相應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有時讓人聽起來覺得荒謬。也許他確實有自己的苦衷或是什么,但我們所能唏噓的,就只是在生命的關鍵時刻,他放棄了自己的至親。可我們仍然堅信在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在這種時刻,都不會那樣選擇,無論有什么困難,哪怕結果無可挽回,我們都應堅持下去,我們會將應該給予至親的那份愛毫無保留的給他,就像他當年愛我們那樣。
? ? ? ? 每次回想到那個老爺爺,我都會為自己感到慶幸,我都會更愛我的孫小姐(媽媽)、大平平、照顧治愈我的醫生護士們和身邊一直鼓勵幫助關心我的人們。我也會感謝那些放棄了我的人們,因為有他們,我才更能懂得珍惜,珍惜生命中出現的和沒出現的。我開始更深刻的理解當一個人對我好,不是因為我有多好,而是因為這個人很好。面對疾病,我沒有被放棄,不是因為我足夠堅強,而是因為我的孫小姐、大平平和愛我的人們很堅強,我可以理解在剛剛確診的時候,會有多少人和孫小姐說過“這個病就是無底洞,你做好人財兩空的準備吧。”,那個 時候因為韓劇的荼毒,大平平和閨蜜們都對白血病有著不可治愈的理解,你能夠想象一個185公分將近200斤的大男孩(大平平會不會因為我爆了他的體重來打shi我)站在醫院門口對著手機抹眼淚的景象的嗎?你能夠想象一個在職場雷厲風行的女漢子在聽到遠方的閨蜜病了,在辦公室里嚎啕大哭的場景嗎?你能夠想象一個50歲依然美麗的女人坐在公交車上淚水恒流的樣子嗎?可是盡管這樣,他們依然在我面前充滿信心,依然笑著對我說“沒事兒,打兩針就好了。”我是幸運的,我甚至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上帝給了我太多美好的東西,上帝讓我體會到了這個世界上所能稱呼其為“愛”的一切,這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體驗。而我,遇到了疾病,見到了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