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西莉亞和安德魯是阿瑟·黑利的著名小說《烈藥》中的主人公。故事發生在20世紀50年代,當時西莉亞是美國制藥業唯一的女的新藥推銷員,一個特立獨行,強行打破行業潛規則的女強人。而安德魯是一名年輕有為的醫生,為人正直,與一般的醫生也有所不同。這樣兩個奇葩的生命體,在經歷一段冒險的治病救人經歷之后結合在了一起,從而開始演繹一代人的生活和一段美好的愛情故事。
? ? ? ? 這本書我大概是在一年前的這個時候知道的,作為一本描述美國制藥工業的小說,備受醫藥行業分析師和投資者的青睞,對于加強對醫藥行業的理解具有很大幫助。盡管我知道這本書有一年多時間了,卻一直沒能好好的拜讀一下。最近才抽出時間好好閱讀了一遍。閱讀之后,的確對我理解制藥企業具有很大的啟發,包括藥品銷售、藥品審批可能存在的很多內幕情況,以及藥品研發的不確定性等。
? ? ? ? 不過在這里我并不想過多地去強調關于制藥的問題。我想換一個角度,從另一個層面來看這本小說。透過小說的人物關系以及西莉亞&安德魯的愛情故事,來看看美國人、英國人當時的一種生活狀態。為了更直接地表現故事展現的濃厚氛圍,我將從原文中截取大量的段落放在這里來分享。(注:斜體部分為從原文截取的內容。)
? ? ? ? 先來說說西莉亞和安德魯是怎么認識的。
? ? ? ? 1957年,西莉亞·德格雷,26歲,是菲爾丁-羅斯醫藥公司的女新藥推銷員;安德魯·喬丹,29歲,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畢業,是圣比德醫院和湯森診所的內科醫生。
? ? ? ? 有一次,西莉亞去到安德魯·喬丹的診所和工作的醫院推銷藥品,當時喬丹醫生正遇到一個非常棘手的病人,病人得了傳染性肝炎,更為糟糕的是病人血液中的氨濃度已經達到危險級別,而由于肝臟功能衰退已無法將其代謝掉。安德魯?喬丹醫生意識到康復治療的障礙就在于病人血液中驟增的氨,以當時的藥品和醫學技術無法解決病人逐漸惡化的病情。在焦急的狀態下,喬丹醫生完全不想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擾,而此時西莉亞去推銷藥品正是撞在槍口上,自然是遭到冷眼相待和惡語相向。然而誰也不會想到,西莉亞是一個非常細心,又不屈不撓的女強人,不愿意在挫折面前低頭,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絕不放過。在喬丹醫生的抱怨聲中,西莉亞發現了喬丹醫生的困境和需求,并迅速地匹配了公司在研的產品洛特霉素,一種可以減少由腸道細菌產生的氨的新藥。正義感超強和心地善良的西莉亞冒著可能違規的風險從公司拿來了尚處于試驗中的洛特霉素讓喬丹醫生給病人使用,喬丹醫生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做了最后的嘗試。最后十分幸運,這個藥救了病人,喬丹醫生也受到了眾人的贊譽。正是這樣一個巧合的事件,把西莉亞和安德魯聯系在了一起。安德魯也由原先嚴厲暴躁的態度轉而變得親和。在這件事處理完結束后,他們在一起喝了一次咖啡,安德魯才算是正式認識了西莉亞。而西莉亞卻早已了解過喬丹醫生的背景,第一次見面她就決定要嫁給他。
“沒別的了,都是說你優秀的,安德魯。每個人都這么說。當然,我已經發現了你的一些缺點。”
“我很震驚,”他對她說,“你是想說,我畢竟不完美,是吧?”
“你在認知上有一些盲點,”西莉亞說,“比如對醫藥公司。你對我們有非常深的偏見。哦,我同意有些事情——”
“先停一下!”安德魯舉起一只手,“我承認我有偏見。但我也要告訴你,這個上午,我已經準備好改變我的看法了。”
“那很好,但不要都轉變。”西莉亞又回到談公事的語氣上,“我們醫藥行業做了許多好事,你剛剛也看到其中一件好事起了作用。但也有些事情不那么好,那是一些我不喜歡,并且想改變的事。”
“你想改變它們。”他揚起眉毛,“單槍匹馬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是一個女人。”
“既然你直說了,那么,是的,我注意到了這個事實。”
西莉亞嚴肅地說:“女人能做很多她們從來沒做過的事的時代就要到來了,事實上,它已經到來了。”
“現在,連這一點我也相信,我特別相信你。”安德魯又加了一句,“你之前說過還有話要告訴我,又說以后再談,是什么事。”
第一次,西莉亞·德格雷猶豫了一下。
“是的。”她灰綠色的眼睛堅定地直視著安德魯的眼睛,“我本打算等我們下次見面時再說,但是也許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嫁給你。”
? ? ? ? 一段非常有趣的對話,短短的幾天時間,再加上簡短的交流之后,西莉亞對安德魯一見鐘情。安德魯也因為遇到如此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而轉變了他的舊觀念。在安德魯心中,西莉亞是一個如此富有生氣,如此個性鮮明的女孩,他從沒碰到過一個像她這樣的人。也就是在這次他們認識一個月后,安德魯·喬丹和西莉亞·德格雷悄悄結婚了。結婚時只有西莉亞的上司是山姆·霍桑,當時菲爾丁·羅斯公司的地區銷售部經理,和他的妻子莉蓮參加。
? ? ? ? 在度蜜月的第二天,西莉亞對安德魯說:“我們的婚姻會很美滿。我們要讓它美滿。”此時,西莉亞已經想好了,他們要兩個小孩——第一個盡快,第二個兩年之后再要。在她30歲以前,完成生育的事。30歲之后,她要有自己的事業。她甚至把她生孩子的計劃跟她的上司匯報過了。
? ? ? ? 從西莉亞決定嫁給安德魯,到西莉亞給出生育計劃,似乎全都是西莉亞一個人在作主,并不見得她有和安德魯商量的情況。由此也可以看出西莉亞不僅在工作上很要強,在婚姻生活中也很強勢。但是安德魯并不反感,反而是非常地欣賞自己的妻子,并給予全力支持和配合,兩個人開始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 ? ? ? 在度蜜月這件事情上,安德魯最初是建議去夏威夷的,可是他感覺到西莉亞有點兒不情愿,就提出了去巴哈馬群島的備選方案。原來西莉亞的父親威利斯·德格雷曾是美國戰艦“亞利桑那”號上的軍士長,在西莉亞只有10歲的1941年12月7日死于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隨“亞利桑那”號一同沉入了海底。西莉亞還沒有準備去那個傷心之地,希望以后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安德魯也表示,等他們有了小孩,等孩子到了能明白事理的年紀,會安排這件事。這是一個很小的細節,安德魯一直記在心里。直到二十多年后,在西莉亞從菲爾丁·羅斯公司辭職后,安德魯陪同她進行完全球旅行,再返回美國的最后一站時,安德魯悄悄地安排了這件事。最后當一家四口站在“亞利桑那”號紀念館的看臺上俯視沉沒在水底的“亞利桑那”號時,他們相擁而泣。
? ? ? ? 照著西莉亞的時間表,1958年8月,西莉亞生下一個女嬰,取名麗莎。這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西莉亞沒有去工作,在家全力照料麗莎,期間西莉亞的母親偶爾也會過來幫忙照顧一下。1959年,西莉亞回到公司繼續擔任新藥推銷員,不久后公司調任她擔任業務培訓部副主任。隨著西莉亞的事業逐步走上正軌,她對未來的發展之路也漸漸明確起來,首先她非常明確的一點就是跟對老板(上司)。在經歷過前面一系列的挫折經歷,她認準了山姆·霍桑,一方面山姆幾乎是公司里唯一支持和認可她從事銷售工作的領導,另一方面在遭受公司眾人反對的情況下山姆冒著丟掉工作的風險支持她,為她撐腰,是一個有擔當、有上進心的人。
? ? ? ? 1960年,西莉亞生下來她的兒子,布魯斯。生下布魯斯后沒多久,12月中旬,西莉亞就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當中,積極地工作。
那是圣誕節前幾天的一個傍晚。西莉亞和安德魯在家一起裝飾一棵圣誕樹,麗莎興高采烈地幫忙。這是麗莎第一次懂得過“圣誕節”,但這個單詞她還不會說。三人一起分工合作。完工的時候,女兒也經歷了興奮和疲勞,困得都快睡著了,安德魯輕輕地抱她回房去睡覺。隨后,他在隔壁布魯斯的房間里停留了一會兒,小家伙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香。
安德魯回到客廳時,西莉亞已經調好了加蘇打的蘇格蘭威士忌。“這杯我調得比較濃,”她說著,把杯子遞了過去,“我想你需要。”
看到安德魯疑惑不解的表情,她又說:“今晚和麗莎在一起讓你看起來蠻好的。這幾個星期以來,我沒看見你像今天這么輕松。你有心事,對吧?”
他吃驚地問:“我的煩惱表現得那么明顯嗎?”
“親愛的,我們結婚4年了!”
安德魯動情地說:“這4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4年。”安德魯一邊喝酒,一邊端詳著圣誕樹,西莉亞也不接話,等著他說下去。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如果我的煩惱表現得很明顯的話,你為什么不問問我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如果時候到了,你會跟我說的。”西莉亞抿了一口代基里酒,“你準備告訴我了嗎?現在是時候嗎?”
“嗯,”他慢條斯理地說,“我想現在就告訴你。”
等安德魯講完,西莉亞就輕聲嘆道:“天哪!”
“你瞧,”安德魯說,“如果這些日子你覺得我的笑聲變得少了,那也是事出有因。”
西莉亞走過去,伸出雙臂摟住他,和他臉貼著臉,摟得緊緊的。“親愛的,你真可憐,真可憐。你的負擔這么重!我卻一點兒也不知道。我為你感到難過。”
“更準確地說——是為諾亞感到難過。”
“啊,的確,我的確也為他難過。但我是一個女人,安德魯,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我不能,也不想再看著你這樣下去。”
安德魯急切地說:“那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我倒是知道該怎么辦。”西莉亞松開手,轉過身,“安德魯,你不能把這事悶在心里。你必須也告訴其他人,不單是告訴我。”
? ? ? ? 這是書中安德魯·喬丹發現自己的上司諾亞·湯森服藥上癮后十分煩惱和擔憂的一段經歷。安德魯把自己的發現和擔憂告訴了西莉亞,西莉亞小心的安慰著自己的丈夫。實際上在他們結婚后的那幾年時間里,雙方都各自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平時他們并不會太多地交談工作上的事。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西莉亞也好,還是安德魯也好,他們都不會過問對方的私事,給雙方都留足了充分的自己空間。但是當他們真正遇到一些高興的事或者煩心事時,有事的一方都會主動向對方傾訴,希望獲得伴侶的意見。我個人覺得這種相處方式是比較好的,雖然都看得出來對方有心事,但是在對方沒有自己說出來之前最好還是不要多問,愿意說的話自然就會說的,不愿意說的,問了反而容易讓兩個人產生矛盾。
? ? ? ? 往后的日子,西莉亞在公司的職位一步步攀升,出差也越來越多,安德魯在工作可以安排得過來的時候也會盡可能多的抽時間陪西莉亞一起,縫上孩子放假,也會帶兩個孩子一起出去。到了出差地點,西莉亞自然就是去忙她的工作,安德魯(或帶著兩個孩子)則在周邊到處逛逛,遍訪山水,欣賞當地的風景,了解當地的歷史文化等等。一切都非常的和諧,在當西莉亞當上處方藥拉美部主任之后,西莉亞去菲爾丁-羅斯醫藥公司設在拉美各地的推銷點與當地職員處理事務時,安德魯也經常跟著去考察異國城市中五花八門的奇妙物件,或者飽覽城外的田園風光。
? ? ? ? 安德魯的樂趣之一就是逛當地的小店,跟人討價還價買點兒東西。“糖果藥店”里擺得滿滿當當的小貨架讓安德魯著迷。他和藥店老板聊天,有時還設法跟當地的醫生交談。他本來就懂一點兒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通過練習,他運用這兩種語言的能力又有些長進。西莉亞也在學這兩種語言,夫婦倆時常互相幫助。
? ? ? ? ? 盡管如此,并不是每次旅行都能盡如人意。西莉亞的工作很辛苦。有時,在不熟悉當地背景的情況下,想解決當地的問題是一種負擔。結果就使人疲勞不堪,還容易和別人有摩擦。有一次,這導致了安德魯和西莉亞婚后最激烈、最痛苦的一次爭吵,這是一次不同意志、不同觀點之間的沖突,對此,他們兩人都不大可能忘卻。這一段爭吵也為后面的故事中體現安德魯是一個有格調的男人埋下了伏筆。
事情發生在厄瓜多爾。和大多數夫妻之間的爭吵一樣,起因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那次,他們帶著麗莎和布魯斯,待在厄瓜多爾的首都基多。這個地勢很高的山城被安第斯山脈環抱,它處于宗教和現實之間,各處充滿了強烈的對比。這一面是眾多富麗堂皇的教堂和修道院、金色的圣壇、配著雕飾的唱詩班座位、由銀和象牙制成的十字架、由于鑲嵌著珠寶而顯得俗氣的圣匣。而那一面卻是骯臟的、穿不起鞋襪的窮人。那里的農民無疑是拉丁美洲工資最低的人,即使他們有幸能找到工作,一天也只能掙10美分。
跟貧窮形成鮮明對比的還有豪華的“基多飯店”。喬丹一家在這里租了一個房間。西莉亞回到飯店時正是那天傍晚,她剛剛和菲爾丁-羅斯在當地的經理安東尼奧·約瑟·莫雷諾先生一起度過了一天,頗為受挫。
胖胖的莫雷諾是一個很自負的人,他明確表示,總公司派來的人不僅不受歡迎——這是侵擾他的領地,而且是對他個人能力的公然蔑視。而且,每當西莉亞提議改變某些傳統做法時,他總給她一個拉丁美洲式的標準回答(她現在已經知道這一點了):“在這個國家,事情就得這么做,女士。”西莉亞如果說,這個標準回答粉飾了低效率,有時甚至會違反職業道德,那別人也只是聳聳肩膀,對她的建議無動于衷。
有一件事讓西莉亞焦慮:菲爾丁-羅斯沒有向厄瓜多爾的內科醫生清楚地交代藥品情況,特別是那些可能產生副作用的藥品。當她指出這一點時,莫雷諾爭辯道:“其他公司都這么做。我們也這么做。你對那些不一定發生的事講得太多了,對我們沒什么好處。”
盡管西莉亞有權下命令,但是她知道,莫雷諾是本地人,又是一個成功的推銷商,她離開之后他可以——比如借助語言上的差異——按他自己的意圖解釋她的規定。
回到旅館套間的起居室時,西莉亞的挫折感還沒有消散,她問安德魯:“孩子們呢?”
“睡了,”他答道,“他們想早點兒睡。我們今天還挺折騰的。”
西莉亞一直想趕快見到麗莎和布魯斯,趕回旅館后卻沒能如愿,再加上安德魯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兒冷淡,這讓西莉亞十分惱火,她怒氣沖沖地說:“今天倒霉的又不是你一個人。”
“我沒有說倒霉,說的只是折騰、有點兒累,”他說,“不過,我確實也遇到了一點兒不開心的事。”
他們兩人都沒有意識到,基多的高度在海拔2700米以上,這對他們來說都有影響。這樣的海拔會讓西莉亞感到疲憊,讓她本來就已經低落的情緒更加低落。而跟在國內的悠閑、隨和比起來,安德魯的脾氣也變得完全不同,他更加敏感,像是時刻在準備著找碴兒。西莉亞說:“‘不開心的事!’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我指的是那個!”安德魯猛地伸手一指,對著旁邊桌子上堆著的藥瓶和藥盒。
西莉亞帶著一臉嫌棄的表情說:“那些東西,我今天真是受夠了。我勸你還是把它們拿到一邊去。”
“你是說你沒興趣嗎?”他像是在挖苦她。
“真該死!是的!”
“老實說,我就沒指望你感興趣。我說的是這些和醫藥公司有關的藥,就是這個讓我不開心。”安德魯拿起一個小塑料藥盒。“今天我帶孩子們出去,買了點兒東西,還向別人打聽了一些事。”
他把盒蓋打開,把幾片藥倒在手掌上,伸出手去。“你知道這是一些什么?”
“我怎么會知道!”西莉亞倒進扶手椅里,抖動一下雙腳,把鞋子甩掉,“而且,我也不想操這份心。”
“你應該關心!這是沙利度胺,今天我在這里的一家小藥店買來的——連醫生的處方都不需要。”
這句話讓西莉亞大吃一驚,本來唇槍舌劍可以到此為止了,但安德魯又繼續說:“5年前這些藥就該從市場上收回了,但是現在我居然能買到,我還能在這里買到其他一些沒有禁忌事項說明的藥,僅僅是因為這里的政府機構并不堅持標示出完整的禁忌說明。這全是因為美國醫藥公司,包括你那寶貝的菲爾丁-羅斯在這種事情上的典型態度——你們不想操這份閑心!”
西莉亞被安德魯氣得火冒三丈,她覺得安德魯剛才所批評的那種情況,是她自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試圖去改變的,這太不公平了。她本來準備今晚把白天在安東尼奧·約瑟·莫雷諾那里碰壁的事講給安德魯聽的,現在,她氣得用莫雷諾式的回答把安德魯頂了回去:“你到底懂得多少這里的問題和規定?你有什么權力跑到這里來教訓厄瓜多爾政府該怎樣管理國家?”
安德魯的臉氣得煞白。“我有權利,因為我是一個醫生!而且我知道孕婦吃了沙利度胺會生下沒有胳臂、四肢畸形的孩子。你知道藥店老板今天是怎么對我說的嗎?他說,是,他聽說過沙利度胺的事,但是他不知道這些藥片就是那種藥,因為這藥叫作‘翁達西’。西莉亞,要是你不知道,或不想知道,那我告訴你吧,醫藥公司用了53種不同的名字在銷售沙利度胺。”
不等她回答,安德魯又怒氣沖沖地說:“為什么藥品總是有那么多名字?當然受益的不是病人和給病人治病的醫生。唯一可以想象的理由就是,這是人為制造混亂,等到出事的時候可以給醫藥公司幫忙。說到出事,你看看這個!”
安德魯又挑出一個瓶子給西莉亞看。她看見那上面標注著:氯霉素。
“如果在美國買這種藥,”他說,“上面會標明使用禁忌,指出可能產生的副作用,特別是會引發可能致命的血液疾病。這上面可沒有!一個字都沒有!”
安德魯又從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一種。“這也是我今天買的。看看,這是我們都知道的菲爾丁-羅斯的洛特霉素。我們也都知道這種藥,腎功能受損的人、孕婦和哺乳期婦女都不能吃。但是藥瓶上面寫清楚了嗎?一個字也沒有!如果這里有人因為藥品說明上什么都沒有而倒了大霉或者一命嗚呼,那又有什么關系!畢竟這里是厄瓜多爾嘛,離新澤西州遠得很!菲爾丁-羅斯為什么要操這份閑心?西莉亞·喬丹為什么要操這份閑心?”
西莉亞尖叫起來:“你怎么敢這樣跟我說話!”
這一下,安德魯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就是敢,”他狠狠地回應道,“我看你變了。11年來一點一點在變。開始還是一個有正義感、有理想、關心別人的人,然后就開始變得不關心別人,再然后,退步到幫著推銷非處方藥部門那些沒半點兒用處的假貨,再然后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竟然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堆里不面對現實,為一些你明明知道是罪行的事情辯護,你不僅嘴上不認賬,心里也沒有覺得有愧。”
他提高嗓音:“那個有理想的姑娘去哪里了?當初她給我帶來洛特霉素,還說要提高賣藥這一行業的職業道德。后來在新澤西的銷售大會上,那個義無反顧地站出來,批評新藥推銷中欺騙行為的女孩子現在去哪里了?你想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嗎?我告訴你,她背叛了自己。”
安德魯停頓了一下,接著尖刻地問道:“為了野心,為了升職,值得嗎?”
“混蛋!”西莉亞什么都沒想,本能地彎下身去,抓起她之前脫下的鞋,使勁扔向安德魯。她不偏不倚,打了個正著。鞋子尖細的高跟正戳在安德魯的左臉上,一下子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但是西莉亞卻沒有看到。她現在對什么都視而不見,只顧著用惡狠狠的言語還擊。
“你憑什么擺出一副純潔無瑕的面孔,在我面前談論道德、談理想?你的那些道德和理想又去哪里了?你對諾亞·湯森袖手旁觀。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他一直在濫用藥物,這讓他對自己、對別人都非常危險,可是你還不是讓他繼續當了5年的醫生,你那些寶貴的理想那個時候在哪里?別怪醫院!他們不采取行動不能成為你的借口!你清楚得很!”
“還有那個病人,”西莉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那個年輕人,懷拉茲克。真的是諾亞害死他的嗎?還是你害死他的?之所以說你害死他,是因為當你可以對諾亞采取行動時,你沒有做任何事,等你終于行動起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有沒有因為內疚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有沒有感到自己有罪?你應該有這種感覺!你有沒有想過:在這5年里,諾亞是否還害死過其他病人,而只不過你沒有發現,而這些病人都是因為你的疏忽才死掉的?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你這個自命清高的偽君子,你倒是說呀!”
西莉亞突然不說了。她停下了,不僅是因為她已經沒詞了,而且還因為她從沒見過安德魯臉上顯出那種痛苦的表情。她用手捂住嘴。
她嚇得輕聲對自己說:“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
這時,還不僅是她看見安德魯臉上痛苦的表情,她背后發生的事更是把她嚇著了。順著他呆滯的眼光,西莉亞轉過身,看見穿睡衣的兩個小孩子進了他們的房間。這對夫妻在一發不可收拾的爭吵中,都忘記了麗莎和布魯斯就在隔壁的臥室里。
“媽媽!爸爸!”這是麗莎的聲音,她眼淚汪汪,說不出話。
布魯斯也泣不成聲。
西莉亞伸出雙臂,朝他們跑去,她自己也哭了。但是,麗莎卻避過母親,在西莉亞跑過來之前,跑到安德魯那里去了。
“爸爸,你受傷了!”她看見鞋跟上帶著血跡的鞋,叫道,“媽媽,你怎么能這樣!”
安德魯摸了摸臉,血還沒有止住。到處都是血——手上,襯衫上,地板上。
布魯斯也跑過來,和麗莎一起緊挨著父親。西莉亞無助地看著,負疚地往后退了一步。
還是安德魯毅然打破了僵局。
“不能這樣!”他對孩子們說,“不要這樣!你們一定不能偏袒一方!你們的媽媽和我都很傻。我們兩人都有錯,都應該感到羞愧,這件事我們大家以后慢慢談。但是,我們還是一家人。我們大家要在一起。”
于是,他們4個激動地抱在一起,似乎再也不愿被分開。
很快,10歲的麗莎掙脫出來,去浴室拿回一條濕毛巾。她用心地擦拭著父親的臉,清洗他臉上的血跡。
等了好久,兩個孩子再次回到床上睡著了,安德魯和西莉亞才又抱在一起。擁抱迸發出激情,他們開始做愛,持續的時間很久,瘋狂的程度是他們之前從未體驗過的。兩人糾纏在一起,快到高潮時,西莉亞喊道:“再深一點兒!再快一點兒!”安德魯忘掉了所有的優雅,他占有著她,蹂躪著她,把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野蠻地、粗魯地、深深地送進她的身體里。
好像他們之前的爭吵釋放出的是激情,而不是憤怒。而此刻,兩人的激情也融為一體。
后來,盡管兩人都筋疲力盡,卻還是一直聊到深夜,第二天又接著聊。“這樣的談話,”安德魯后來說,“我們早就需要了,可是我們倆過去都一拖再拖。”
兩人都承認,對方的指責絕大部分都是實情。
“是的,”西莉亞承認,“我確實放寬了我以前的標準。不是所有的標準,也不是大多數,但是在有些標準上我確實放寬了。有時候,我確實是把良心放在口袋里了。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想說的是,我要做回從前那個我,但是說老實話——至少在這一件事上,能不能做到從前的樣子,我也沒有把握。”
“我想,”安德魯說,“這一切都跟人上了年紀有關。你覺得你更聰明,更成熟了,也的確是這樣的。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你也明白:有些障礙和實際問題光靠理想主義是不能解決的,所以你就在理想上對自己降低要求了。”
“我打算做得更好一些,”西莉亞說,“真的。我保證我們在這里遇到的事會起到一些作用。”
“我想,這句話對我也適用。”安德魯說。
剛剛,他還對西莉亞說:“你當時問我晚上是不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是不是想過懷拉茲克的死,還有可能會有的其他人的死,這真是戳到我的痛處了。如果我早點兒對諾亞采取行動,我可不可以救懷拉茲克?回答是,可以。自欺欺人地說不可以,活在幻覺中,沒什么好處。現在我唯一能說的就是,沒有哪個從醫多年的人,在回首往事時不會感到,有某些事,他本可以做得更好,或者是他本可以挽救某個已經死了的病人的生命。當然,這種事不應該經常發生,但是一旦發生了,你最多能做的也就是希望自己能吸取教訓,讓學到的東西能造福其他人。”
第二天,當地的一位醫生給安德魯臉上縫了三針。安德魯離開時,醫生笑道:“可能要留一個疤,醫生。它會時常提醒你的妻子的。”安德魯剛才明明說,臉上的傷是爬山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弄的,看來基多是一個流言傳得飛快的小地方。
“我真該死。”西莉亞說。這是幾個小時之后,他們跟孩子們共進午餐時她說的。
“不用道歉,”安德魯安慰她,“有一瞬間,我也幾乎想這么做。只不過恰巧你手邊有鞋子罷了。不過,我可不像你扔得那么準。”
西莉亞搖搖頭。“別拿這事開玩笑。”
就在這時,午餐中一直沒說話的布魯斯開口了,他問:“你們會離婚嗎?”他嚴肅的小臉繃得緊緊的,愁容滿面,顯然,這個問題壓在他的心里已經有段時間了。
安德魯正要敷衍過去,西莉亞用手勢制止了他。“布魯斯,”她溫柔地說,“我保證并向你發誓,只要你父親和我活著,離婚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這句話放在我這里也一樣。”安德魯補充了一句,布魯斯頓時樂開了花。他旁邊的麗莎也是一樣的。
“我真高興。”布魯斯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以這句話給之前發生的那場爭吵做結語,倒是很合適。
? ? ? ? 在西莉亞的上司山姆·霍桑成為菲爾丁-羅斯公司總經理之后,山姆向董事會提出要在英國建立另一個研究中心,以彌補美國本部研究中心長時間不出成果的不足。
? ? ? ? 1972年,山姆任命西莉亞作為這次在英國建立研究中心的特別助理,協助他完成英國研究中心的建立,一同前往英國物色研究中心主任人選和選定研究中心的地址。在英國,他們一致看好劍橋大學的馬丁·皮特-史密斯博士。當年馬丁·皮特-史密斯博士只有32歲,是研究阿爾海默癥腦科學的年輕科學家,正處于科研經費緊缺的時期,山姆·霍桑在見了他之后同意對他進行資助。但是當山姆邀請馬丁加入菲爾丁-羅斯醫藥公司擔任新建的哈洛研究中心主任時,卻遭到了他的拒絕。
? ? ? ? 西莉亞在初次見到馬丁時就被他所吸引,雖然首次見面她和山姆兩個人一起都沒有搞定馬丁,但是西莉亞沒有放棄。西莉亞跟馬丁約定在她離開倫敦前再單獨見一次。
? ? ? ? 在第二次見馬丁之前,西莉亞的上司山姆特別強調和囑咐西莉亞不要跟馬丁提待遇的問題,在他心中,科學家做出某項決定是不會為錢所動的。為錢所動,是對學術的一種侮辱,是對科學家的一種不尊重。然而在西莉亞咨詢自己的丈夫安德魯時,卻得到完全相反的觀點。安德魯支持西莉亞坦誠的跟馬丁談菲爾丁-羅斯公司可以給到的優渥待遇,高出他在劍橋大學5倍的待遇足夠具有吸引力。
? ? ? ? 最終,在去見馬丁的時候,西莉亞巧妙地引導馬丁帶她去了他的老家,拜見了他的父母。在看到馬丁拮據的家庭狀況后,她決定采用丈夫的建議。盡管當時馬丁非常的憤怒和生氣,但最終他還是承認了自己艱難的經濟狀況,接受了菲爾丁-羅斯公司的offer。
? ? ? ? 馬丁承諾給他兩年的時間,他會做出突破性的研究成果。在后面的兩年多時間里,馬丁就在菲爾丁-羅斯公司新建的哈洛中心做研究,然而他卻很少向總部匯報研究進展。他的研究似乎遇到了不可突破的瓶頸,整個研究中心就只有他還相信繼續做下去是值得的,而他的其他所有同事都認為這個坎是跨不過去的。
? ? ? ? 兩年多的時間,公司總部沒有見到馬丁承諾的成果,董事會要求山姆·霍桑關掉這個燒錢的研究中心。為此,山姆特派西莉亞前去調查。西莉亞奉命前往英國考察哈洛中心的研究進展情況,給公司提供建議是否要關閉該研究中心。在經過幾天緊張的調查后,西莉亞了解到研究中心的所有人都不再抱有希望,只是迫于馬丁的壓力,裝作還相信奇跡的發生。在這種環境下,馬丁似乎變成了盲目自信,固執己見,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失敗。盡管西莉亞非常喜歡馬丁,但是綜合各方面的情況來看,基本上是給哈洛研究中心判了死刑,給馬丁判了死刑。西莉亞也非常的為難。
? ? ? ? 在出差的最后一天,西莉亞決定跟馬丁好好談談,最后馬丁還是承認了自己可能真的是錯了,已經開始動搖和懷疑自己。馬丁非常的痛苦,西莉亞自然也是不好受,當晚西莉亞主動與馬丁發生了關系。這事發生在1975年,當年西莉亞44歲,馬丁35歲。
馬丁站在一旁,還是茫然若失的表情,痛苦不堪,他迷惘地看著她。她拿著睡衣朝浴室走去,輕聲對他說。“把衣服脫了,到床上去,我一會兒就過來。”
馬丁還是那樣看著她,一動不動,她靠近他,低聲耳語道:“你也想要,不是嗎?”
馬丁喘息著,胸部起伏著,嘆道:“哦,天哪,是的!”
兩人抱在一起,她像安撫小孩一樣安撫著他。不過,這并沒有持續多久。
西莉亞感受到了馬丁的欲望。她自己也在燃燒。就像馬丁渴望這一刻一樣,她明白自己又何嘗不是。第一次在劍橋見面時,他們之間就閃現過一種比一見鐘情強烈得多的情感。從那時起,西莉亞就意識到,問題從來都不是“會不會”,而僅僅是“什么時候”。
從某個意義上說,選擇此時此地來滿足心愿,只是偶然。這是因為馬丁突然崩潰、絕望,非常需要外部的力量和慰藉。不過,這種事即便不發生在今晚,也會在其他時候發生。每見一次面,他們都會更加接近這宿命般的一刻。
馬丁狂熱地吻著她,她一邊回之以熱吻,一邊也通過肌膚感受著他結實的身體。她知道在她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她早晚要正視這個道德問題,要考慮這件事的后果。但不是現在!西莉亞這時已經沒有力氣考慮別的問題了,只想滿足自己的欲望。她的欲火和馬丁的欲火交織在一起,融化了一切,燃燒著一切,無法抵擋。
過了一陣,兩人無比歡愉地、親熱地喊起對方的名字。
然后,他們睡著了。西莉亞覺得,馬丁也睡得很香,不會再有煩惱。清晨,他們醒來又親熱了一番,這次他們歡愉如初,卻更加溫存。
等西莉亞再次醒來,陽光已經透過舊式的窗戶照進了房間。
馬丁已經離開。她很快就找到他留下的便條。
最親愛的:
你過去是,現在仍然是鼓舞我的源泉。
今天清晨,你還在夢鄉的時候——啊,你真美!——我有了一個想法,一個“或許”能打破研究工作僵局的辦法。我現在要去實驗室了,想看看這個辦法是否有用。盡管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無論結果是好是壞,我都會保持信念,繼續堅持,直到收到驅逐令為止。
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是一段永遠的秘密、一段愉快的回憶。什么也別擔心。我知道“人間天堂”只能進入一次。
建議你不要保留這張字條。
永遠屬于你的,
馬丁
西莉亞洗了澡,訂了早餐,隨后開始整理行囊,準備回國了。
和安德魯結婚的這18年,她從來沒有和別的男人發生過性關系——直到昨夜之前。這倒不是沒有機會,誘惑很多。她甚至偶爾也會動心,想順水推舟一下。無論是出于對安德魯的忠誠,還是從一個商業人士的角度來看,那樣做并不明智,也可能兩者兼而有之都影響到她,反正她最終總會打消那種念頭。
山姆·霍桑就曾不止一次地向她表示,想跟她建立點兒特殊關系。但是她早就認定,這種事對他們兩個都有莫大的害處,所以山姆少有的幾次表示,都被她禮貌而堅決地拒絕了。
而馬丁則另當別論。從一開始,西莉亞就很喜歡他,而且——她現在心里也承認,當時她就希望在身體上得到他。如今,這個愿望實現了,這樣的結果是任何情人都會滿意的。西莉亞明白,如果他們的處境改變一下的話——她和馬丁可能會多次偷食禁果。
但是馬丁明智地認識到,他們的這種歡愛是沒有未來的。西莉亞也明白,除非她準備拋棄安德魯,準備冒孩子們疏遠她的危險。然而,她并沒有這種準備,也絕對不會這么做,何況她很愛安德魯。他們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事,而且安德魯聰明、體貼、意志堅強——這些品質,是別人遠遠比不上的,西莉亞所認識的人都不例外,包括馬丁在內。
所以,那天早上科學家馬丁像詩人一樣寫了那句:“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是一段永遠的秘密、一段愉快的回憶……我知道‘人間天堂’只能進入一次。”
西莉亞覺得,有人會認為她應該對昨晚發生的事感到內疚,她才不會——恰好相反,她覺得它也就那么回事。
她的思緒從自己轉向安德魯。
安德魯是否也有過這種外遇?很可能有過。他也有機會。再說,在女人眼里,他很有吸引力。
那么,西莉亞問自己,她怎樣才能發現這種事呢?
如果真有這種事,她當然不會高興。不過要發現他是否有過外遇,這種事也很難用邏輯來推理,盡管不能說絕不可能,但是至少也很難。此外,她也已經決定不把心思花在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上了。
在莫里斯敦的一次雞尾酒會上,西莉亞聽到一個憤世嫉俗的人說:“一個結婚20年的正常男人,如果說自己從來沒有過外遇,那么他要么是在撒謊,要么就是無能。”這種說法當然不對。很多人沒有那種艷遇的機會,而還有一部分人是用情專一的。
不過,她覺得這種說法也不是無中生有。從人們的閑談里,以及公開的不雅事件中,西莉亞知道,在安德魯所在的醫務界,男女關系混亂的人比比皆是,在她所在的制藥界里也是如此。
這又引申出一個新的問題:在十分穩固的婚姻中,一方偶有外遇是一件大事嗎?她不這么認為——只要這種事不是很嚴重,人們也不想永遠這樣下去。西莉亞認為,實際上許多婚姻破裂得毫無必要,因為夫妻經常對一些無害的偷情過分講求原則或者太過嫉妒,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最后,關于安德魯,她想不管他是否有過外遇,他總還是對她關心體貼,并且言行謹慎的。西莉亞決心要同樣謹慎,先接受過去的事實,之后不準備再同馬丁幽會了。
關于私人問題的冥想就此結束。
? ? ? ? 西莉亞從英國考察回來之后,給公司總部的建議是不要關閉研究中心,繼續給馬丁更多的時間和金錢用于他的研究。后來公司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西莉亞在美國處理公司的各項事務,之后一兩年都沒有再去英國。在公司的重要產品蒙太尼是否應該按時上市這件事情上,西莉亞與公司其他管理層發生了分歧,在投決委員會上沒有人支持她推遲蒙太尼上市的建議,因此西莉亞決定以辭職來表明她的態度。這件事公司管理層都非常的不能理解,但也只能讓她辭職了,但是西莉亞的丈夫安德魯卻是非常的理解和支持西莉亞,為她感到驕傲。
安德魯走近西莉亞,吻了她,然后說:“你知道我會盡力幫忙。但是你要記住:我一直為你感到驕傲,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為你感到驕傲。”
西莉亞深情地望著丈夫想:要是一個格調低的男人,就會拿他們在舊金山的賓館里的爭論來說事。當時,安德魯不肯讓步,對蒙太尼持懷疑態度,不愿讓孕婦服用任何藥物。那時,西莉亞說——現在她覺得當時的話太傷人——安德魯對醫藥問題的看法要么是帶有偏見,要么就是過了時,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現在,輪到西莉亞持懷疑態度了。但安德魯這樣有格調的人,絕不會對她說:“你看,我早說過吧!”
這天,安德魯給西莉亞打了兩次電話,先是打到辦公室,后來打到家里,得知她已辭職,他就說將早些回家。他回來時正趕上西莉亞準備好了下午茶。這種經歷對她而言還是頭一次。她想,今后她將經常做這類事了。兩人見面時親熱了一番。隨后不久,安德魯一邊抿著茶,一邊輕柔地說:“你需要休息休息,別老是做什么決定了,因此我已為咱倆決定了幾件事,其一就是你我將享受一下生活。”
他拿出一個馬尼拉紙大信封。“我回來時路過旅行社,停車去辦了我決定做的另外一件事。我們要去旅游一番。”
“去哪兒?”
“到處都去,做一次世界旅行。”
她舉起雙手。“啊,安德魯,你真是棒極了!和你在一起就是一種安慰。”
“等咱們在船上,在旅館里過上半年之后,希望你還能這樣想。”他從信封里抽出一些小冊子。“我看,咱們先飛往歐洲,在法國、西班牙、意大利以及咱們無論是誰感興趣的其他地方逛逛。然后,乘船穿過地中海……”
盡管西莉亞情緒低落了好幾天,此刻一下就來了精神。周游世界的事他們常討論,但總模模糊糊地把這看成將來的事。她尋思,那么何不趁現在呢?難道還會有更合適的時間嗎?
安德魯——她深情地注視著他那股小男孩般的熱心勁兒——正在把他們的想法說得生動鮮活,“我們應該去埃及、以色列,然后在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停一下……印度自然要去……日本必須去,新加坡也一樣……我們還得把澳大利亞、新西蘭包括在內……”
她說:“這個想法簡直妙不可言!”
? ? ? ? 中間來插一段馬丁博士的故事。
? ? ? ? 在西莉亞沒有把哈洛中心關掉之后,馬丁繼續做他的研究。
? ? ? ? 又過了兩年,1977年,哈洛研究中心招了一個新的動物飼養員,伊馮·埃文斯。伊馮,25歲,身材微胖,活潑開朗。馬丁一見到她就受到她的吸引,幾個月之后的一天晚上,馬丁給她打電話,伊馮去了馬丁的住處,從此她成為馬丁的情人,期初只是秘密約會,一年后,伊馮直接搬到了馬丁的住處,兩人以情人的身份同居了很多年。期間,馬丁輔導伊馮考上劍橋大學的獸醫學院,伊馮從研究中心辭職,上學后伊馮選擇了默默離開馬丁,住在劍橋。同居的幾年時間里,伊馮將馬丁的生活照顧的很好,但是兩人都表示不考慮結婚。
? ? ? ? 1979年,馬丁的科學研究終于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西莉亞再次前往英國考察研究中心取得的成果。也是這一次,西莉亞才第一次見到伊馮,盡管兩人第一次見面,且年齡相差21歲,卻非常的親切。也許因為他們都跟馬丁關系密切吧,第一次見面,西莉亞就從伊馮眼中看到了她對馬丁的愛,她斷定伊馮是愿意嫁給馬丁的,然而馬丁卻毫無反應。
稍后,伊馮離開了餐桌一會兒。這時,西莉亞對馬丁說:“她可親又可愛。有件事本同我無關,馬丁——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這樣說我,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打算不打算跟她結婚呢?”
這個問題使他大吃一驚。“這絕不可能。事實上,我敢肯定,我們兩人都沒有想過這問題。”
“伊馮可想過了。”
他不同意。“她怎么會?她前途無量。那將把她帶進完全不同的天地,她會遇到年齡和她相近的別的男人。而我比她大12歲。”
“大12歲不算大事。”
馬丁固執地說:“如今可算大事,正好差一代。此外,伊馮需要自由,我也一樣。目前我們有一個對彼此都合適的狀態,不過這也會變的。”
“男人啊!”西莉亞說,“有些男人確實善于利用這種‘狀態’,但你們男人也可能是睜眼瞎。”
? ? ? ? 伊馮28歲那年9月,辭去在菲爾丁-羅斯研究中心的工作,開始在露西·卡文迪許學院學習,攻讀獸醫學。剛開始,伊馮習慣于每天駕車往返于住地和劍橋之間,這樣過了兩年后,伊馮決定搬進了劍橋的一個公寓。兩人之間沒有吵架,也沒有什么矛盾。伊馮只是不聲不響地悄悄決定分開,另走自己的路。唯一的原因是馬丁由于工作繁忙經常離開哈洛,留下伊馮一個人在家。伊馮的離開馬丁沒有挽留,毫無異議地同意了。
? ? ? ? 只是在即將分手的時刻,伊馮才明白她的內心有多么痛苦,多么悲傷。
? ? ? ? 在伊馮離開后,馬丁剛好出差,一周后回到家,發現沒有伊馮的家非常黑暗、冷清,很不適應。但是他并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第二天垂頭喪氣的去上班。在辦公室接到西莉亞的電話,談工作的過程中西莉亞發現馬丁有些不對勁,詢問之后才得知伊馮離開了他。在西莉亞的建議和鼓勵下,馬丁才飛奔前往劍橋追回伊馮,之后娶她為妻。西莉亞和安德魯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 ? ? ? 關于馬丁的故事結尾就是他的科研成果最終變成了火熱的醫藥產品“肽7號”,馬丁在科學界也取得了非常高的榮譽,英國女王授予了他爵士。伊馮、西莉亞、安德魯一起參加了馬丁的爵士授予儀式。此時,伊馮已經從劍橋大學畢業,成為了一名正式的獸醫,為當地農民服務。西莉亞也已經是菲爾丁-羅斯公司的總經理了。授予儀式結束后,西莉亞和安德魯組織哈洛中心的一百多名員工共同為馬丁爵士和皮特-史密斯夫人舉行了招待會,以示慶祝。招待會后,馬丁、伊馮、西莉亞、安德魯四人單獨吃飯,馬丁正式向西莉亞提出辭去研究中心主任的職務,回到劍橋大學,繼續他的學術研究。
? ? ? ? ? ? 至此,關于馬丁的故事到此結束。
? ? ? ? 繼續回到西莉亞身上。
? ? ? ? 前面已經提到,西莉亞因為在蒙太尼的上市時間問題上與公司管理層發生沖突,在自己即將提升為總公司銷售部總經理的時候,她選擇了辭職,離開工作了20多年的菲爾丁-羅斯公司。她決定來一次全球旅行,徹底拋開工作的煩惱。在她離職三個月后,安德魯安排好了自己在醫院的工作交接,陪西莉亞一起開始了他們的全球旅行。
? ? ? ? 在他們的旅行即將結束的最后幾天,安德魯秘密的安排了一場特別的相聚。
安德魯忽然在她身旁大叫:“在那兒!”
“什么在那兒?”
他遞給她望遠鏡,用手指著,“瞄準第二個大窗戶,碼頭上面,鐘樓左邊。”
她滿腹疑惑地照辦了:“要我看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
周圍的乘客已散去。除安德魯夫婦之外,只剩下兩三個人,其余的乘客都回到船艙做上岸的準備。
西莉亞一邊調著望遠鏡,一邊來回搜索,不一會兒,她便叫起來。“我看見了,我不相信……”
“你可以相信,”安德魯說,“就是他們倆。”
“麗莎!布魯斯!”西莉亞興奮地大喊著孩子們的名字。她一手拿望遠鏡,一手使勁地揮動。安德魯也跟著揮手。他看到在那扇大玻璃窗后,麗莎和布魯斯正笑著、激動地向他們揮動著手臂。
西莉亞疑惑道:“我不明白,我們沒讓孩子們來,他們怎么會來這兒?”
“是我讓他們來的,”安德魯平靜地對她說,“實際上,我安排了這一切。在新加坡,我打了幾個電話,我趁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打的,不過……”
西莉亞還是那么興奮,似乎沒聽到。“當然啦,見到他們我很高興,但是麗莎和布魯斯暑假還有事情要做,他倆怎么走得開呢?”
“那也容易——只要我給他們講清楚我為什么要他們來這里就行了。”他把望遠鏡放回盒子里。
“我搞不懂,”西莉亞說,“是你要孩子們來這兒的?”
“是,”安德魯撫慰道,“這樣,我就能履行我的承諾,那是我多年前曾許下的。”
“對誰許下的承諾?”
“對你。”
她困惑地望著他。
安德魯溫柔地提示道:“是我們度蜜月時候的事了。我們談天時,你跟我說,為什么你喜歡在巴哈馬度蜜月而不喜歡去夏威夷。你說夏威夷會讓你難過。然后,你說你父親在珍珠港犧牲,跟‘亞利桑那’號一起沉到了海底。”
“等等!”西莉亞的聲音小得就像是悄悄話,是的,現在,過了這么多年,她確實又想起來了……
在巴哈馬海灘上度蜜月的那一天,她向安德魯談起她的父親——講了一點兒關于海軍軍士長威利斯·德格雷的事……“只要他回來休假,家里就會很熱鬧,大家會很開心。他是一個高個子,說話聲音響亮,他會讓周圍的人很開心,他也喜歡小孩。他很強……”
從那時起,安德魯一直很理解她,他當時曾問道:“你去過珍珠港嗎?”
她曾回答:“雖然我自己搞不清是什么原因,我至今也不準備去……你可能會覺得奇怪,我想總有一天,我會到我父親犧牲的地方去,但不是一個人去。我想帶著我的小孩一起去。”
安德魯那時就許諾道:“等我們有了小孩,等他們到了能明白事理的年紀,我會安排這件事的。”
這諾言……許在20年前。
“圣伊莎貝拉”號向十號碼頭緩緩靠攏,盤著的纜繩拋了出去,這時安德魯悄悄對西莉亞說:“我們明天就去,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去‘亞利桑那’號紀念館,到你父親犧牲的戰艦那里去。并且按照你的愿望,讓孩子們和你一起去。”
西莉亞的雙唇顫抖著。她伸手緊握住安德魯的雙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抬頭望著他的雙眼。那眼神里的愛慕之情,別的男人很少見到過。等她終于說出話來時,她的聲音由于激動而顯得深沉,她說:“啊,真迷人,你這個充滿魅力的男人!”
? ? ? ? 當他們一家四口參觀完“亞利桑那”號紀念館之后,正準備輕松地在夏威夷度過最后一天假期,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之際。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打破了這一美好的幻想。
? ? ? ? 電話是新澤西州菲爾丁-羅斯的塞思·范戈爾德先生打來的,公司董事會委托他懇請西莉亞回到公司主持工作。原因是起初賣得很火熱的蒙太尼出事了,公司亂成一鍋粥。而公司總經理山姆·霍桑,由于此前沒有聽信西莉亞對蒙太尼持懷疑態度的直覺判斷,懊悔不已。疊加山姆在蒙太尼還沒有正式上市銷售之前,在女兒懷孕期間曾私自給自己的女兒茱莉葉吃過,結果茱莉葉生下的孩子成了植物嬰兒。自己唯一的外孫女毀在了自己手上,全家人都對他恨之入骨。
? ? ? ? 種種原因下,山姆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了。
? ? ? ? 西莉亞本不想再回去工作的,但是出于良心的認知,她希望能夠幫助更多的孕婦和家庭避免這場災難。在強烈要求公司不能等食藥監局的批文,必須馬上主動撤銷和召回蒙太尼,發布電視公告等緊急措施的情況下,西莉亞才答應回去工作。
? ? ? ? 西莉亞回到公司擔任副總經理,全面主持日常工作,緊急處理各種公關危機。山姆·霍桑在抑郁了一段時間之后,自殺身亡。山姆死后,公司還是沒有直接將西莉亞升為總經理,而是找了一個年邁的,絲毫不懂醫藥行業的老董事暫時代理總經理職位。直到幾個月后,這個總經理也因病去世,西莉亞才正式擔任菲爾丁-羅斯公司的總經理。
? ? ? ? 西莉亞積極主動地擔起了公司的大梁,面對輿論的壓力和法律的訴訟等種種問題,她沒有畏懼和退縮,而是坦誠的面對和積極地處理。這些在此不再過多贅述。不管西莉亞遇到什么問題,安德魯及他們的一雙兒女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著她。
? ? ? ? ? 蒙太尼事件過后,公司在美國和英國的兩大研究中心都取得了突破性成果,一個是馬丁的“肽7號”,另一個是洛德博士的“已菌素W”。“肽7號”后來證明兼具了多項功能,本身是生物制品,沒有什么副作用,在市場上廣受歡迎。馬丁博士也因此在學術界取得了廣為人知的榮譽。而“已菌素W”卻沒有那么好的命運,剛開始也被認為是萬能神藥,銷售非常成功。由于洛德博士的急功近利,在臨床實驗研究還沒有完全做到位的情況下就推動產品上市了,產品上市后副作用病例在各地逐漸爆發,最后追查下來,發現洛德博士學術造假,數據造假,隱瞞疑是案例不上報。而這一切,西莉亞作為公司的總經理卻毫不知情,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事態嚴重,紙包不住火,她才發覺。“已菌素W”事件也給西莉亞帶來了極大的教訓,她開始深刻思考和懷疑自己的管理方法是不是出了問題。
? ? ? ? 故事到這里,也就基本結束了。最后是回到前面提到的馬丁博士獲得爵士榮譽,西莉亞和安德魯前往倫敦給馬丁慶祝。這里再插幾句,這次去倫敦,西莉亞邀請了山姆·霍桑的遺孀莉蓮·霍桑一起出去散散心。莉蓮已是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了,然而到了倫敦之后卻好像煥發了她的第二春,跟馬丁的一位同事拉奧·薩斯特里博士搞在了一起。拉奧·薩斯特里博士是一個長相英俊,皮膚黝黑,口齒伶俐,語速很快的年輕人,只有20多歲。
送走馬丁和伊馮后又過了幾個鐘頭,已近喬丹夫婦的就寢時間。他們套房的外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原來是莉蓮。安德魯感覺到她想單獨和西莉亞談話,就知趣地避開了。“我真高興你勸我來到了英國,”莉蓮說,“你可能已注意到我玩得很痛快吧。”
“當然,我注意到了,”西莉亞臉露笑容地說,“看到拉奧也玩得挺開心的,我真高興。”
“拉奧和我都發現我們很喜歡彼此,甚至不只是喜歡。”
這位老婦人遲疑著。“我想你會認為,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倉促,以我現在這樣的年紀,我大概是有點兒愚蠢……”
“我可從沒有那樣想。我想的是,現在該是你重新獲得歡樂的時候了,莉蓮,你應當按你喜歡的方式去享受人生,如果這還包括拉奧·薩斯特里在內,那就好極了!”
“你這樣想真讓我高興。我正是為此來找你的,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西莉亞說:“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辦。”
“嗯,拉奧希望去美國,他說他早就想去了。我也喜歡他的這個主意。而如果他有可能在菲爾丁-羅斯工作……”
話沒說完,西莉亞就給補上了。“這對你們兩人都方便。”
莉蓮笑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西莉亞說:“我敢肯定,在新的遺傳工程研究中心可以找到一個位置。事實上,你可以告訴拉奧,這事我保證辦到。”
莉蓮滿面春光。“謝謝你,西莉亞,他一定會高興的。他希望的正是這個。他對我說,他知道自己不具備馬丁那樣的領導才能。但他是一個能當好助手的科學家……”
“這點我知道,所以安排工作比較容易,”西莉亞說,“但即使他比現在還差些,我也要幫他忙的。多年以前,你曾幫過我大忙,親愛的莉蓮,這只是一點兒小小的報答。”
老婦人呵呵笑道:“你是在講我們第一次相會的那天上午嗎?當時你走進屋子,那么年輕,那么冒失,想讓我影響山姆,勸他答應你當新藥推銷員,是這事吧?”
接著,她不說話了,嗓子眼堵住了。因為對她倆來說,一時間那么多往事都如潮水般地涌現出來。
? ? ? 小說的結尾是西莉亞和安德魯離開倫敦,坐飛機回美國路上的一段對話,這里摘錄下來放在最后。
“像你這樣的人,總是有很多壓力,”安德魯說,“我覺得你們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太過專注,以至于有時候——就像你現在這樣——往往會只看到暴風雨前的烏云,而忘記雨后的一道道彩虹。”
“提醒我一下有哪些彩虹。”
“這很容易。我們倆開始一起生活的時候,你就給我烏云般的處境帶來了一道彩虹——洛特霉素。它現在仍然在自己的崗位上,仍然跟你讓我最先使用它的時候一樣好——它有效、能救命,是醫生工具箱里的必備良藥。當然,現在沒什么人再談論洛特霉素了——它已經不是什么新聞,它存在的時間太長。但是從洛特霉素開始,算上其他的藥物,到現在為止你們已經獲得了藥品大豐收。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新藥品如雨后春筍般涌現,真稱得上是醫藥界的一場革命。而我親身經歷了這場革命,見證了它的發生。”
安德魯思考了一下,繼續說:“我從醫學院畢業的那一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的第七年,大多數時候,當我們遇到病人時,往往只是提供一些幫助,然后就只能抱著希望,站在旁邊等著。疾病太多,而醫生手里卻沒有武器和它們進行斗爭,這樣的情況讓人很難受。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有一座彈藥庫來和疾病斗爭,治愈病患。這些藥品是你們制藥業提供的。”
“我像是在聽音樂,”西莉亞說,“再說一點兒。”
“好,以高血壓為例,20年前,只有幾種治療方法,它們常常還不見效。很多時候,高血壓會成為致命的殺手。如今,通過藥物來治療高血壓的療法多得都數不過來,而且還很讓人放心。由高血壓引起的中風病患減少了一半,而且還在減少。藥物已經可以防止心臟病發作了,還能治好結核病和潰瘍,能改善糖尿病患者的生活。在其他疾病領域也是這樣。那么多好藥,我每天開處方都會時不時地用到它們。”
“說一些聽聽。”
他飛快地背出一大串藥名:“納多洛爾,硝苯地平,消炎痛,甲糖寧,氯丙嗪,泰胃美,速尿,丙咪嗪,肼苯噠嗪,心得寧,猛多力,強的松,左旋多巴,環磷酰胺,異煙肼,肽7號。”安德魯停下來問:“你還想聽嗎?”
“我想夠了,”西莉亞說,“你想說明的是什么呢?”
“我要說明的是,成功而有效的藥,在數量上遠遠超過了失敗的藥。每誕生一種失敗的藥——如沙利度胺,替尼酸,蒙太尼,苯惡洛芬,鎮吐靈,以及其他你在電視新聞和‘60分鐘’電視新聞雜志欄目里聽到的藥——就會有100種成功的藥出現,而且受益的并不僅僅是制藥公司,還有普通人。這些藥不僅讓人們遠離病痛,還把一些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安德魯沉思片刻,又補充道:“如果我要發表演講——親愛的,我想我現在已經在對你這個唯一的聽眾發表演講了——我會說一說,你們制藥業所做的事,盡管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陷,盡管它受到各種批評,但是它為人類帶來了福祉。”
“停!”西莉亞說,“話說得非常漂亮!非常正確!再多說一句都可能會搞砸。你已經哄我高興了。”她笑了笑。“現在我得閉上眼睛好好想想。”
她這么說著也就這么做了。
10分鐘后,西莉亞睜開眼睛說:“安德魯,親愛的,我要說幾件事。”她稍作停頓,開口道:“對我來說,你不僅僅是丈夫,現在你還是我的神父,要來接受我的懺悔。首先,對于己菌素W引起的那些不幸,我有責任。對這點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早點兒行動,可能會避免一些死亡。在應該嚴厲追問的時候,我沒有那樣做。有些事,我的經驗本來在提醒我不能聽之任之,可是我卻又覺得理所當然。我變得很輕率,在權力和成功面前變得有些陶醉——先是肽7號,后是己菌素W,我有點兒飄飄然了,以至于忽略了一些十分明顯的跡象。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跟山姆在蒙太尼事件上發生的情況類似,現在我更理解那件事了。”
安德魯說:“我希望你沒有打算在法庭上把所有這些事都講出去。”
西莉亞搖搖頭。“我要是那樣做就太蠢了。我已經說過了,如果我被人指控,被帶上法庭,我一定會斗爭。可是我必須向某個人承認我的罪過,這就是我要對你講的原因。”
“那么,文森特·洛德呢,假如他也被起訴的話?”
“我們會給他提供法律幫助,這我已經決定了。不過,在其他方面,就只能祝他好運了。”
安德魯溫柔地說:“盡管我聽了你講了所有這些事——而且我承認大部分都是事實,我還是要說:你不要對自己太嚴厲,你跟我們其他人一樣,也是人。沒有毫無瑕疵的人。你比大多數人都要好。”
“但是還不夠好。我知道,我能做得更好。這樣的教訓對我很有幫助。”西莉亞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那種干脆利落、一本正經,“這是我想繼續做下去的原因,也是我愿意做的理由。我現在才53歲,在菲爾丁-羅斯,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
“你一定能,”他說,“你總能想出辦法。”
兩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后,安德魯往身旁看去,發現西莉亞又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她一直睡到飛機降低高度準備降落的時候才醒。醒來之后她碰了碰安德魯的胳膊,他轉過頭來。
“最親愛的,謝謝你,”西莉亞說,“所有的好事都得謝謝你。”她笑著說:“我想過了,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能挺過去。我會勝利的。”
安德魯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直到飛機在紐約著陸,他的手都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