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
今天去超市，發(fā)現(xiàn)入口處擺了許多的玫瑰花和巧克力。
又到情人節(jié)了。
父母一輩的婚姻大多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母親曾說，那個時候談戀愛，感覺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
八十年代的愛情，大都含蓄而內(nèi)斂。
也有膽大的文藝青年追尋自由戀愛，但那種情況真是少之又少。
那時候，戀愛的禮物大多是一支筆，一條手絹，或者二尺小花布，再附上一首小詩。也有送表的，一定是家境頗為殷實。如果是有志青年，還會加上一句，我們一起投入到祖國建設中之類的共免語。
生長于農(nóng)村家庭的父輩們對于愛情，了解也僅限于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當夜躲在葡萄藤下可以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幾乎沒有人知道什么是情人節(jié)，更別提禮物。
到了我們這一代，不知什么時候流行過情人節(jié)，一般都會送一束玫瑰花加上巧克力。條件好一點的，加上一對戒指或其他小禮物。再富有的，送跑車豪宅更不必提。
無論如何，最最不會缺的，一定是玫瑰花。
曾經(jīng)聽朋友葉講過一個關(guān)于他父母的故事。
那時候，他們夫妻還和父母住在一起。
有一年情人節(jié)前一天，葉抱回一大束玫瑰花給新婚的妻子。
當時葉的父親也在家，葉發(fā)現(xiàn)，母親總是不經(jīng)意的瞟向那一束花。
第二天一早，他父親就騎車出門了。
等到回來，早已經(jīng)過了早飯的時間。額頭上、眉毛、胡子上都掛滿了一層白霜。
他的母親責備道:“大早上不吃飯上哪去了？”
他父親從車后座解下一個蛇皮袋，扔在母親面前。
母親解開一看，原來是一口袋的玫瑰花。
葉的父親有點不好意思地搓著手，“花店一枝花就要好幾塊錢，花卉市場這一口袋才十塊錢。”
要知道，他父母家距離花卉市場有二十多里。
葉的母親罵父親神經(jīng)病，可葉分明看到，母親的眼睛里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歡喜。
葉的母親手巧，三兩下就收拾好那一大堆花。又找來一個空的飲料瓶剪去了一部分，裝上水插上花。
鄰居過來串門，進屋總能第一眼看到那瓶沒有包裝的玫瑰花。
每每有人問起，葉的母親總是一邊表現(xiàn)出不屑一顧，一邊又略帶驕傲地說:“都是我們家老頭神經(jīng)病，那天早上沒吃早飯就跑出去買了這一堆沒用的東西。”
在鄰居大媽們的羨慕嫉妒恨里，葉的母親眼睛里得意快要溢出來。
葉說，那一瓶玫瑰花養(yǎng)了很久，直到所有花都枯萎了，他母親才不舍的丟掉。
雖然在以后的很多年里，葉的父親再也沒有買過一剁玫瑰花。
葉的母親卻還會有意無意的跟鄰居們提起葉的父親買花的事。
葉說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字不識幾個的母親心里也有一種浪漫情結(jié)。
對一部分人來說，葉的母親算是幸運的——至少在幾十年漫長的婚姻里還有過一次收到花的經(jīng)歷。這僅有的一次卻能在她的心里開出一朵永不凋謝的花，芬芳她余下的幾十年光陰。
戀愛的時候，老公每次過情人節(jié)都會問我要什么禮物。我每次都說，要花，玫瑰花。（原諒我這么直白。對于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來說，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什么好辦法表達。索性，想要什么直接告訴他。）
然后這么多年，每到情人節(jié)，老公只要沒出差總會捧回來一束玫瑰花。
去年情人節(jié)那天，母親一早就打電話叫我們過去吃飯。我和老公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趕去母親家。
到母親家門口的時候，老公忽然想起，之前訂的花送回家沒人簽收。老公想也沒想，就打電話給花店，叫他們把花直接送到母親這里。
不多久，送花的小哥就來了。
我拿著花回到屋里，正好遇上母親。
母親看了一眼，贊嘆道:“這花真好看，誰買的？”
我忽然靈光乍現(xiàn)，把花一把塞到母親懷里，z（我老公）買給你的情人節(jié)禮物。
母親嗔怪到:“凈瞎浪費錢，買點什么不好買這玩意不能吃不能喝的！”卻笑盈盈地把花插在餐桌中間的花瓶里。
過了半個多月，我又回家，一眼看見已經(jīng)蔫了的花還擺在桌上。
我問母親為什么還沒扔掉。
母親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說:“忘了，忘了。”
可我分明看到，裝花的瓶子被擦的一塵不染。
父親不善言辭，亦不懂得風花雪月。母親這幾十年婚姻里除了柴米油鹽，也只剩下醬醋茶，從沒收到過父親像樣的禮物。那一天，可能是母親第一次收到花。
原來女人愛花是不分年齡的，多大年紀都有一顆少女心。
忽然覺得難過，幾十年來，我竟然從未發(fā)現(xiàn)。
也是那一瞬間，我決定每年情人節(jié)都給母親送玫瑰花。有空的時候，帶他們?nèi)ヒ恍]去過的地方。
父母漸漸年邁，年輕時的光陰全都付給了生活，有些事情還未來得及做可能就已經(jīng)來不及。
孔子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莊子曰: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人生在世和世界萬物相比，不過是短短一瞬間，在還沒有好好體會的時候，就過去了，或者戛然而止。
趁父母還在，時未老，力所能及地圓一些他們沒有達成的心愿吧。——可能只是一束花。
我要去買花了，你要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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